莫寒笑了笑，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又有幾個人能站在歷史的洪流中，審視自己呢？更多的人喜歡用活在當下折磨自己，幻想痛苦！”

    我點了點頭，的確莫寒被所有人都看得更透，到底是什么樣的經歷，讓她有了這樣超脫于情緒之外的解脫呢？

    ……

    夜更深了，莫寒依舊坐在搖椅上，悠然地晃蕩著，我就這么陪著她，也記不起要幫她換上保險絲，或許在若有所悟的我們眼中，換保險絲也實在算不上是什么事情。

    極長的沉默之后，莫寒向我問道：“一西，如果有一天你失去金錢，失去商業上的一切，你會痛苦嗎？”

    我非常疑惑：“怎么突然問這個？”

    “回答我?！?/br>
    我笑了笑，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瓫]了就沒了，我不會太在意的！”

    莫寒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清冷的月光中，她看上去是那么的高貴，又那么的孤獨……其實現在的我以朋友關系定位自己和莫寒，而我的身邊有很多優質的朋友，我完全可以介紹給她，解救她的孤獨，可是我卻做不到，因為在我眼中，沒有男人可以般配她，包括我！她是我這一生中，遇到的最虛幻，最飄渺的女人，甚至，如今回憶起來，我根本不相信，她曾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曾經有過一夜情！

    ……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蹦嵝盐?。

    我又往天空看了看，月亮已經偏離了原先的位置許多，夜真的已經深無可深，我對莫寒說道：“幫你換了保險絲就走！”

    一番忙碌之后，屋內終于有了燈光，我去衛生間洗了手之后，便準備離去，莫寒將我送到門口，輕聲囑咐，道：“路上注意安全?！?/br>
    “嗯，你別送了，趕緊回去休息……對了，床邊的柜子里有個醫藥箱，里面有感冒沖劑，你喝著預防一下！”

    “知道的……謝謝你來幫我換保險絲！”

    “說什么謝呢，我還要和你說抱歉呢，這么久才來！”

    莫寒搖了搖頭，道：“剛剛坐在陽臺上看月亮，忽然覺得，有時候看得清，或是看不清，區別真的不大！”

    夜實在是太深了，我沒有細細品味莫寒的話，再次和她道別后，便匆匆離開。

    ……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的兩點鐘，我盡量不發出一點動靜，走進屋內，卻發現衛生間的燈亮著，我心頭一緊，咬了咬牙，還是推開了臥室的房門，卻意外的發現，陳清怡并不在床上，那么此刻在衛生間的必定是她了，她已經醒了！

    衛生間內傳來嘔吐聲，我知道陳清怡是酒勁發作了，卻猶豫著要不要去幫她，更不知道待會兒怎么和她解釋自己深更半夜跑出去的事情。

    片刻之后，陳清怡從衛生間內走了出來，看到我，依舊沒有一點情緒上的變化，只是問道：“回來了？”

    “嗯?！蔽覒艘宦?，并做好被陳清怡盤問的準備。

    陳清怡卻并沒有如我想象中那般盤問我，只是對我說道：“我嗓子有些難受，你用溫水泡一些蜂蜜給我喝好嗎？”

    “哦?！蔽覒艘宦?，趕忙從冰箱里拿出蜂蜜，又用溫水泡了一杯蜂蜜水遞給陳清怡。

    她接過蜂蜜水喝了小半杯，對我說道：“別坐著了，早點休息吧?！?/br>
    我終于忍不?。骸澳悴粏栁尹c什么嗎？”

    陳清怡有些落寞的搖了搖頭，道：“明知道是難堪，我為什么還要問呢？”說完徑自向臥室內走去。

    我隨陳清怡走進臥室，醞釀了半晌，終于解釋，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這個樣子！”

    陳清怡笑了笑，問道：“我想象的是什么樣子？”

    “我不想解釋太多，但是請你信任我?！?/br>
    陳清怡點了點頭，道：“嗯，我信任你，至少你為了皮皮也不會那么做的，對嗎？”

    陳清怡的話直刺我的軟肋，的確為了皮皮，我便不能有一絲情感上的出軌，我需要這個家庭！

    ……

    關掉燈，躺在床上，陳清怡卻沒有和我同蓋一床被子，她又從櫥柜里抱了另一床被子，我知道這是她對我的提醒，盡管她說信任我，但是她的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不快的。

    黑暗中，我又想到了今晚自己在月光下的所悟：人的痛苦，便是源于太過在乎自己的感受……此刻的陳清怡是，安琪也是，而曾經的我更是……

    第31章 墓碑前

    這個月光并不黯淡的夜，我和陳清怡卻將沉默給了彼此，這讓我們顯得相安無事，卻又保持著距離！

    次日，我迎來一個陽光不錯的周末，一大早，韓楓就打電話給我，約我去郊外的一個水庫垂釣，中午時，我們可以帶著早上的漁獲，去附近的一個農莊餐館里做下酒菜，這看上去很不錯，我也很喜歡這種與自然做親密接觸的活動，可奈何下午要去濟南參加一場“采夢工廠”的季度總結會議，我便拒絕了，事實上，雖然我和韓楓同樣都在做事業，但他卻被我要悠閑的多，生活質量也要高很多，而這便是草根和富二代的區別。

    ……

    下午2點一刻，我來到濟南，三點鐘準時參加“季度總結會議”，會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我聽取了公司各個層級員工代表的總結報告，又對業績突出的員工進行了嘉獎，而“采夢工廠”在我的產業中也占據了極重的位置，我的很多項目，都是由“采夢工廠”提供著營銷和廣告宣傳上的動力。

    四點半，我離開公司，并推掉了濟南一些朋友今晚的商業聚餐邀請，我打算將這個黃昏和晚上的時間留給自己，我想去看看左嵐。

    在我到達那片墓園時，天色已近黃昏，我帶著鮮花和左嵐生前最愛吃的冰花酥，來到她的墓碑前。

    我用手擦掉了落在照片上的灰塵，放好糕點，點上一支煙，坐在墓碑前，這一刻左嵐好似就在我身邊，我想和她聊聊天，說說家常。

    長長的吐出口中的煙，看了看夕陽，余暉卻仍讓我有些睜不開眼。

    “pretty girl，我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希望你很好……我在這邊過的不錯，皮皮也不錯，只是有時候會有點累……心累！……但是想起皮皮，想起我們的兒子，哪怕累點也覺得安慰……我是個失敗的戀人，失敗的丈夫，我千萬不能再做一個失敗的父親，所以皮皮跟著我，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其實，我蠻好奇你現在待的那個世界，是什么樣子，有沒有黃昏、有沒有夕陽，有沒有波瀾壯闊的大海和日月星辰呢？如果有，那便也會有愛情吧，聽說愛情都是發生在黃昏的夕陽或是海浪的延綿不絕中，特浪漫！……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在那邊遇到一個super boy，且他喜歡你，你一定不要拒絕他……”

    話說了一半，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忽然想起，齊東的墓碑就在左嵐的隔壁，我抱歉的沖隔壁的齊東揮了揮手：“hi，哥們兒，這次來得急沒帶酒，下次一定補上和你喝幾杯，雖然沒見過你，但在我心中你是一條漢子，真心的，在那邊多照顧左嵐一些……她是個好女人??！這詞兒雖有點兒老套，但她確實是個好女人??！”

    我轉過頭，又看著左嵐的照片，喃喃嘆息道：“婚姻生活，一男一女，挺像兩個刺猬一塊兒過冬……離得太近吧，扎……離得太遠了，冷……所以啊，一人削掉一邊的刺，再貼一塊兒，就不扎也不冷了，就是削刺的時候得忍著點疼……”

    我自嘲的笑了笑：“其實我相信你和齊東，是不必去理解這句話的，因為你們都是會過生活的人，我只是說給自己聽，這一年多，我一直在削著自己身上的刺，不過遺憾的是：每次不是削多了，就是削少了，手上也沒個準兒，所以總是會感覺到冷，有時候又被扎的疼！……”

    我搖了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煙，許久才說道：“不說了，說多了你該嫌我嘮叨了……你看看，天也要黑了，我得走了，等皮皮再大一些，我就帶他來看你……祝一切安好，pretty girl！”

    ……

    這個夜晚，我沒有住酒店，也沒有回那間曾經我和安琪的婚房，我去了小鎮，我想去看看賀肥一家人，結婚后的這一年多，我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有時候來濟南，也因為時間緊迫，很少來小鎮。

    現在的賀肥還守著大學門口的那間“胖子檔”，日子富裕，生活悠哉，是我羨慕地對象。

    來到“胖子檔”首先看到的是賀寬，他正在店門外練著什么招數，在兩年前他就被我培養成瘋狂的武俠發燒友。

    賀寬閉著眼睛，進行著吐納，也沒發現我的到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忽的驚醒，嚷道：“我正在入定，想害我走火入魔??！”

    看清楚是我，又立刻語氣大喜：“師尊，你出關了??！”

    “嗯，最近修煉的是什么功？”

    “自創招式：怒?？颀垺瓗熥?，我耍出來給你看看，你為徒兒指點一二！”

    我摸了摸賀寬的大腦袋，道：“自創武功已經是宗師級別了，為師已經教不你了，你就不必耍了?！?/br>
    “給點建議嘛！”賀寬不依不饒的拉住我說道。

    “建議是吧？”

    賀寬趕忙點了點頭。

    “記住，千萬別修煉葵花寶典，此乃兇物……練了你老爹會和我拼命的！”我說完“哈哈”大笑，賀寬這小子，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師尊，此話怎解？”

    ……

    在賀寬的喋喋不休中，我走進了“胖子檔”，此時正值用餐的高峰期，店鋪內座無虛席，有學生看到我到來，很客氣地給我讓了座，的確，在這個學校中，有很多學生將我當作楷模，甚至是精神領袖。

    我拒絕了學生們讓座的好意，此刻我并不想吃飯，只是想來看看賀肥，不過我得等一會兒，賀肥現在肯定在廚房里忙得不可開交。

    我對身邊的賀寬說道：“為師去散會兒步，等你老爹忙完了，讓他給我打電話?！?/br>
    “謹遵師命……不過師尊你去哪兒散步？可否讓徒兒知曉？”

    “先去黑木崖，再去光明頂，最后去斷腸崖?！蔽倚ρ?。

    ……

    很久沒有走在這條簡單的路上了，我不免左顧右盼，今天是周末，學生們成群結隊的撒著歡的往外跑，待會兒他們或一幫兄弟開懷暢飲，或小兩口花前月下，這很勾我的回憶，有時候我真的想化身為他們，奢侈的享受這種感覺，可是我永遠也沒這個機會了，因為過于奢侈！

    我在街邊的報刊亭買了一罐啤酒，獨自來到那個我曾經會經常去的山腳下，我想和那個閱盡人間悲喜的月亮喝幾杯！今天它的氣色看上去很不錯，所以皎潔！

    第32章 現實版的烏托邦

    來到山腳下，月光灑滿了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雖是夜晚，甚至可以看清腳下的石粒，我選了一塊光滑的石頭坐下，打開啤酒喝了一口，閉起眼睛享受般的回味了很久，這個滋味對于現在的我而言，實在是太寶貴了，想當初我是將啤酒當飲料喝的人，而現在……

    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啤酒罐，我想細水長流著喝，因為我覺得自己會在這里待上好一會兒，而這個我喜歡的地方來的是越來越少了，有時候真的想把自己長埋于此，只要與天地青山綠水為伴，墓碑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我雙手放在腦后，躺在了石塊上，看著天空的月亮，一陣陣茫然。

    夜只是剛剛來臨，而這里已經這么安靜，只是時不時會有一些枯葉落下，卻弄不出一點動靜，倒是有些露水會順著枝葉落下來，滴在我的臉上，讓我感覺到冰涼。

    我漸漸安靜，此刻想到的是自己要為“第一次邂逅”咖啡店創作的品牌故事，我很自信的覺得，我能將這個品牌故事寫得很好，因為這里面會有很多我個人的經歷，當一個人用文字創作自己時，一定是最認真，最有感情的。

    ……

    片刻之后，月亮我是看夠了，視線換了個角度想看看這山腳下的景，此時雖已是秋天，但很多樹木還保持著盎然的生機。

    在我的不遠處，我看到了一個女生，在月光和落葉下，翩翩起舞，從她的舞姿來看，應該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只是此刻除了我，并沒有其他的觀眾，或許她也不需要觀眾，只是抒發情感而已。

    她最后以一個旋轉，婀娜的結束了舞蹈，我情不自禁的為她鼓掌，我倒是很感謝，這樣一個秋夜，能夠在月光和落葉下看到這支舞蹈，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恩賜，讓我不必太孤獨。

    女孩這才發現了我的存在，向我這邊看了看，只是我們隔得有些遠，月光再皎潔，終究是晚上，我們看不清彼此的容貌，我向她喊道：“舞跳的不錯……”

    女孩有些害怕：“你誰呀？”

    我笑問：“我一男人這夜深人靜的來這兒消遣可以理解，你一姑娘家，怎么跑這兒來了！不怕黑嗎？”

    “學校最近有一場晚會，我的節目是表演舞蹈，這里安靜，來這里練練咯！”

    “那你是來對地方了，落葉，月光，秋風，這一切讓你剛剛那支舞很有意境，很贊！”

    “謝謝?！?/br>
    我向她吹著口哨，有些輕佻，但這確實是本真的我，尤其是在學生時代，我經常這么逗著自己的女同學，只是逗，沒什么骯臟的念頭。

    “來坐坐?！蔽蚁蚺l出了邀請。

    “不了，我得回學校了?！?/br>
    “你其實害怕我是壞人，對嗎？……其實不是，否則還用得著這么斯文的向你發出邀請嗎？你可跑不過我，而且我覺得咱們這么遇見了，是緣分！”

    沉默了一會兒女學生，道：“好吧，你等等?！?/br>
    女學生循著山路，頗為艱難的向我這邊走來，我提醒她：“你慢點，碎石多，別崴了腳！”

    “那你為什么不到我這邊？”女學生，一邊走，一邊問道。

    “因為我是叔叔，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去你那邊太冒險！”

    終于女學生來到我身邊，我們互相打量，這個女生最大的特點，便是純真和無邪，沒有什么社會習氣，要說面容，雖有姿色，但還不至于讓我覺得驚艷。

    女學生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你，你是張……張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