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隨即韓故將手里的資料夾遞給季冬允,說:“資料不能帶走,就在這里看?!?/br> 季冬允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著文件上的字跡,皺著眉頭快速翻閱起來。 文件夾里是歷城遇害女模特的一些背景資料,季冬允看的很仔細,而從頭到尾韓故都沒有打斷過他,只是打開電臺節目,單手撐著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節目里正在討論高家滅門案,還請了一位心理專家來分析兒子高力鳴和兒媳鐘鈺的心理,說他們倆都是極端性人格,尤其是高力鳴,共情能力非常差,幾乎沒有,所以別人對他好,他感受不到,對他不好,他反而會記仇。 韓故邊聽邊笑,直到季冬允合上文件夾,側頭掃過來一眼,剛好捕捉到那抹笑容,順手將文件夾遞還給他。 韓故也朝這邊看,接過文件夾,問:“怎么樣,有沒有一點收獲?” 季冬允“嗯”了一聲,轉而道:“聽說你接了鐘鈺的案子?!?/br> “是啊,給點意見?”韓故說。 季冬允:“站在我的立場,是不能跟你透露的,再說尸檢報告你也會看到?!?/br> 韓故笑了:“我知道,這案子勝算不大,能打成死緩或是無期,就已經是‘贏’了?!?/br> 季冬允沒接茬兒。 一陣沉默過后,季冬允推開車門,說:“我走了?!?/br> 韓故的聲音慢悠悠飄過來:“有需要隨時聯系我?!?/br> 季冬允一頓,略側了一下頭。 韓故又道:“不過你知道的,我這人,凡事都要有來有往,你欠我一次,記得還?!?/br> 季冬允一言未發,很快下車,又沿著行人道拐進小公園。 * 幾乎同一時間,康雨馨從私人會所返回別墅。 停好車,家里請的阿姨便迎了上來,幫康雨馨拿包。 康雨馨邊往屋里走邊問:“先生呢?” 阿姨:“回來了,在樓上休息?!?/br> 康雨馨笑了下,換了拖鞋就上了二樓。 推開臥室的門,卻不見人影,她腳下一轉,又往書房走。 果然,書房的門虛掩著,進門一看,茶幾前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身材精瘦的男人,五官并不屬于俊美型,但棱角分明如刀刻,陽剛氣十足。 男人仰靠在沙發上,手上拿著半杯酒,杯底還有一小粒沒有完全融化的藥片,藥片的成分隨著液體逐漸散開,呈現淡藍色。 康雨馨掃過茶幾上那盒已經打開的“藍精靈”,隨即上前坐在男人身邊,將雙腿都蜷縮在沙發上,依偎著他,輕聲問:“又焦慮了?” 男人喉結動了動,似是“嗯”了一聲。 康雨馨將他的酒杯拿走,將余下的倒進花盆,折回來說:“只要半顆,就足夠讓你睡到明天早上了,這藥對肝腎的毒性很大,以后還是要少吃?!?/br> 這種名叫“藍精靈”的處方藥,學名氟|硝|西|泮,在國內屬于第二類精神藥品,同時也是第三類新型毒品的“明星”之一。 在酒吧、ktv這種地方,犯罪分子通常就會將它混入酒里騙人喝下,而且無色無味,不容易被發現,很多對此藥上癮的人最初都是因為這樣一杯淡藍色的飲料。 而且“藍精靈”的毒理作用是嗎啡的7.5倍,導致精神錯亂、腦中風、休克此類危害,是第一代毒品的一千倍,一般人服下會睡得像頭死豬,但是如果熬過最初困頓的那兩小時,接著身體就會出現無與倫比的幻覺體驗,混進酒更是迷亂、興奮、醉生夢死。 男人半晌沒有回應康雨馨,他的藥勁兒已經上來了,胸膛起伏著,臉上開始泛紅,唇角還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康雨馨靠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今天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想不想知道?” “說?!蹦腥艘廊婚]著眼。 “今天我約了律師談事情,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牽著一條德國黑背,就站在我的車前。哦,那只狗還是警犬,一直對著我的車叫,不肯走?!?/br> 警犬? 男人緩慢的瞇開眼睛,看向女人:“你在車上藏貨了?” “怎么可能,我從不在自己車上藏貨,你是知道的?!笨涤贶拔⑽⒁恍?,眼神嫵媚,“有趣的是,我請的律師還認識那個女人,剛好我也對她也有點印象,她姓薛,是我一個故人朋友的meimei,現在好像也在公安體制內做事。你說,這緣分是不是很有趣?” 姓薛…… 男人先是一頓,眼神也在一瞬間有了細微的變化,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重新閉上眼,仰在沙發上,放任著幻覺逐漸襲來,同時對康雨馨說:“既然是公安,以后還是不要接觸?!?/br> 康雨馨:“我知道?!?/br> * 不一會兒,男人就陷入黑暗,睡得很沉。 睡夢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雨后的晚上,空氣中彌漫著雨水的氣息和芳草的清香,有些潮濕,也有點涼。 他和薛芃一起走在街邊的人行道上,聽著車輛快速駛過,車輪擦過濕潤的柏油路的聲音,和不遠處傳來的廣場舞音樂。 經過一個拐角時,薛芃腳下一轉,對他說:“我走這邊,明天見?!?/br> 他吸了口氣,將她叫?。骸澳懿荒芙o我兩分鐘,我有話要說?!?/br> 薛芃詫異的轉身,目光剛對上他的,正要問“你想說什么”,就好像忽然明白了。 她的神情有些發怔,好像全然沒有想過這一刻,但是在黑夜中,路燈下,她的眼神額外的明亮。 而他已經站定,嗓音在夜幕中分外清晰:“薛芃,我很喜歡你,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男人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一身盜汗。 他仍在書房,卻已經躺在沙發上,身上還蓋著一個薄被。 四周漆黑一片,男人伸手去抓,摸到茶幾上的手機,點開一看,已經是半夜。 男人緩了口氣,渾身都很累,困勁兒還很大,像是要散架一樣。 他一手握著沙發背,勉強從沙發上坐起來,修長的腿一條微微曲起,另一條膝蓋下則少了一截。 而那半截假肢支架,這時就放在茶幾上。 男人沒有去拿假肢,就靠著沙發背,半瞇著眼,在黑暗中靜坐許久。 直到這一刻,他才漸漸將康雨馨的話拼湊到一起。 ——德國黑背,姓薛的女人。 他腦海中也跟著浮現出巴諾小時候的模樣,又機靈又好動,但性格很溫和,很喜歡親近他。 薛芃也一直很喜歡巴諾,還經常說,等巴諾退役了,她要把它領回家當兒子養。 算起來,應該就是今年了。 * 陸儼一覺醒來,已經天亮。 醫生早上來查房,也檢查了他的情況,確定沒有大礙,可以出院回家養傷,又囑咐了幾句避免傷口感染的注意事項。 陸儼一一應了,這事也沒通知家里人,就給許臻發了微信,叫他拿兩件衣服過來。 這一晚,陸儼睡得并不踏實,腦海中回蕩著很多紛雜的信息,比如昨晚攻擊他的殺手,比如幕后主使者,再比如他昨天在病房里,對薛芃險些說出口的一些話…… 雖然他最終什么都沒說,可是在夢里,那個場景反轉了無數次。 那個夢里的“他”,對薛芃說,希望她能接他出院,然后和他一起回市局做筆錄,再一塊去接巴諾回家。 接著,他們回到他住的地方,他見時機成熟了,便對薛芃說:“我喜歡你?!?/br> 可是夢到這里,鐘隸突然出現了。 鐘隸興奮地告訴他:“小芃答應我了!” “兄弟,對不住了啊……” “抱歉,我有點得意忘形,但我真是太高興了!” 失落,無比的失落。 即便是在夢中,陸儼依然覺得心里陣陣發悶。 鐘隸表白成功的那天,是他最高興的一天,也是陸儼九年來心情最差的一天。 他從沒有那么受挫、不甘過,在心里一直不停的問自己,如果是他先去跟薛芃說,那么情形會不會發生變化? 然而無論他如何假設,他都無法騙自己。 在薛芃眼里,鐘隸比他強得多,性格也開朗,經常說話總能將她逗笑。 再反觀他,倒有點“笨嘴拙舌”,經常說話惹薛芃翻白眼,然后直接懟回來。 九年了,一點進展都沒有,他真是很失敗。 * 陸儼想的很入神,直到病房的門推開,驚動了陸儼。 抬眼一看,來人卻不是許臻,而是薛芃。 陸儼一愣,下意識問:“你怎么來了?” 薛芃說:“許臻在市局加班,我去做筆錄的時候正好遇見他,我就替他過來了。正好我昨天拿了你的備用鑰匙,先到你家拿了一身衣服,要不然你怎么出院?” 薛芃邊說邊遞過來一個袋子,陸儼接過,一時有些尷尬:“哦,謝謝?!?/br> 薛芃掃了他一眼:“你先換衣服吧,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br> “嗯?!?/br> 等薛芃離開,陸儼快速將衣服換上,又將病房簡單收拾了一下。 手機就在床頭柜,他剛拿起來要揣進兜里,這時忽然進來一通電話。 陸儼將電話接起來:“喂?!?/br> 就聽電話里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說:“大叔,我的證件,能換給我了嗎,明天周一,老師要檢查的!” 大叔?證件? 陸儼這才想起來昨天扣了一個叫孫芹的小姑娘的身份證和學生證,后來孟堯遠來病房取走他的衣服時,他一起交了,還特別提醒說,先提取證件和那包“郵票”上的指紋信息。 這會兒,東西肯定還在市局的痕檢科。 陸儼琢磨了一下,說:“我現在在中心醫院,這樣吧,你先過來一趟,我帶你去拿證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