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鐘隸:“新口味,據說口碑還不錯,買來試試?!?/br> 兩人說笑著,前后腳拐進小廚房。 薛芃在水池前洗手,鐘隸就靠在邊上跟她說話,等她洗完手,還將擦手巾拿下來給她用。 陸儼就站在桌邊瞅著這一幕,心里漸漸沉了。 * “陸儼!陸儼!你想說什么?陸儼!” 薛芃叫了陸儼好幾聲,接著彎下身子,湊到他嘴邊,感覺到他的嘴唇在動。 但是半晌過去,她只聽到兩個字,還是氣音,很模糊。 隨即陸儼手勁兒一松,徹底陷入黑暗。 薛芃愣了幾秒鐘,努力猜測這那兩個字是什么,再根據她對陸儼的了解,最終得出一個答案,也因此,緊繃的情緒終于落了些。 站在一旁的孟堯遠,已經打完電話,走過來說:“支隊和救護車馬上就到,中心醫院離這里不遠,先別挪動他?!?/br> “好?!毖ζM喘了口氣,對許臻說:“先把他放平,別取刀,也別碰傷口?!?/br> 許臻將陸儼上身小心放在地上,問:“對了,陸隊說什么?” 薛芃輕嘆一聲:“取證?!?/br> 許臻:“……” 孟堯遠:“我去,這都什么時候了,真特么敬業!” “不管怎么說,先保護現場,注意附近安全,小心兇徒去而復返?!毖ζM邊說邊看向焦躁不安的巴諾,叫道:“巴諾,來!” 巴諾立刻跑過來。 薛芃擼著它的毛發,說:“看著陸儼,別離開,他會沒事的?!?/br> 巴諾“汪”了一聲,就蹲坐在旁邊,爪子搭上陸儼的肩膀。 薛芃快速查看了陸儼的傷勢,以及沾著泥土的手,很快給季冬允打了電話,上來便說:“季法醫,今天是不是你值班?” 季冬允:“對,聽說陸隊受傷了,我們正在車上往現場趕?!?/br> “待會兒麻煩你先給陸儼做個活體取證,他和犯罪分子接觸過,身上有幾處刀傷,傷口和指甲里可能會留下犯罪分子的痕跡?!?/br> “明白,我們這就到?!?/br> * 不到十分鐘,支隊的車和救護車前后腳趕到。 支隊很快封鎖現場,即刻開始取證。 救護人員先給陸儼檢查了傷勢,確定沒有生命危險,準備取下他手臂上的刀。 薛芃卻說:“先等一等?!?/br> 隨即回身看向季冬允。 季冬允走上前,一言不發的在陸儼傷口和指甲里提取組織,這才讓醫護人員先把刀取下來,裝進物證袋。 等取證完畢,陸儼被送上救護車。 孟堯遠和許臻留在現場交代情況,薛芃暫時將巴諾交給許臻,也跟上車。 急救人員做了簡單的測試,證實陸儼的刀傷都只是皮外傷,并不嚴重,應該沒有傷害到筋骨,而他的昏迷是中了麻藥所致。 也就是說,這個人把陸儼約過來,其實并不想要他的命,最起碼不是今天,否則刀上涂的就不是麻藥,而是毒藥了。 薛芃看著昏迷不醒的陸儼,一路上都在想剛才發生過的事。 她腦海中最先浮現的問題就是,兇徒為什么要約陸儼過來?教訓他,還是為了將人弄暈后帶走? 還有,這個人能傷到陸儼,必然也是孔武有力的練家子,他明知道面對的是陸儼,卻敢一個人來,說明他對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下手也很快。 整個禁毒支隊,都沒有幾個能在陸儼手上討到便宜,但凡這個人出手慢半拍,都有可能會被陸儼反守為攻,那把刀要是不慎劃到他自己,暈在當場,那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還有,這個兇徒到底是誰? 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買兇主使此人傷害陸儼,而且這個幕后黑手,和找人殺害王川的是同一個人。 想到這,薛芃又看向陸儼。 他雙目緊閉,睡得很沉,但眉心卻皺著,即便昏迷卻仍不肯松勁兒,好像還在黑暗中掙扎。 薛芃嘆了一聲,閉上眼,精神漸漸松懈下來,這才開始后怕。 要是今天她沒在陸儼家發現那個筆記本,要是陸儼看完信就收起來了,也沒有囑咐巴諾要拿給她看,那么現在的情形將會完全不一樣。 陸儼會一個人躺在工地后面,等到第二天天亮,被附近的流浪漢發現,又或者直接被下黑手的人帶走,就這樣人間蒸發。 * 救護車很快來到中心醫院。 這之后的事發生得很快,陸儼先被送去清理傷口,做進一步檢查,確定沒有其它內傷,醫生說等過兩個小時,麻藥的勁兒過了人便會醒來。 薛芃繳費回來,陸儼已經被送到病房。 孟堯遠發了微信過來,說:“我們現場已經取完證了,巴諾我先帶回警局,讓警犬訓練隊幫忙照看一晚上?!?/br> 薛芃回道:“好?!?/br> “陸隊怎么樣?” “沒大礙,估計不到兩個小時就能醒,應該明天就能回去做筆錄。不過,一會兒你還是過來一趟吧,他和那個兇徒有過打斗,衣服上肯定留下不少痕跡?!?/br> “得嘞,我知道了?!?/br> 時間轉瞬即逝。 不到一個半小時,陸儼就從昏迷中醒來,只是腦子還很沉,身體暫時還無法大范圍挪動。 薛芃就坐在床邊,讓陸儼躺好,很快將他昏迷后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等他消化完所有信息,薛芃倒了杯水,又放了跟吸管進去,讓他不用挪動,靠著床頭也可以喝。 趁著陸儼喝水的功夫,薛芃又坐下,雙手環胸的靠著椅背,擺好架勢,開口時語氣很冷:“我知道你是怎么考慮的,你不想打草驚蛇么,所以誰都沒通知。但你也不想想,約你過去的人既然敢殺王川,人命在他眼里就不值一提。他殺王川的手法不僅迅速而且嫻熟,一看就是熟練工種,這種人約你,你竟然敢一個人去,你這不是明擺著送人頭么?!?/br> 陸儼咳了一聲,剛要說話。 “我還沒說完?!毖ζM揚了揚下巴,繼續道:“你很會分析罪犯的心理,那你在去之前有沒有分析過這個兇徒的心態?這人約你難道是為了談心去的,難道會主動告訴你,他殺了王川,是來找你投案自首的?他擺明了是想要你的命,你還挺配合?!?/br> 薛芃一條條念完,目光又冷又沉,就坐在那里看了陸儼許久,陸儼都沒吭聲。 直到好一會兒過去,薛芃才吸了口氣,說道:“好了,我說完了,該你了?!?/br> 陸儼這才挪動了下身體,將杯子放在床頭柜上,說:“你說的這些我在去之前都想到過,可有些事,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要去?!?/br> “……”薛芃皺起眉,明顯不認同。 陸儼的臉色還有點蒼白,嘴唇也有些干裂,但眼睛里的決心卻不容忽視。 “假如我今天通知了禁毒支隊或是刑偵支隊,在酒吧布下埋伏,那么結果,這個兇徒一定不會出現,也不會約我去第二個地點。等到下一次他再出現,我更加防不勝防。而且王川這條線是唯一可以和鐘隸的下落掛上鉤的,我不希望就此中斷?!?/br>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明知道可能送命,還是要去。值得么?” 陸儼一頓,反問:“如果今天有人給你寄了薛奕的照片,約你出去見面,你會怎么做?” 薛芃瞬間愣住,半晌接不上話。 她心底毫不猶豫的浮現出那個答案,根本沒有第二選項。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明白了陸儼的決定。 是啊,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要去,沒有為什么,也沒有那么多顧慮。 至于值得么,換一個人一定是不值得,但對陸儼來說,這一趟值得冒險。 薛芃垂下眼,輕輕嘆了口氣。 接著,她就聽到陸儼說:“至于這個人的動機,其實我也分析過?!?/br> 薛芃又抬眼看他。 陸儼扯了扯唇角,說:“大概率上來說,我認為他約我出去不是為了要我的命?!?/br> 薛芃問:“難道不是因為你盯著王川案不放,這才引起幕后者的反彈么?” “這個幕后者應該只是想教訓一下我,但我想未必只是因為我在調查王川的案子?!?/br> “怎么講?” “王川是我的線人,也是我在進行各種篩查之后,確定最有可能靠近一年前那條毒品線的關鍵證人。這條線我一直都在暗中調查,差不多已經有半年了,要是因為這個想殺我滅口,他們不會現在才動手?!?/br> “我想,一來是因為忌憚我的身份,二來也是因為確定我還沒有拿到實據,所以選擇殺了王川,這就足以切斷我的調查線索。那么,既然他們已經切斷了王川這條線,又何必再出現在我面前,難道他們不怕我因此發現其他線索?” 說到這,陸儼輕咳了兩聲,又拿起水杯潤了下喉,繼續道:還有,王川被害之后,我就到刑偵支隊報道,王川這條線我除了問幾句檢驗結果,對外沒有任何動作。而且刑偵支隊案子一個接一個,我這段時間忙都忙不過來,根本無暇追查毒品線。這對殺害王川的幕后者來說,應該覺得松口氣才是??伤麄兤x在這個時機,找個殺手對我伏擊,而且刀上抹了麻藥卻不是毒藥。這種種跡象加在一起,說明他們根本沒打算要我的命?!?/br> 陸儼的分析也不無道理,王川被害一事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現在已經移交給北區分局作為普通他殺案調查,就連禁毒隊都沒在面上過多干涉,陸儼更沒有私下去尋找第二個線人,表面的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 可這個幕后者卻在陸儼和禁毒隊都“停止”調查的時候出手,這不是故意挑釁么?好像生怕別人忘了王川案似的,還特意雇個殺手前來“提醒”…… 思及此,薛芃心里也起了疑,嘴上卻說:“難道殺手伏擊你,純粹就是因為看你不順眼?” “……”陸儼咳了一聲,差點被水嗆著,放下水杯,說:“你這么說,倒也有點道理?!?/br> 薛芃:“……” 陸儼說:“我第一次做臥底的時候,和一些人曾經稱兄道弟,借此換取信任。雖然任務已經結束了,但當時有幾個漏網之魚,我也因此拉了不少仇恨,他們之中一定有人想報復回去?!?/br> 薛芃一頓,問:“你是說,這次的幕后主使,是你以前做臥底認識的毒販?” “可能性很大。而且他們知道我有多在乎鐘隸的死,在乎王川這條線,所以把王川的照片寄給我,一定可以引我上鉤?!?/br> 薛芃不由得冷笑道:“那這個人,還真是挺恨你的,興師動眾找個殺手過來,卻不讓他殺人,只是跟你打一架,用麻藥讓你昏迷。我想如果剛才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在昏迷期間,恐怕還要遭受一頓毒打?!?/br> 陸儼:“……嗯,可能要打斷我幾根肋骨才肯罷休?!?/br> 薛芃:“……” 一陣沉默,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薛芃這才挪開視線,翻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即起身說:“孟堯遠到了,你先把衣服換下來,讓他帶回去?!?/br> 話落,薛芃就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