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她說:“明天常鋒就出獄了,我想去接他,你要一起來嗎?” 接著是第二條:“都過了好幾年了,我想他也應該想通了,咱們聚一聚,把事情說開了,畢竟是有一起長大的情分……” 陸儼動作一頓,手指挪到回復條上,剛打了一個字“我”就停了,隔了兩秒又將字刪掉,又去點下一個窗口。 結果,陸儼看了兩分鐘微信,一條都沒回,等將最后一口飯咽進去,這才打開置頂的微信窗口。 對話是前一天的,備注名王川。 王川:“陸隊,您問的事,我查到點眉目了,但不方便在電話說?!?/br> 陸儼:“那就見面聊?!?/br> 王川也沒猶豫,很快發來一串地址,又問:“那明晚七點?” 陸儼:“可以?!?/br> 陸儼碗筷放進水池里,靠在洗碗池邊上,將王川發的地址復制到地圖app,很快找到最佳乘車路線。 他喝光余下半瓶水,進臥室換了便服,不到十分鐘,就拿著手機出門了。 * 這會兒正是晚高峰,人群涌出,一窩蜂將城市的道路填滿。 陸儼沒有開車,從家里到他要去的地方,坐地鐵加上步行,最多也就四十分鐘。 等出了地鐵,拐了兩個路口,再拐進一條小路,四周一下子清凈不少,外面是車水馬龍的鬧市,里面卻是頗有小資情調的酒吧一條街。 這條小路蜿蜿蜒蜒,拐彎很多,酒吧和其它商戶全都是用老式平房改造的,一家挨著一家,錯落有致。 陸儼在一家酒吧門前站定,門口掛著幾串紅色的照明燈,紅光映在他臉上,在眼睛、眼窩、鼻梁上落下陰影,令這張冷峻的臉也透出幾絲詭秘。 推開門,風鈴“叮?!弊黜?。 酒吧里還沒開始上人,酒保正在吧臺后忙著,正在收拾桌子的服務生,一抬眼,看到陸儼,招呼道:“歡迎光臨!先生幾位?” 整個酒吧也是暗色調的,就吧臺那里亮堂一點。 陸儼環顧一圈,站定了:“我約了王川?!?/br> 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和服務生一起愣了,互相對視一眼,服務生說:“請問您怎么稱呼,是我們老板的朋友?這事沒聽他提啊……” 陸儼也沒解釋,從手機里翻出他和王川的微信窗口,舉到服務生眼前。 服務生定睛看時,剛好看到陸儼和王川約定今天見面那兩句。 陸儼動作很快,等了幾秒鐘就將手機揣起來。 服務生反應了兩秒,隨即擠出笑臉,推三阻四:“您看,我也沒我們老板微信,我也不知道您這是不是……” 這回陸儼沒說話,徑自繞過服務生,直接走向通向后面工作區的小門。 服務生反應慢了半拍,連忙追上去,想要攔住陸儼。 但陸儼個子高,肩寬力氣大,還高了服務生大半個頭,但他的動作很靈活,服務生的手好幾次明明都要抓著他了,卻不知道怎么就被撥開了。 直到陸儼穿過通向王川辦公室的小走廊,到了跟前,擋在辦公室門前的兩個彪形大漢堵上來。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嚴實,留了一道縫。 陸儼眼皮抬起,掠過兩人。 樓道窄小,光線也是要死不活的亮度,陸儼本就深刻挺拔的五官,在這樣的光影中,越發顯得深沉,隱藏在外套領口下的頸肌若隱若現。 服務生連忙擠到陸儼旁邊,說:“先生,你要是再不出去,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陸儼居高臨下的掃了服務生一眼,又將兜里的手機拿了出來,當著保鏢和服務生的面,撥通了王川的手機,同時按下揚聲器。 等了兩秒鐘,揚聲器里響起一陣彩鈴聲,與此同時,只隔一道門的辦公室里,也傳出一陣劣質躁動的網|紅|歌。 一時間,走廊里四個大老爺們兒,誰都沒吭聲,全都在等待王川接起電話,趕緊停止這雜音。 結果,這門里門外起此彼伏的“合唱”,愣是響了半分鐘,王川都沒接電話。 這下,服務生和保鏢一致認為是王川拒絕見客。 可陸儼卻漸漸皺起眉。 服務生跟著就來勁兒了:“哦,不好意思,先生,看來我們老板不想見你,請你馬上離開?!?/br> 鈴聲戛然而止,門里的聲音也停了。 陸儼只安靜片刻就側過身,就在保鏢和服務生都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又轉了回來,就勢伸出腿,一腳將門踹開。 兩個保鏢立刻去抓陸儼。 服務生一邊往后躲一邊鬼喊鬼叫,要向門里的老板表忠心。 就在門開的瞬間,陸儼擋住兩個保鏢的攻勢,目光也剛好透過兩人中間的縫隙掃進屋里。 這一看,眉頭直接打結,方才心里就浮上來的不好預感,真的應驗了。 服務生也恰好回過頭,嘴里還叫著:“老板,我們這就……” 直到他看進屋里,當即傻掉了。 * 實木辦公桌正對著大門口,王川就癱軟在桌后的老板椅中,上半身歪歪斜斜的,頭無力的倒向一邊,雙目緊閉,臉色發白,嘴角和肩膀的衣服上有嘔吐過的痕跡,脖子上有一大片紅色瘢痕,還被指甲抓出血痕。 種種跡象表明,王川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休克了。 服務生慢了半拍,叫出聲:“老板!” 兩個保鏢也有點傻眼,三人立刻要沖進去。 陸儼卻比他們都快了一步,箭步將三人擋住。 服務生:“你干什么!” 陸儼只問:“你們知道怎么救人么?要是人已經死了呢?” 三人又一起愣住。 陸儼不再理會三人,轉頭看到放在門口的傘架上有幾個塑料袋,他拿起兩個快速將鞋底包住,這才轉身繞過正中間的地板,在屋里繞了個大圈,從外圍靠近王川。 陸儼先探了探王川的脖頸,沒有脈搏,這樣近距離觀察,才發現王川脖子上的紅斑不僅腫而且呈片狀,大大小小接連在一起很像是皮膚過敏,上面還散落著清晰的血痕,從角度和劃痕走向來看,應該是王川自己抓的。 陸儼轉而看向王川的手,指甲里的確有血跡,而且甲床輕度發紺,再順著往手臂上看,小臂上有個血點,像是針孔,血點周圍已經腫起來了。 王川面前的辦公桌上,散落著一個筆記本,一部手機,一只水杯和一個紙巾盒,陸儼從紙巾盒里抽出紙巾,用手墊著紙巾撥開王川的眼皮,瞳孔渾濁而且已經大片散開。 人死透了。 門口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陸儼放下紙巾,服務生才問:“怎……怎么樣了……還活著么……” 陸儼沒有表示,轉頭時眼神緩慢地掠過三人的表情,試圖從那些驚慌失措中找出一絲端倪。 隨即他拿出手機,撥通報警電話。 電話接通,陸儼吐字清晰道:“我要報警。地址是……死者王川,性別男,疑似是氯|胺|酮中毒死亡,請盡快派人過來。報案人,禁毒支隊陸儼?!?/br> 門口三人一聽是禁毒支隊,全都一愣。 陸儼已經切斷通話,對服務生道:“去守住大門,暫停營業,警察一會兒就到?!?/br> 服務生愣愣的“哦”了一聲,很快離開。 陸儼卻沒跟著出去,目光落在老板椅另一側地面的足跡上,足跡一直延續到對面的玻璃窗。 陸儼走到窗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讓光線在窗臺和窗棱上照了一圈,窗臺上果然也有足跡,祖岌上卷這一點泥,泥還沒有完全干透,也就是說有人從窗戶翻進來,剛離開不久。 但是鎖別上沒有撬痕,屋里也沒有打斗很掙扎的痕跡,有人翻窗進來,卻沒有“驚動”王川,給王川注射了疑似氯|胺|酮的東西,王川也不反抗,要不然但凡屋里稍有動靜,門外的保鏢都不會聽不到。 也就是說,來人是王川的熟人。 可就算是熟人,王川也不會放任對方給他注射氯|胺|酮,還是足以致命的劑量。 陸儼正想到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聲音雖然隔著有點遠,但那叫囂中還摻雜著服務生的尖叫。 陸儼快步走出王川的辦公室,順手把門帶上,同時對兩位保鏢說:“在警察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去?!?/br> 直到陸儼穿過來時的走廊,走到外面酒吧營業間一看,桌椅歪歪斜斜的散落在地上,強行清出來的空場中幾個小混混正在示威。 居中的那個混混頭由其囂張:“艸,欠債還錢,這是規矩,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少特么廢話,趕緊叫姓王的出來!” 與此同時,一陣鈴響起,是陸儼的手機。 眾人下意識看過去,只見陸儼拿出手機看了看,把電話按掉了,又裝回兜里。 電話是林岳山打來的,八成是為了剛才的報警電話。 服務生支支吾吾的跟幾人解釋道:“我們……老板他、他、他……他沒法見你們了……” 混混頭:“狗日的,除非他死了!” 服務生:“就,就是死……” 混混頭受不了服務生的“結巴”,上前一步剛要揪住他,手卻撲了個空。 陸儼抓著服務生的后領,將他拎到一邊,隨即對上混混頭。 混混頭一頓,問:“你特么的誰???” 陸儼只問:“王川欠了你們多少錢?” 混混頭笑了:“怎么,你小子要出頭?你聽好了啊,總共三百萬,算上利息,差不多八百多萬了吧?!?/br> “哦,高利貸啊?!标憙暗湎聨讉€字,隨即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合情合法,不如等警察來了,你再把事情好好說清楚?!?/br> 混混頭:“艸,把警察搬出來嚇唬我???行啊,那你們就報警啊,報??!我告訴你,老子市局里可有人!” * 不到半個小時,市局刑偵支隊和禁毒支隊的車,就把原本就狹小的巷子口堵了個水泄不通,引起不少人圍觀。 原本這種人命案是歸刑偵支隊負責,命案發生地是江城南區,就算要出警也是南區支隊,可這通報警電話非比尋常,報案人是陸儼,還在電話里提到是疑似氯|胺|酮中毒死亡。 礙于陸儼的身份,又礙于是和毒品犯罪有關,接線員不敢馬虎處理,立刻請示了上級,上級很快就通知了市局支隊,又和禁毒支隊打了招呼,消息傳的很快,兩隊人馬幾乎是同一時間擠出市局大門,陣仗驚天動地,不知道的還以為遇到了什么重案要案,兩隊要聯合作業了。 這要說起來,市局刑偵支隊的上一任副隊剛調職沒兩天,新任副隊明天才上崗,人選已經定了。 其實刑偵支隊大家心里都有數,知道新副隊是從禁毒支隊調過來的,還是個“風云人物”,前兩年在禁毒支隊那邊立下過不少功勞,深受禁毒支隊隊長林岳山的器重。 可大概就是從一年前開始,這位爺的境地開始急轉直下,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先是在工作上接連出了幾次岔子,跟著又干了幾件違反紀律的事,一下子就從人人稱頌的功臣,變成了讓人聞之色變的“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