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見溫濃愣是跟他繞圈子,郭常溪無法,郭公卓與妻子眼神意會,郁氏忙不迭說:“婉婉這會兒還沒醒,不若我先領你去見你祖母……” 溫濃搖頭:“入宮的馬車已經備好,殿下還在等我回去呢?!?/br> 這下目的徹底明了,郭常溪長吁一口氣:“你隨我來?!?/br> 郁氏在丈夫的示意下也跟了過去,只是當郭常溪把溫濃帶到郭婉寧門之時,溫濃忽而擋在面前:“我與婉寧meimei有話要說,你們能否在門口稍等片刻?” 郁氏連忙解釋:“婉婉傷了喉嚨,不方便說話……” 溫濃一臉隨意:“沒事,她聽我說就行?!?/br> 郁氏還想拒絕,郭常溪先她一步說:“好?!?/br> 溫濃不由多看他一眼,郭常溪面色平平:“我相信你?!?/br> 溫濃心中微哂,轉頭進屋,把門闔上。留在屋外的郁氏怨怪地瞪了兒子一眼:“婉婉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你怎么能放她跟婉婉單獨相處!” 郭常溪頓聲:“如果婉婉的輕生念頭真是從信王府出來之后才有的,也許我們能從溫濃身上找到答案?!?/br> “她把我們擋在門外,什么也聽不見怎么找答案?”郁氏沒好氣。 郭常溪耳朵一動,沒有回答她。 第108章 發現 “那個‘阿?!鞘裁慈??”…… 溫濃關起房門, 面色一整,鬼鬼崇崇湊到床前。 郭婉寧聽說信王府來人了,料想過來人不會是信王, 卻沒想到竟是溫濃只身前來。 溫濃挑來帷幔, 沖她一笑:“婉寧meimei,見好點了嗎?” 她的態度頗是違和,令郭婉寧略感不適。尤其她原來總是規規矩矩喊郭小姐的,如今卻改口換起了‘婉寧meimei’,這聲婉寧meimei,怎么聽都像是不懷好意。 “你怎就鬧起自殺來了?這里刀子一抹,那得多疼呀?!睖貪饪此弊永p裹紗布, 想到刀口劃破白凈細嫩的肌膚那一刻鮮血滲透的畫面,都替她疼了。 郭婉寧張了張嘴,但她只能發出零碎的音節, 還不能完整說話。溫濃不勉強她, 坐到床頭貼心替她掖被子:“沒事, 我來就是看看你, 再者跟你說幾件事, 你聽我說就行,不必說話?!?/br> 郭婉寧神情怔忪, 懵懵懂懂。 盡管屋里只有她們倆, 但溫濃還是顧左右而言他, 低壓聲音說:“你給我的鑰匙我收到了?!?/br> 郭婉寧雙瞳微縮,不動聲色。 “昨天回去以后我跟信王吵了一架, 我才知道他把阿浚關在地窖里頭百般折磨,險些要了他的命?!睖貪饪嘈Γ骸耙膊粚?,信王為了折磨他, 一時半會也是不會要他性命的,只是如此一來生不如死,還不如讓他解脫算了?!?/br> 郭婉寧攥住她的手一緊,溫濃輕輕將手覆上:“你別著急,昨天你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我想了一晚上,我與阿浚青梅竹馬,我做不到見死不救,我會想辦法把他救出來的?!?/br> 郭婉寧似是狐疑又似震驚。 “你恐怕還不知道,昨夜阿浚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出去了?!睖貪庖荒樳駠u:“可他傷勢太重,沒逃多遠就被信王派出去的追兵給抓了回來?!?/br> 這回郭婉寧的反應較前面更激烈了,溫濃摁住她的手輕聲安撫:“信王今日回宮,還打算將他一并押去天牢交由刑部嚴審。我聽說刑部酷刑極為殘忍,阿浚這一去,再想解救難如登天?!?/br> “也許你說的對,如果當初我能跟他走,說不定他不會挺而走險回來找我,現在也更不會落于信王手中?!睖貪飧锌f:“很快我就要隨信王回宮了,這一趟回去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出來。不瞞實說其實我今天借口上國公府來找你,是想趁這個機會避開耳目救下阿浚?!?/br> 郭婉寧瞠睜美目,不敢置信。 “若能成功,我打算隨阿浚一起離開?!睖貪饪酀恍Γ骸皼]有了我,也許信王不會再對你咄咄相逼。你倆二人本就身份相當,門當戶對,將來嫁作王妃總比心心念念著那樣的罪人更好,我與阿浚都會祝福你的?!?/br> 說罷,溫濃起身要走,卻被郭婉寧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溫濃回眸掃去一眼,只見郭婉寧張著嘴,從喉嚨里發現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她體貼問:“你想說什么?” 郭婉寧搖頭:“不能……你不能……” “你在擔心我的安危,生怕信王發現會不得善終?”溫濃自動自發給她翻譯,“沒事,信王不差我一個女人,他喜歡就是只是這張臉而己,說到底他還是喜歡你的,否則也不會兩個都要??晌也荒茏屇銥殡y呀,你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作妾的。我若是走了,殿下絕不會再為難你的?!?/br> 郭婉寧搖頭搖得更用力。 “你是不是怕我跟阿浚逃不出信王的手掌心?”溫濃莞爾,“不會的,我還有其他幫手?!?/br> 郭婉寧表情僵裂,溫濃輕輕撥開她的手替她掖回被子里:“我很感激你這些日子以來對阿浚的幫助,是你的每一句話敲打我點醒我讓我頓悟,我走了,你放心,我和阿浚絕不會忘記你的恩情?!?/br> 郭婉寧還想拉她,但溫濃輕巧地退到她伸手夠不著的地方,惋惜地嘆:“你我有緣再會?!?/br> 這一回溫濃走得干脆,留下郭婉寧氣喘不定,她的面容逐漸扭曲,再沒有了人前的那份溫馴乖覺。她抖著手從枕下摸出一封紙箋,里面的字眼分明告訴她曹世浚已經逃離的訊息。 一直守在屋外徘徊的郁氏見溫濃出來立刻迎上,小心翼翼問:“你跟婉婉……” “跟她說了些私底話,不妨事?!睖貪馕⑿?,“我見婉寧meimei乏累得很,讓她歇下好生養傷?!?/br> 郁氏還想多問幾句,哪知郭常溪驀地強拉上她,徑直往外走:“我送你出府?!?/br> “誒、溪兒!”郁氏干著急卻拿他沒辦法,眼見郭常溪拉著人越走越覺,郁氏顰眉咬唇,轉身推開郭婉寧的門。 一路走來,郭常溪面色陰沉,溫濃看見了卻裝作沒發現,多說無益,她還沒想好怎么跟他全盤托出。 “那個‘阿?!鞘裁慈??” 進屋之前見郭常溪應得干脆,溫濃就知道恐怕隔墻有耳。反正這事該心虛的是郭婉寧,溫濃并不怕郭常溪質問:“這事你該去問你的好meimei?!?/br> 郭常溪停下腳步,回頭瞪她。 “你不舍得對她發火,就沖我發火來了?”溫濃涼涼一笑:“就知道柿子拿軟的捏?!?/br> 郭常溪被噎得啞口無言,按捺脾氣說:“她現在傷成這樣,我就是想問也問不出來?!?/br> 溫濃對他的解釋嗤之以鼻,但也沒再為難他:“你可曾想過婉寧meimei為什么這般抗拒嫁給信王?” 適才從屋里聽到的談話內容讓郭常溪有了一個大概的信息輪廓,這時聽她這般問,登時意會過來:“這叫阿浚的男人是婉婉的心上人?!” “說話輕點,當心隔墻有耳?!睖貪庾隽藗€噤聲的動作,刻意壓低聲音說:“你既然都聽見了,總該知道那人落在信王手里,我要救他有多危險?!?/br> “信王因何抓他?”郭常溪臉色奇差,“你又為何會與那樣的人攪和在一起?” 溫濃作勢一嘆:“當日妙觀齋事發之時,你不是問我因何能從歹人手中逃脫嗎?” 郭常溪沒想到她會突然提這遭,關聯因果,瞬間黑臉:“難道他是——” 妙觀齋的刺客首領未能伏誅,郭常溪也算是知情者之一。當日溫濃被抓逃出生天,遇到的人正是他,那時候郭常溪還曾懷疑過溫濃與刺客有所關聯,始料未及她們之間的關聯還不小。 “婉婉怎會與那種人糾葛不清?!”若因那人是刺客而被信王所抓人,倒也無可厚非,可郭常溪怎么也想不通平素溫順乖巧的meimei怎會與那種人牽扯在一起! 這事別說郭常溪不相信,溫濃知道的時候也不敢置信:“所以我說你得問她而不是問我,我也不知道她倆怎么會混到一起?!?/br> 郭常溪神情莫測:“這事信王他……” “他知道,婉寧meimei昨日親口承認的?!睖貪鉀]有給他僥幸的余地。 郭常溪恍恍惚惚:“所以為了不牽累我們,她才會自尋短見?!?/br> 見他深受打擊,溫濃沒好意思告訴他在陸漣青看來并不是這么認為:“你不會是想大義滅親吧?” “怎么可能!”饒是再痛心,郭常溪也絕不會放棄自個親meimei。 “所以你呀,多照看她一些,別再讓她懷揣不應有的心思了,如此只是自我傷害?!睖貪庹Z重心長地拍拍他肩,郭常溪定了定神,皺眉道:“那你呢?” “我?”溫濃一懵。 “你也千萬別做傻事?!惫O嵵貙λf。 溫濃這才想起她在屋里對郭婉寧說的話這人是聽見的,她眼珠一轉,垂臉惆悵:“我也不想挺而走險,可是婉寧meimei勸我放下成見,她告訴我阿浚何等真心,如此誠懇祝福我倆,令我無法不為之動容。也許犧牲我一個人能夠換來所有人的安寧,讓信王如期娶了婉寧meimei,我若能夠勸服阿浚,隨他遠走高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郭常溪皺眉:“別誑我了,你不是這么蠢鈍盲目之人,那人若真能打動你,早在妙觀齋出事那會兒你就不會跑了,我不信你會冒險去救那樣的人然后跟他浪跡天涯一輩子逃命。就算你真瞎眼蒙心,也得看信王肯不肯放人,再說了京城遍布眼線舉步維艱,就憑你們只怕連城門都逃不出去?!?/br> “……”世間最清醒的果不其然還是局外人。 溫濃瞪他:“你再罵?!?/br> 郭常溪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稍軟和:“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讓我也參與?!?/br> 溫濃假裝沒聽見他的那個‘們’:“萬一我的打算與你的打算背道而馳怎么辦?” “不會,只要你不是真的豬油蒙心愛上那種男人,我相信我們的目標絕對是一致的?!惫Ox正辭嚴,他還需要做的是補救,絕不能讓這件事成為陸漣青牽制忠國公府的把柄。 “豬油蒙心的可不是我?!睖貪夥薹捺止荆骸凹热蝗绱?,你隨我來?!?/br> 郭常溪心頭一突,他陪溫濃踏出國公府大門,順著溫濃眼色眺向馬車,只見窗牖的垂簾悠悠一蕩,頓生了然。 第109章 亡命 “從今往后,這世上再沒有你的阿…… 城郊山林有座荒廢的和尚廟, 就在廟的附近林里出現幾名黑衣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而他們守護的那座廟里,正有人替曹世浚處理傷口。 他的傷勢很重, 皮開rou綻血rou模糊, 內傷遠比外傷還要嚴重。若非意志力支撐,很可能逃不出去就已經倒下了。萬幸接應的手下趕來及時,將他帶進廟里止血包扎,等他情況稍微好些再作進一步打算。 信王出宮意在布局整個京畿地界的防控,多日以來的強度搜捕就連他們這些暗中接應的人都覺舉步維艱,再加上曹世浚的被抓令事態變得雪上加霜,他等群龍無首多日, 好不容易等到曹世浚發出脫身的訊息,這才得以脫離膠著的僵局。 但很顯然此地不宜久留,至少短時間內沒法繼續待下去, 為此必須及早打算, 想辦法離開京地。 對于手下的勸誡與提議, 曹世浚不動如石, 并沒有立刻答應。 當日曹家老宅圍誅信王, 他等滿以為只要有南衙統領葉師里應外合,殺死信王不是問題。萬沒想到的是信王疑心之重, 竟連對潛伏極深的葉師亦防有后手。 宮中護軍一到勝負俱分, 葉師那一劍分明可以命中要害, 可惜還是太過輕敵,不僅未能置信王死地, 致命之毒竟也沒能要他的命。 曹世浚眸光一暗,這時天外飛來一只灰鴿,被他手上事先截獲, 沒等他將鴿子送來的信條遞到曹世浚手邊,緊接著竟又飛來了一只。 忠國公府與信王府同時來了消息。 曹世浚視線一滑,他并沒有去取忠國公府的信條,而是先接過了信王府遞來的消息,迅速掃完紙上的字,扔進燒得正旺的柴火堆中,化作灰燼。 還沒等他繼續取下一張紙條的時候,身邊的手下警惕道:“有人來了?!?/br> 曹世浚耳朵一動,廟外把守的黑衣人已從四面八方迅速回撤:“林外有追兵,是沖這邊來的,我們的所在曝露了!” “領頭的是什么人?” “是姓郭的,忠國公府的郭常溪!” 郭常溪親自帶人入林,他手里的兵全是信王府的,曹世浚眉心擰動,他的手下終于按捺不住道:“那個女人果然不可信,她把我們出賣了!” “老大,我們必須盡快撤離!” 曹世浚捏著手心的紙條,沒有打開,而是拋向了篝火里:“走?!?/br> 因為傷勢過重沒法走遠,曹世浚留下一批手下為他斷后,與帶人殺入荒廟的郭常溪迎頭碰面,雙方很快陷入混戰與廝殺。 深入險地的郭常溪并未久戰,趁亂脫身追著一行人潛逃的蹤跡。曹世浚等著騎馬奔馳,注意到后方追兵的他使了個眼色,很快又有手下前赴后繼退下來抵擋追兵。 郭常溪一人纏斗或許不是一群人的對手,可就在曹世浚等人逃亡的方向林坡上滑下追兵,竟前后夾擊將他們團團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