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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睜大了眼睛:又去山上? 諸葛亮略微頷首。 他知道丁璇,丁璇也能知道他,宛城離他住的地方極近,不出三日,丁璇必然拜訪。 他不想見丁璇,更不想去幫一個肆意屠殺百姓的人爭奪天下,避上幾日,是最好的辦法。 諸葛亮上了山。 早起之時,云霧盡堆山間,金烏自東方升起,萬丈霞光從云層中一點一點暈染開來,將周圍染成火紅一片。 山間的清風拂面,樹枝上的鳥兒歡快地唱著歌,諸葛亮在樹下撫琴,只覺人生暢意莫過于此。 若非天下大亂,他更想留在這山間。 這樣悠閑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幾日,該來的人還是找了上來。 那日金烏隱在云層,鳥兒躲進樹枝,女子人未到,聲音先到,是爽朗的清越,像是溪水拍打著玉石。 女子道: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女子有一字,不知先生能解否? 丁璇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輕許多,也漂亮許多,明明是偏冷的長相,氣質卻是明艷照人的,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像是在打探著好玩的事務一般。 世人言,一見不鐘情的臉,再見也不會鐘情。 多年以后,諸葛亮仍記得他們初見時的情景。 金烏出省,霞光慢慢浸染在丁璇身上,她眉梢輕挑,眼波流轉,聚盡了天下的江河星光。 后來丁璇問他,為何第一次見面便把她趕了出去,他只是輕笑不語。 太容易得到的,便不會珍惜,求之不得的,反而會徹夜難寐。 如果不是丁璇,他寧死也不會輔佐有屠城前科的曹cao。 為了請他出山,丁璇在山上待了三個月。 最后丁璇實在沒了耐心,星河燦爛,夜風拂面,丁璇目光盈盈,聲音微冷:我敬佩先生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 扶幼主于危難,挽大漢于將傾,君臣相和,萬載流芳,兩漢以來無雙士,三代而后第一人,無論何種美譽,都難以描繪先生之萬一。 君不疑臣,臣不負君,先生實為萬事典范,可先生縱然功在千秋,卻也過在當代。 說到最后,丁璇幾乎是質問的口氣:敢問先生,要多少無辜白骨,才能堆得起先生這般的千古賢相?! 星光與篝火相映,跳躍在丁璇眼底,諸葛亮突然有些明白,明明是早已注定的結局,為什么丁璇能夠逆天改命。 諸葛亮做了曹昂的師父,丁璇的軍師。 原本因為鄒氏對曹cao喊打喊殺的張繡,因為丁璇的緣故,歸順了曹營,且鍥而不舍地攻打著威脅著曹cao的荊州的劉表。 劉表是漢室宗親,乃黨史八駿之一,豈是說打便能打下來的? 張繡追著劉表打了三月,也不過是只打下了新野而已。 諸葛亮抵達新野,根據地形重新制作了戰略部署。 曹昂立在一旁,認真地聽著看著,諸葛亮對于未來主公所有的期望,曹昂身上都有。 時間長了,諸葛亮便沒有那么意難平了,甚至覺得,其實輔佐曹昂也不錯,曹昂的資質比這幾代的漢帝強太多太多了。 曹cao尚且活著,太/祖的廟號是沒希望了,但中興之主的世宗或者發揚光大的太宗的廟號,還是能夠想一想的。 在曹昂的治理下,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會好受很多。 諸葛亮拿下荊州后,策反錦帆賊甘寧,讓他去江東做臥底,為以后的收復江東做打算。 袁術貿然稱帝,引來諸侯們的討伐。 曹昂跟在他身邊許久,是時候出站小試牛刀了。 諸葛亮寫了三個錦囊,交給曹昂。 曹昂笑著接過,道:娘跟我說過,說我若離先生而去,先生必會給我錦囊。 我當時問娘,是什么樣的錦囊,娘一直不肯說。 諸葛亮眉頭微動,曹昂拿著錦囊左看右看,道:如今終于能夠得見了。 諸葛亮握著羽扇,問道:夫人還與公子說了什么? 曹昂想了一會兒,道:娘說先生會好多,連弩,手推車,木馬 諸葛亮搖著羽扇的動作微微一頓。 那些都是他畫了圖,但還沒有徹底做完的東西,他從未給任何人看過,丁璇是如何得知的? 難不成,丁璇與他一般,一樣能掐會算,早已算中他會什么,不會什么? 生平第一次,諸葛亮生出一種想要與人一較高下的念頭。 后來,他又聽說了她的許多事跡,原本對她略有敵意的夏侯惇與她盡釋前嫌,曹cao近日來頗為看重的郭嘉視她為知己,曹cao還在為宛城之戰的一紙休書做努力。 這些人離丁璇越來越近,而他與丁璇之間,似乎還在較著勁。 劉玄德禮賢下士,愛民如子,在百姓心中口碑極好,且麾下有兩位絕世悍將,若收之,大業可定。 河北的四庭柱,顏良文丑已死,只剩高覽與張郃,這二人若是來降,袁紹的兵力縱然在丁璇十倍以上也無需憂慮。 當然,這次戰役,要的是不僅僅打敗袁紹,他還有更深的考量。 諸葛亮有心讓曹昂趁著這次機會收服劉備并關張,當然常山的趙子龍也在他的算計之中,他算好了大火蔓延的程度,算好了那日幾晨幾時會下雨,唯獨沒有算到的,是丁璇那顆桀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