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北歌聞言對戚修賢俯了俯身:“多謝公子,那我們何時動身?” “我也算好了時間,明日一早啟程,等我們入宮時分,正是靈后離宮去大昭寺進香的時候,她不會發現你?!?/br> *** 約定好動身時間,北歌和白寒之告辭,一起朝西院處去。 走到半路時,一直沉默的白寒之忽然頓住腳步,北歌不解,也跟著他站定:“怎么了?” 白寒之忽然轉向北歌,接著雙臂抬至額前對著北歌彎腰行了大禮。 北歌被白寒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下意識退后半步,連忙回過神抬手扶他:“白大人…您這是做什么?” “在下…多謝郡主?!卑缀蛔忠活D的鄭重說道。 北歌云里霧里:“你謝我做什么?” “方才議事時…若非您開口,其實更應該進宮的是溫之?!?/br> 北歌了然,搖頭笑了笑:“這怎么可以?白大人雖然在軍中任職,但是溫之并非隸屬侯爺,就算是在這一層關系上,也不該讓您的親人去冒險?!?/br> “更何況還有我這個人在…無論出于哪個方面,都應該是我前去才對?!?/br> “其實面生與面熟一樣危險…現下事況緊急,大概大家都急糊涂了…這本該就是我的責任,您無需謝我的?!?/br> 白寒之聞言,望著北歌的神色更深了幾分,又鄭重道了聲多謝。 他其實很清楚,派溫之入宮會比派郡主入宮安全很多,溫之即便站在靈后面前與她對話,也不會被靈后發現,但北歌一旦被瞧見了個背影,都是危險的。 可是這件事他沒辦法用利弊來權衡,若真到不得已要溫之入宮,他寧愿自己代她前去,也絕不會允許她涉入險境半分。 *** 次日一早,北歌收拾好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與白溫之道別。 城府門前,白溫之依依不舍得拉著她的手,叮囑她千萬小心。 白溫之并不知曉自己也可以入宮這件事,在此事上,昨晚北歌和白寒之都選擇了閉口不提。 白寒之站在白溫之身后,他看向北歌的目光里,增添了許多感激。 北歌原以為裴綽不會出現,不想最后的時間他還是從府中走出來,他走到她身前,將幾日前他從她這搶走的蕭放留給她的腰牌歸還回來。 裴綽將腰牌從袖口中拿出來,單手遞到北歌身前:“還了你,” 北歌見了,雙手接過,道了聲多謝。 裴綽聞言哼了一聲,補充道:“你拿著腰牌也沒用,蕭放可記恨著你呢?!?/br> 北歌笑了一聲:“我會努力解釋的?!?/br> “花言巧語,巧言令色?!?/br> “好了,”戚修賢出言打斷:“時辰到了,再不出發要晚了?!?/br> 裴綽對戚修賢拱了拱手:“人就交給你了?!?/br> “放心?!逼菪拶t拱手回禮,隨后先扶著北歌登上馬車,自己隨后跟上。 北歌坐在車廂內,車子一搖一晃的緩緩動起來,她忽聽見窗外的喊聲。 “北歌!” 她撩開窗幔,回頭看去,只見裴綽手垂在身側,握著拳,對她喊道:“保重!”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等三更~ 第95章 第 95 章 北歌笑了, 她看著裴綽和白溫之等人漸遠的身影,轉回頭,放下手中的帷幔。 戚修賢的視線在北歌唇角的笑意上停留了片刻:“我們走小路, 若一切順利,明日正午就能入宮?!?/br> 北歌聞言點頭:“好?!?/br> “不害怕?”戚修賢見北歌神色淡然, 不由問道。 “出發之前是有些怕的,現在不怕了?!?/br> “為什么?” 北歌聞言,低下眸,目光落在手中攥握的令牌上:“既不能回頭, 害怕又有什么用呢,你之前也說過,事在人為,命由天定,我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 成不成功只能看天意了?!?/br> “你倒是想得開,”戚修賢聽了不由笑了笑:“放心,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安全?!?/br> 北歌聞言點了點頭,她揚眸笑望對面的男子, 唇角揚起的弧度煞是好看:“你究竟是何人?之前能輕易的將我從靈后布下的算計中救出, 現在連對裴綽來說都覺得為難的事, 你卻能這般輕易就做到, 甚至還有能力在宮中布下眼線?” 戚修賢將北歌的笑容印在眼底, 薄唇扯出一抹弧度, 他反問道:“郡主這樣問是不相信在下有這樣的能力?!?/br> “相信,”北歌毫不猶疑開口,頓了頓又補充:“現下不信也得信,不是嗎?” 戚修賢被逗笑了:“郡主放心, 在下說到就會做到,不然裴大人和侯爺都不會放過在下的?!?/br> “裴綽倒不至于…”北歌下意識出言,她想到蕭放,若是她發生意外,蕭放會不會傷心難過呢,或許會吧,即便他還怨著她不守約定,可是一想到蕭放會難過,北歌竟沒由得也跟著難過起來。 還是算了…若是她真出什么意外,她只希望蕭放別傷心別難過,余生平安。京中貴女之中,愛慕他的人一定很多,他娶一個溫婉賢惠的美人,會比她好上很多。 戚修賢話落,眼見對面的人兒情緒一點一點落寞下去,他一時想不起自己那句話失言了,有些窘迫:“…郡主…是不是在下那句話說錯了?在下…是無心的,若惹你難過,一定要說出來,在下向你賠禮?” 北歌聞聲抬眸,飄遠了的思緒被喚了回來,她聽著戚修賢的話,見他又懵又窘的神色,不由笑了出來:“公子多心了…我只是在想,若我沒有成功,侯爺該怎么辦?!?/br> “郡主盡力便好,切記千萬不要冒險,若是此法行不通,我們再想其他辦法。侯爺雖然被困,也一定會想辦法自救的,我們一起努力,一定會有辦法的?!?/br> 北歌聽著戚修賢的安慰,默默點了點頭。 她抬手輕撩起窗幔,看著眼前隨風逝去的街景,這不大一會的功夫,竟已跑到了城郊,再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洛陽城了。 *** 馬車從早跑到晚,片刻不息,夜幕十分,終于趕在長安城門下鑰前入了城內。 北歌不得不再次感慨戚修賢的能力,且別說他在戰事,能自由穿梭交戰的兩座城池都不受阻,就連現下此種時候,他帶著她入長安城,竟然都不需要被檢查馬車。 戚修賢早在城中訂好了一間客棧,他將北歌送到客棧內入住,又留了人看守,之后就起身告辭。 “你不住這里?”北歌疑惑。 “我得回府上住,方才我入城時暴露了身份,家中現在已經知道我回來的消息了,我若不露面,會起疑?!?/br> 北歌聞聲點頭。 “放心,這里很安全,不會有外人,明早我不方便在此處現身,你乘馬車出門會有人將你帶到市街去,那里人多,我們在那兒碰頭,我帶你入宮?!?/br> “好,多謝?!北备杵鹕韽钠菪拶t起來。 戚修賢踏出房門,對北歌微微一禮:“姑娘客氣,留步?!?/br> 他說罷起身,毫無留戀的下了樓,北歌回到房間,倚在窗畔,不一會就見他的身影出了客棧,有小廝從暗處牽出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他四處看看,低身入了車內,車輪‘吱吱呀呀’的響起,向東方駛去。 北歌站在窗前,靜看了一會兒,慢慢將窗關上,上了鎖。 她懸了一路的心,竟在踏入長安的這一刻安穩下來。 也許是這座城,是她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寄托了她太多熟悉的回憶,也或許是,她明日就能進宮,離她們的計劃更進一步,如今對于她來說,沒有什么比盡快拿到陛下親筆的詔書,讓親衛軍撤兵更重要。 北歌在客棧休息了一夜,養足精神,次日一早,換上戚修賢替她準備的侍女衣裳,上了馬車。 為了安全起見,北歌早上出門時還多帶了一頂帷帽,車夫架著馬車在由城郊向城中心駛去,北歌透過車窗看著沿途的風景,昨晚夜深,她未瞧清楚,如今從城郊一路乘車而過,入目的竟然都是荒蕪的田地,人人向往的長安,此時竟還比不上她記憶中的幽北。 她不過幾年未回來,京城竟然大變了模樣,她記得曾經的長安城,自她幼時記事起,便是可見的繁華,十年如一日不改朝氣,她都沒曾想到,靈后當政的數載里,竟會迅速荒落成這樣。 北歌心想,城郊的荒落也許是受現在戰時的影響,能戰時過去便能修養過來,可她入了城中,跑在繁華的朱雀大街上,看著恢弘大氣的官邸,白日里便笙簫不斷的酒樓,沿路富麗堂皇的馬車,和富貴人滿身的珠光寶氣,忽然覺得城內和城郊是兩個全然不同的地界,就像是相隔千萬里的富麗天堂和落魄人間。 北歌忽然覺得,城郊的荒蕪,也許不僅僅是受戰事的影響,那里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荒落的,那里更像是被常年累月的剝削…京城都至此,那下面的郡縣呢,那些鄉下的農民,這些年又是過著怎樣的日子? 從前幽北遠在邊疆,她見幽北人民豐足,便天真的認為,其他郡縣里,百姓的生活必然不會低于幽北,如今她看過京郊,才知自己天真,才知幽北是怎樣的豐碩富足。 馬車在朱雀大街上駛過,向西傳入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車夫將馬車停在一個偏僻的巷口,不一會車門被推開,戚修賢低身走了進來。 戚修賢見北歌帶著的帷帽,不由一笑:“你倒是小心,只是入宮時可不能帶著?!?/br> “我知道,這里畢竟是長安,只怕會被什么熟人瞧見?!?/br> 戚修賢點了點頭,隨后他抬手敲了敲車門,馬車再次慢慢跑了起來,朝皇宮方向駛去。 北歌想到從京郊一路看到的街景,不由開口:“這些年,京都好像變了不少?!?/br> “哪里變了?” “城內變得窮奢極欲的繁華,城郊卻落得枯草遍野的境地?!?/br> 戚修賢聞言笑了笑:“這種巨大變化,也只有你這樣幾年離鄉未歸的人能看見,活在這里的人,就想煮在溫水里的青蛙,等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已經走向了毀滅?!?/br> “你不也是一直住在這?怎么看得明白?” “我?”戚修賢挑眉反問了一句,接著他搖了搖頭:“我曾經是不住在這的,我曾經住在你剛剛所說的,最沒落的城郊?!?/br> 北歌聞言卻疑惑了,戚修賢能在皇宮滲入自己的勢力,按理來說不改是個白衣,可她之前在京中活了多年,京中稍微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弟中,她的確不曾見過他。 “那你是新科考上來的進士?” 戚修賢想了想,點頭承認:“嗯?!?/br> “那你是做什么官的?”北歌見戚修賢肯定,便覺得說得通了,不然她無法相信,他一身白衣可以辦到連裴綽這樣世家嫡子都辦不到的事。 戚修賢聞言一笑:“小官?!?/br> 北歌聽了,眉眼微動,她聽在耳里,心知戚修賢是有意瞞著她身份,問過兩次,問不出也就罷了。只要他可以順利將她送入宮中便好。 馬車在繁華的長安城內,停停走走,跑了小半個時辰,正午時分,正好抵達皇宮側門。 戚修賢卻未急著待北歌下車,他們將這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皇宮側門的一角,隨后坐在車門遠遠觀察皇宮正門處的動靜。 戚修賢撩開窗幔向宮門處望,一回頭見北歌帷帽上垂下的面紗隨風波動,她將一張驚艷的小臉隱藏的很好,不由開口:“你這帷帽還真的帶對了?!?/br> “我們在等什么?”北歌坐在車內,大概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也不見戚修賢進宮。 其實靠近宮門的時候,她心上不由自主的生了些緊張,如今車就停在宮門前,不進也不退,她的心就像是被繩子捆綁著,懸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快了,別著急,我們要等靈后出宮再進去,這樣更穩妥些?!?/br> 北歌聽到靈后二字時,心尖不由劇烈一顫,這個將恨,深刻入她骨子里的女人,她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