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就這樣,楚氏成了二房的兒媳,成婚當年就懷了身子,次年生下了一個男孩。 二老太爺親自取名,章紀堂。 章紀堂的身世,聽得丹竹目瞪口呆。 “章大人還真有兩雙祖父母??!” 章紀堂雖然是大房章思學的兒子,卻是章思學在二房名下娶妻生的孩子,依照習俗,只能拜二房老兩口做祖父母。 “可章首輔同那大房的老太爺和老太太,流的才是一脈血??!” 沈如是聞言輕笑了一聲,“所以說,今日那位大老太太,自稱是首輔的祖母,也不算錯的?!?/br> 丹竹臉色立刻奇怪了起來,扯了沈如是的袖子。 “芒朝怎地還有這種事情?那首輔大人在兩房之間,到底是兩邊都當他是孫兒呢,還是兩邊都同他不親?” 這些內里的事情,沈如是就不知道了。 “我只曉得,首輔的生母楚氏在他幼年就已經過世,而二房的老太爺待到章紀堂年紀稍長也沒了。他在老太爺離世后守孝一年,然后離開了章家?!?/br> 丹竹把這些消息都吸收了,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沈如是也就沒跟她繼續說,當時章紀堂離開章家,去了開封。 正是攜了兩大箱金銀,尋到了她這個“紅顏知己”。 沈如是沒有說下去,丹竹也沒反應過來。 她只是問,“姑娘,你說那大老太太來做什么了?” 沈如是目光往后面安置的院落看了過去。 那院落原本安安靜靜,院中的楊樹上還有一只雀兒窩,如今不知怎地,雀兒全都飛了起來,撲棱著翅膀迅速飛遠了。 沈如是默了一默,“不請自來,能有什么好事?可不管怎樣,她是首輔大人的血脈親長,我在得了大人的態度之前,只有敬著的份兒了?!?/br> * 西山大營。 章紀堂伴駕在軍營中剛走了一半,葛效便趕了過來。 章紀堂尋了個機會離了圣駕,走了過去。 “是有什么事?” 葛效連忙把京中章府的事情說了。 章紀堂沉默,微微皺了眉。 葛效問他如何處置,首輔在西山大營伴駕,總不能半途回去。 章紀堂想了想,卻道,“我同皇上告假,親自回去一趟?!?/br> 葛效聞言嚇了一跳。 “您何必回京?夫人那邊已經暫時安置了禹州來的三位,夫人最懂周旋,想必沒什么事?!?/br> 章紀堂卻不以為然。 “這本不是她的分內事,而且來的也不是好糊弄的?!?/br> 他說完,三步并兩步回了圣駕邊,兩句把假了,只道是明日圣上回京前,再返回西山。 皇上應了,章紀堂立時快馬加鞭往京城而去。 ... ... 待回了京城,天已漸暗。 章紀堂已經習慣了下衙回家后,府里安安靜靜的從院墻內飄出飯香,今日卻隱隱聞到了凝滯而緊張的氣息。 仆從見他來了,皆大吃一驚,正要行禮問安,被章紀堂打斷了。 “夫人呢?在正院嗎?” “回爺,夫人不在正院,在青荷小筑?!?/br> 章紀堂一聽,臉色便沉了幾分。 青荷小筑正是沈如是安置禹州來的那三位的院子。 他快步往青荷小筑而去,離得越近,那些隱隱約約刺耳的聲音也就漸漸明晰起來。 待他到了門外,一句話直喇喇沖進了他耳中。 “... ...花樓出來的就是不一樣,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難道還能繼續在這府里捱下去?便是不要貞潔,也不能連臉都不要了,不是?” 這話落定,刺到了章紀堂的耳膜。 他一步跨入院中。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竹林旁的纖瘦人影。 風吹得竹林沙沙作響,影子落在她身上,忽然令她如同那青竹一般,縱然遭受狂風暴雨,也繼續堅韌地忍著。 那堅韌的忍耐,讓人于心不忍。 要知道,他是她請來搭戲的,卻不是來受人侮辱的。 章紀堂一步上前,站到了沈如是身邊。 “不知伯母方才說得誰人?這位是我章紀堂的內子,沈氏?!?/br> 他的伯母也就是章思學在大房的妻,戚氏。 戚氏同大老太太和自家兒子被分到這個院子,起初倒覺得處處都好,主要是人也太累了,無暇顧及許多。 可一覺午睡之后才發現,這院子偏的厲害,離著正房十萬八千里,想打探一下正房事情,都探不了。 大老太太讓人傳沈如是過來,沈如是不知在裝什么樣子,避而不見。 老太太怒了,把送來的晚飯摔了,這才見到了沈如是。 戚氏被章紀堂這么一問,問得她有點不敢說話。 七年前離家的時候,章紀堂還是個小秀才,如今已成了首輔,渾身氣勢壓人,壓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才道,“老二呀,你這新婦不知什么意思,老太太請她說話她不來,給我們置的院子這般偏遠,飯菜送來都涼了。老太太胃口弱,這怎么吃?!” 她說完,丹竹最先忍不住跳了起來,指著地上還冒著熱氣的菜。 “怎么就涼了?那冒著熱氣看不見... ...” “丹竹?!鄙蛉缡墙凶×怂?。 丹竹不情不愿地閉了嘴巴。 沈如是回頭打量了章紀堂一下,“夫君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她眉眼一如往常,可平日眼睛里的笑盈盈卻不見了。 章紀堂心頭泛起波浪。 這件事來得突然,到底還是讓她受委屈了。 他說無事就回來了,說著,又輕聲道,“我有兩塊玉佩找不到了,夫人替我尋一尋吧?!?/br> 說玉佩是假的,將沈如是支走是真的。 沈如是感謝地笑了笑,行禮轉身離去。 回去路上丹竹還憤憤不平。 “姑娘是首輔大人重金請來的,她們算什么東西,憑什么罵人?!” 沈如是卻讓她不要再說了。 她看了丹竹一眼,“你說‘請’,便不對。我不過是來給首輔打工的,既然是打工的,遭受些為難算什么?賺錢不容易這個道理,世上打工的人都知道?!?/br> 她說著,還笑點了一下丹竹的額頭,“唯有你這個笨丫頭不知道?!?/br> 丹竹哼哼,“沒見過姑娘這樣的人,被人指著鼻子說那樣的話,竟然還笑?!?/br> 沈如是笑得更暢快了。 “我為什么不笑?因為這些同我有什么關系呢?我不過是個來賺錢的人罷了?!?/br> ... ... 青荷小筑里也有人笑起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去西山大營了嗎?難道是特特跟宮里那位圣上告了假回來的?” 大老太太眉開眼笑地走上前來, “我今次來沒同你說,就是怕誤了你的事,沒想到還是耽誤你了!我身子硬朗的很,你不用擔心!” 大老太太還過來拉了章紀堂的手,說特特給他從禹州帶了蜂蜜,“... ...是你愛吃的那口... ...” 大老太太自說自話,又讓章紀培上前來見過章紀堂。 一旁的葛效咽了口吐沫。 這位老太太可真不當自己是外人。 不過首輔大人也沒解釋他到底為誰回來。 章紀堂腳底未動分毫,對章紀培的行禮亦是無動于衷,只掃了那三人一眼,問了一句。 “為何進京?” 這一問,問得院中一靜。 過了幾息,大老太太才笑著道,“哪有什么原因,你七年沒回家,難道還不讓家里人來探看你嗎?” 戚氏在旁連道就是,還嘀咕著,“千里遙遠地來了,那沈氏也不知安得什么心,安置了這么遠個院子... ...” 章紀堂聞言一哼。 “這院子是我府中景致最好的。既然不遠千里地來了,便好生歇著吧,我還有些事,先走了?!?/br> 說完,他看都沒看三人一眼,轉身出了青荷小筑。 章紀培愕然,“怎么說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