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她和周嬤嬤在花廳挑人,那些貴人送的下人們湊頭湊腦地看熱鬧。 “還真挑人???” 柳三家的沒有一點懲治,就被放了,還有點恍惚。 曾雨落也有些忐忑。 但新夫人始終沒說如何處置,而是認認真真地挑了四十個新人,一口氣買下來。 這一下,府里當真一百人了。章府雖然大,但攏共兩位主子,有什么活需得一百人做呢? 眾人都等著,沈如是也不能讓他們白白等了,讓丹竹招呼了他們。 “都進來吧,夫人要分派事宜了?!?/br> 眾人都稀奇的很,一股腦湊了上來。 周嬤嬤看著烏泱泱的頭頂,也有些發愁。 只她看了新夫人一眼,只見新夫人仙子一般的臉龐上,沒有一絲犯愁。 仙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悠悠地開了口。 “我這人,沒什么管家的本事,不過是喜歡大家把事情做細,各人只管做好各人的差事即可?!?/br> 有個膽大的丫鬟,問了一句,“夫人,怎樣叫把事做細呀?” 沈如是一笑,笑如庭院里的茶花,清新而和善。 “就好比做一道點心,有人專司倒水,有人專管和面,有人包餡子,有人管蒸爐,這叫把事做細?!?/br> 她說完,眾人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 做點心這事,一個人就能做,這一下分出了四個人來? 下面嘰嘰喳喳,曾雨落卻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正想著,忽然被沈如是點了名。 “曾雨落,柳三家的,到我跟前來?!?/br> 這兩人乍被叫到,都是一緊,其他人也都安靜了,眼睛盯過來。 “夫人有何吩咐?” 沈如是和氣地笑著。 “被怕。這些日子府里忙著喜事,你們也都累了,今早鬧了些小矛盾,就不要論誰對誰錯了,我給你二人重新分派差事,就做點心好了,曾雨落倒水,柳三家的和面,希望你們能和和氣氣,可好?” 別說這兩人,連周嬤嬤都大跌眼鏡,如果她有的話... 夫人不懲戒,還勸和起來了? 但她謹記丹竹的話,一句都不聲張。 沈如是又問了那兩人一遍,“可好?” 兩人總算回了神來。 柳三家的本就心虛,跪下就道,“夫人心慈,奴婢領命!” 她這般,曾雨落也不敢反駁,行禮道是。 這件事就這么落定了,新夫人就柔和地笑著,搖了扇子讓他們下去了。 下面的人不免多了許多議論和思量。 接下來,丹竹叫了周嬤嬤一道,就按照這樣的精細工種,給眾人分派活計。 沈如是半臥在竹椅上,吃了幾塊瓜果。 周嬤嬤做事利索,很快,所有人都分完了,竟還有幾件差事分得不夠細。 沈如是瞧著,滿意地點頭。 “眼下就這一點人手,難免辛苦,大家堅持一下。等過些日再采買些來?!?/br> 還要采買? 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沈如是搖了搖扇子,神情越發和善。 “這么細分,是讓大家好生專注手中的事,在精不在多。而且,我不是那等惡主子,不想令你們累著了,每人分派的事做完就能歇著了。我是個懶的,也見不得旁人太辛勞。 前些日我來京的路上,趕路趕得緊,一下子就得了風寒了,難受了好些日子。你們若是有人得了風寒,萬萬要告訴我,告假歇些日子有什么不行的?可不能委屈了自家的身子。不然該是我的罪過了... ...” 她說了一大段體恤的話,待到說完,下面眾人皆目露喜悅,“夫人真真心慈!” 心慈的夫人就這么分派完了差事,說著笑著帶著人離了去,留下一眾人嘰嘰喳喳個不停。 * 章紀堂出了宮,就聽說了。 周嬤嬤的大兒子,是章紀堂的長隨,喚作葛效。 葛效回稟了這事,“... ...全是夫人和小人的娘親自挑的,又分派了事宜,每人都分到了?!?/br> 就那么幾樣活,怎么分才能每人分到? 章首輔是素來手下不夠用的,他這新夫人倒反過來了。 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 章紀堂念及此,便沒在衙門耽擱,直接回了家。 待到他回了家,本以為氣象一新,結果,院子里更亂了。 幾個小丫鬟吵鬧,就像那老鼠打架咬尾巴,兇得很,差點撞到章紀堂身上。 章紀堂沒發火,瞧了這些小丫鬟們一眼,揮手讓她們散了,去了沈如是房里。 沈如是倒是耳聰目明,一進門就問章紀堂。 “夫君回來的時候,差點被丫鬟們撞著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見她笑盈盈的渾不在意,道,“每人只分得一點活,不打鬧又去做什么?” 沈如是笑著不解釋,替章紀堂換了衣裳。 男人見她寬衣解帶仍是笨拙,暗道沒幫他也分派一堆人來脫衣,已經是不錯了,便任由她一邊研究一邊脫穿。 半晌沈如是弄完,讓人上了飯菜。 “天都黑了,夫君快用飯吧?!?/br> 章紀堂一看,只見自己素來吃飯的小桌擺了個滿滿當當。 放在他面前的是他素來愛吃的幾道,清蒸鱸魚、蝦籽筍、一品豆腐、炒時蔬。 除了最后一道偶有變動之外,其他幾道菜他已經吃了許久。 倒也不是尤其鐘愛,只是無暇變動罷了。 現在卻不一樣了,這幾道之外,還有八寶鴨子、陳皮牛rou、燴酸菜、炸豆腐,另有燉盅里盛著噴香的蓮子粥,條案上備著熱騰騰的飯后點心。 章紀堂在府里的時候很少,從之前做兵部侍郎,就多在衙門辦事,如今成了首輔更是千頭萬緒抽不開身。 他不是沒吃過好東西,只是許久都沒了這個閑心。 他只看著沈如是,將每道菜都夾來少許到他盤中。 他吃著吃著,不知怎么,竟然覺得這頓飯比御膳還要精致些許,更合他的口味。 一頓飯下來,章紀堂竟然吃了十成飽。 這放在平時,絕不可能。 他放下筷子,看向碟碗滿滿的桌子。 “夫人這一桌菜張羅的甚是好?!?/br> 沈如是可就笑了。 “夫君說對了,今兒這一桌菜,可忙活了半府的人,每一道都是經了他們手的?!?/br> 八道菜一道湯,還有點心一道,經了半府五十人的手。 這話說起來陣仗大,但細算下來,每人其實也沒做什么活。 章紀堂低頭一笑,接過沈如是遞過來的千層糕,瞧了她一眼。 只見她滿面輕快地小口吃著糕。 “夫人順手就好?!?/br> ... ... 飯菜撤下之后,兩位主子才回里敘話,旁人也就聽不見了。 只有曾雨落看著正院的方向,喃喃自語。 “那點心,真的吃了?” 誰想這話卻被柳三家的接了去。 “不光吃了,說是咱們爺吃了好幾塊呢?這可有意思了,說什么宮里御膳房出來的,結果做的點心主子不肯吃,還是我們這些尋常仆婦做的,主子吃得開心!” 曾雨落臉都白了,可柳三家的說得都是實話,今日下晌的點心,她只倒了幾瓢水罷了。 曾雨落紅了眼睛,一扭頭跑走了,柳三家的還在后面朗聲奚落她,奚落了個爽快。 第二日天亮,眾人都開始做活的時候,曾雨落便抱了病,說是著涼了,得了風寒。 沈如是說過的,得了風寒不能委屈自己身子,她那倒水的活,可不就順其自然地落到了柳三家的頭上。 這不是什么重活,可柳三家的一看曾雨落犯矯情,活落了她頭上,可就不愿意了。 她思來想去,不如也說抱了病,但又怕這般抱病,被夫人看出來和曾雨落較勁。 就這時,她不知從那聽了一句,說近來外頭盛行的風寒會傳染。 柳三家的便直接暗示,是曾雨落傳染了她。 早晨的點心沒有因為這兩人抱病出什么差錯,院子里依舊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