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起頭，臉色有點凍得發紫，嘴唇也發白了，目光看起來有些呆滯，沒有尋常孩童的機靈活潑，整個人看著遲鈍異常。

    林蓁蓁皺眉，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才發現他身上穿的雖然是棉衣，但是卻遠不如看著暖和，他整個人都要凍僵了。

    這可咋整。

    林蓁蓁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畢竟是第一次入宮，她并不知道這位是哪家的孩子，還是新入宮的宮人。

    瞄到身后的九千歲，林蓁蓁恍然，她不知道，但是九千歲肯定知道??！

    “千歲，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家的？要不派人把他送回去？”

    “不……不用?！奔毿〉穆曇繇懫?，那個孩童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一般，動作遲緩的撐著地面爬了起來。

    林蓁蓁伸手想去扶他，卻被喬泗搶先：“林小姐，還是讓奴才來吧?！?/br>
    行吧，林蓁蓁燦燦的收回手，看著那個孩子在喬泗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站穩了。

    他站穩之后，慢慢的走到林蓁蓁面前：“多謝這位小姐?！?/br>
    行禮的禮儀標準，是受過良好教養的。

    只是，這樣的人怎么會差點凍死在這皇宮里？

    林蓁蓁張了張嘴，把疑惑咽了回去，雖然是個孩童，但是他基本的自尊心還是有的，有些事，她作為陌生人，并不好開口詢問。

    她想了想，將帶在身上，能夠調養身體的丹藥給了他，并叮囑道：“我是一個大夫，還算有些醫術，這是一個能夠調養身體的丹藥。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試著服用?！?/br>
    那孩子看著林蓁蓁手上的小瓶子，蜷了蜷有些凍僵的手指：“……謝謝?！?/br>
    “沒事，這對我來說不算什么?！绷州栎栊闹幸凰?，她原本并不打算管閑事的，這一句‘謝謝’她受之有愧。

    收下了小瓶子的孩童盡力讓自己站穩了，走到一邊拾了一些落葉枯枝，然后慢慢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她的視線。

    林蓁蓁抿了抿唇，期期艾艾的走到九千歲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九千歲：？

    “有話便說，這幅樣子做什么？”

    “千歲知道剛剛那個孩子是誰家的嗎？”林蓁蓁小心翼翼的問。

    “林小姐是想幫他嗎？”九千歲輕笑，“那是天家的孩子，林小姐幫不上忙?！?/br>
    天家的？？？

    林蓁蓁迷茫了一瞬，原文之中有這個孩子出現嗎？沒有啊。

    難道是他之后掛了嗎？

    林蓁蓁細細想了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京都的冬天，天氣寒冷，尤其是這夜晚，她穿的里三層外三層的，依舊覺得冷，更不用說那個穿的并不厚實的孩子了。

    而且剛剛她給他把過脈，他的身體很虛弱，若是不能好好養著，他撐不過這個冬天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如果他沒死的話……她的任務會簡單一點嗎？

    如果那個孩子是個明君，有開辟河清海晏的氣象呢？

    這么想著，林蓁蓁雙眸亮晶晶的對九千歲道：“千歲，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悄悄幫助他呀？就悄悄的?！?/br>
    九千歲低頭看她，眼眸微瞇：“你……為什么這么在意他？”

    “因為我……”林蓁蓁歪頭想了想，“我挺喜歡他的，雖然他不受寵，也不是在別人的期望之中出生，但是他依舊能好好學做人的基本，他會學禮，說話也有分寸?！?/br>
    “既然是不受期望的，不被祝福的，那么他就不應該活著，不是嗎？”九千歲反問。

    林蓁蓁搖頭：“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不是說沒人期望，不被祝福，他就不能活著?！?/br>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人會喜歡他，會希望他活著，并且活得很好?！绷州栎枵J真的看著九千歲，“無論是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這個人都會出現?！?/br>
    “每個人嗎？”

    “對，每個人?！?/br>
    九千歲輕笑一聲：“是個有趣的說法?！?/br>
    “是……是吧?！绷州栎枵Ａ苏Ｑ?，不知道這個說法哪里有趣。

    她就是覺得剛剛那個孩子，雖然是一個不被承認的皇子，成年的皇子不會視他為威脅，但是依舊不會希望他平安長大。但是這也不是他應該死去的理由。

    只是……怎么到了九千歲那里就怪怪的。

    林蓁蓁迷茫的撓了撓額頭，就聽九千歲道：“既如此，本督會注意一些的，只是，他能不能活著遇到那個人，就不是本督能夠決定的了?！?/br>
    “謝九千歲！

    嗐，有九千歲這句話，那個孩子就算不能立馬飛黃騰達，但是活過這個冬季還是綽綽有余的。

    “既然事情說的差不多了?！绷州栎枘噶酥妇徘q身后的路，“那……我們回去？”

    “差不多嗎？”九千歲垂下眼瞼，幽暗的眸子看著林蓁蓁，“林小姐沒有其他事情同本督說嗎？最近林小姐十分忙碌啊，也不曾給本督寫信了?！?/br>
    “是…是嗎？”林蓁蓁哈哈笑了兩聲，“大概是太忙了吧，千歲你不知道，這過個年有多忙，要準備好多事情！”

    “原來是這樣嗎？”

    “沒錯！就是這樣！”

    “林小姐這么說，那本督便這么信?！本徘q伸手捋了捋她頭上的碎發，“本督聽聞林小姐要及笄了？”

    略帶涼意的手指劃過林蓁蓁的額頭，讓她差點克制不住的往后仰去，她是真的怕冷！

    “是啊，我娘已經在準備了，千歲怎么知道的？”林蓁蓁好奇的問他。

    九千歲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林小姐的事情，本督都了解過一些?！?/br>
    林蓁蓁點頭：“哦?！?/br>
    轉念一想，何嬤嬤就在她身邊，他肯定知道啊。她問的是什么傻問題！

    正在心里唾棄自己呢，林蓁蓁就覺得自己的頭發被拆散了，一頭長發飄散了下來，冷風一吹……

    林蓁蓁默默腦補：跟個女鬼一樣，一點都不唯美。

    不過……拆她頭發做什么？

    林蓁蓁抬頭看九千歲，用眼神表達她的疑問。

    九千歲用手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梳順了她的長發，之后又拿出了一支白玉簪，插在了她的頭發上，固定住了她的隨風飄散的長發。

    “好了?！本徘q放下手，笑容溫柔，“新年快樂，林小姐?！?/br>
    林蓁蓁驚喜的摸了摸頭上的白玉簪：“這是……九千歲的新年禮物嗎？”

    “嗯?！本徘q撫了撫林蓁蓁飄散在后面，沒有被挽起的長發，“希望林小姐能夠喜歡?！?/br>
    “當然喜歡！”林蓁蓁連忙點頭。

    嗐，有禮物收，誰不喜歡呢。

    只是……

    她沒準備禮物??！

    玩球了。

    林蓁蓁冥思苦想，她身上有什么是可以充作禮物送出去的嗎？

    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好像都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正犯愁呢，林蓁蓁看到九千歲手上有一根原本她戴在頭上的發帶時，眼睛一亮。

    這條發帶是她九歲那年，自己編的，為了這根發帶，她熬了好幾夜呢。所以這跟發帶一直是她的心頭好，今日又是皇宮宴會，原本她都不打算帶出來了，畢竟是她自己編織的，只是編的料子好了一些，比不上什么大家，但是以前她都是戴著它的，今天若是不戴的話，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糾結再三，林蓁蓁還是在今天戴了出來，綁在發間做個裝飾。

    要知道，它不僅陪伴了她好幾年，在清州時，每次出門，不管是去山里采藥，還是去歷練治病，都是戴著這條發帶去的?？梢哉f，是很有意義了。

    想了想，林蓁蓁拿過他手里的發帶，踮起腳尖，想要幫九千歲也帶上。

    九千歲正繞著發帶呢，突然被人抽走，還有些驚訝，這是虎口奪食？

    見林蓁蓁伸手似乎想要將它給他戴上，九千歲挑眉，無不可的微微低頭，讓她隨意擺弄。

    雖然有九千歲配合，但是林蓁蓁還是錯估了兩人的身高差，她只是拆他的發冠，就讓她手臂發酸了。

    林蓁蓁氣急，講手搭在九千歲肩膀上，往下壓了壓：“你倒是彎下腰啊?！?/br>
    九千歲輕笑：“好?！?/br>
    他彎下腰，湊近林蓁蓁，兩人的呼吸似乎交纏在了一起。

    林蓁蓁為他束發的手一頓：淦！氣氛不對?。?！

    三下五除二，林蓁蓁快速的將發帶為他帶好，然后趕緊后退，只是后退了沒幾步就碰到了九千歲虛攬在她身后的手。

    林蓁蓁：？？？

    干嘛！還不放開！

    九千歲緩緩將手放開，懶洋洋道：“抱歉，本督怕林小姐不小心摔了?！?/br>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绷州栎璩榱顺樽旖?。

    “不客氣?！睂τ谒摹洫劇?，九千歲照單全收，“畢竟本督是個樂于做好事的好人?！?/br>
    “？？”林蓁蓁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這話若是被下獄斬首的人知道了，怕是要氣得吐血再死一回。

    不過，既然將發帶送出去了，林蓁蓁清了清嗓子，將這條發帶的來歷說了一遍。

    畢竟送人家東西，總要跟人家說明白，不然這條發帶一看就很普通，要是九千歲突然那天覺得她敷衍他可怎么辦。

    “本督很歡喜?！?/br>
    林蓁蓁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喜歡就喜歡，歡喜什么。

    壓了壓臉上的熱度，林蓁蓁又可以了：“那……我回去了？宴會都散了吧？”

    “快散了?！本徘q點頭，“走吧，本督送你?！?/br>
    他轉身，走在了前面，他頭上的紫玉發冠換成了她的發帶，與他的衣裳就有了幾分不相配了。

    林蓁蓁有些心虛的跟上了九千歲，畢竟她剛剛摸了一下他送給她的發簪，是上好的玉石，但是她送給他的，除了是她親手編織的，好像沒什么了。

    而且還是五六年前的東西了，跟著她的時間還長，還被她用了這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