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本來宋姨簽字也可以,只是住宿這件事不是以往成績單簽字那么隨便。 下周一一早,姜昀祺就把簽好字的同意書交上去了。 周三開始,姜昀祺正式住宿。 其間裴轍打電話回來問過幾回,宋姨將這件事說了。裴轍聽了倒沒說什么,只說如果姜昀祺想住,那就住吧。 周三再接到裴轍電話那會,姜昀祺第一晚不在家睡,宋姨難免擔憂,加上這幾日靜下心來琢磨住宿事件,總覺得不對勁,裴轍電話一來,就跟打通任督二脈似的,急急道:“裴先生,昀祺都不回家住了!” 裴轍聽這語氣,好像是自己逼人出去的。 宋姨先急后氣,“您多大人了?怎么和昀祺鬧這種脾氣?” 裴轍:“……” 見宋姨還要說他,裴轍笑道:“昀祺班主任和我說了,這是件好事,對昀祺的學習也有幫助?!?/br> “而且”,裴轍語氣里笑意更明顯,“他都簽著我的名字上交同意書了,看來是很想去的”。 宋姨噎住,“昀祺簽您名字?昀祺沒說簽字的事啊……” 其實裴轍是有些頭疼的,原以為姜昀祺的叛逆期早就過了,后來發現,眼下正是來勢洶洶。 “我也是從他班主任那知道的。說簽字了?!辈贿^裴轍沒有向劉老師拆穿姜昀祺模仿他簽字。 宋姨好一會沒話說,就在裴轍以為這件事算過了的時候,宋姨語氣更急:“還不是因為裴先生您?要不是您老是不原諒昀祺,昀祺會任性?以前從沒有的事!簽字都乖乖等您回來要您簽,這回好了!跟雯雯一樣了!” 裴轍:“……” 第77章 勤奮選手 住校之后,姜昀祺每周六下午回家,在家過一晚,周末到校上晚自習。裴轍不經常在家,出差以外的時間,研究所外事部兩頭跑。兩個人往往很久才見次面。 更多時候,裴轍周六晚上到家,姜昀祺那會已經睡了。第二天一起吃個早飯午飯,下午不是裴轍先走,就是姜昀祺先去學校。 血雨腥風遠去,眼前塵埃落定,日子過得平靜無波。主要兩人都有要忙的事。姜昀祺尤其。高三學業沉重,他基礎太弱,補齊已經夠吃力了,再要往上沖一沖,下的功夫肯定比別的同學多很多。 雖說較勁再也不求裴轍原諒,再也不和裴轍說之前的事了,但姜昀祺在裴轍面前從來就沒什么原則。 冒充裴轍簽字那次,宋姨電話說了裴轍后,姜昀祺周六到家專門給裴轍打了電話,名曰告知監護人自己要住校了,只是必要的通知而已。 一通長篇大論下來沒讓裴轍說一個字,只在最后等裴轍開口。 裴轍知道姜昀祺心思,又養了那么久,光聽電話那頭說話語氣,他就能想象姜昀祺所有的表情小動作——有些得意,不過依舊很忐忑,生怕自己還是不理他。 距離案件了結也有段時間了,過程兇險,好在人最后平安。 雖說姜昀祺早沒丁點信用可言,一而再的食言確實令裴轍怒不可遏,但裴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姜昀祺第二次改變承諾——姜昀祺到底怎么被章政銘說動的。 裴轍知道姜昀祺看過電腦里的郵件,如果這就是原因,那細想下來,歸根結底是自己處理不當,他欠姜昀祺一個解釋。 姜昀祺心思敏感,身邊也沒有真正知心的朋友,裴玥一句話就能讓他反復糾結那么久,裴轍是心疼的。 原不原諒已是次要。 在裴轍眼里,離開遂滸之后的姜昀祺流露出的每一種感情每一絲情緒都值得被珍而重之。他舍不得浪費。 即使這些感情日后全數落在自己身上,裴轍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乃至第三個,都是舍不得。 他珍視的玫瑰,永遠值得最好的。最好的。 裴轍不知道的是,姜昀祺早就接受了“裴轍養他在身邊,就是為了解決姜正河”這一想法,對此沒有絲毫芥蒂,并深以為然?;蛟S剛知道那會有一點點的難過,不過姜昀祺對裴轍毫無原則,無論裴轍做什么,都是對的,都是可以的,都是應該的。 等不到裴轍回復,電話那頭的呼吸越來越小心。 裴轍閉眼,很輕笑了下,“住校和同學好好相處,照顧好自己”。 姜昀祺全副精神高度緊張,裴轍那一聲低到不能再低的笑自然沒能逃過,姜昀祺猜不懂裴轍深海心思,不過笑總是好的。 裴轍睜只眼閉只眼留了條指縫,在姜昀祺那就是天光乍亮,天地廣闊。 不過天地再廣闊,留給姜昀祺費心蹦跶的時間也有限。 高考沖刺緊要關頭,四月初,校內第一次高考模擬考,姜昀祺考得不是很理想。大學的門檻他剛剛跨進兩步,眼下有一步失守的風險。 宋姨卻一點不擔心:“順其自然。昀祺想做什么就去做?!?/br> 想做的正在做,更想做的,只能等裴轍回來。 兩人都忙,住校之后姜昀祺和裴轍的相處時間大幅縮減,姜昀祺每每見縫插針,能纏多久就纏多久,分心分得裴轍都看不下去。 幾次遇上裴轍到家早,十一二點,只要沒睡熟,姜昀祺能聽著動靜瞬間醒過來。 一身黃色閃電睡衣,下床尋人速度也快,啪嗒啪嗒,眼睛睜不開,瞎話編得順溜,說看書看餓了,要吃夜宵。 碰上宋姨睡了,少不了要裴轍做。 高三課業壓力大,用腦過度,體力透支,要求并不過分,而且姜昀祺還要長身體。 只是裴轍看著趴桌上等了沒兩秒就困意上頭睡得口水快流出來的姜昀祺,三次里有兩次恨不得把人叫起來訓一頓——還有一次,姜昀祺也許是真餓了,聞著面香自動清醒,嘴角的口水和見著裴轍放光的眼神,簡直相得益彰。 裴轍哭笑不得。 臨時起意,加上醉翁之意本就不在吃,姜昀祺幾口就飽了。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眼巴巴望裴轍,“裴哥”長,“裴哥”短,引裴轍和他說話,黏得不行。 不是沒有辦法。 兇也兇過,警告也警告過。 但也許因為姜昀祺早就領教過裴轍真正的怒意,眼下這些皺眉輕斥,早就在警戒線上幾萬里了——夠他姜昀祺上上下下翻好幾個跟頭。 磨人伎倆屢試不爽,日后的姜昀祺總記得這段時間被裴轍無限包容的嬌縱蹦跶,往后再遇上裴轍冷臉時候,想都沒想順手拿出來就用。 但那時不同今日,裴轍也不再是他口口聲聲的“裴哥”,治他的辦法總是有的。姜昀祺耐不住就哭,后來發現哭起來形勢更膠著,溺水似的身不由己,才稍稍長點記性。 模擬考結束學校給高三生放了一個完整的周末假期。不過放假之前家長會是少不了的。關于第一次模擬考,學校格外重視,要求各畢業班每位同學的家長不能無故缺席。 那段時間裴轍正好在國內,臨時從研究所趕到學?;藘蓚€多小時。原本定的是裴玥去,只是裴玥懷著孕,有些不方便。 姜昀祺成績裴轍早就知道,雖然不理想,但進步是真進步,所以見面那會也沒說什么,問他餓不餓,餓就先回家吃飯,這次家長會估計要開很長時間。 姜昀祺怎么可能扔下裴轍自己回家,搖頭說不餓。 林西瑤正好走過來,約姜昀祺和幾個同學去圖書館自習,順便一起等。姜昀祺還是有些不愿意,但起碼不用自己先回家了。 背著書包和林西瑤他們走去圖書館路上,玉蘭花落雪似的開了滿樹,花香甜濃,可是已經過了最佳花期,地上落了大片花瓣。 裴轍就在跟前,姜昀祺一心兩用,別人半小時就能刷完的卷子,他一個小時還沒寫完。 林西瑤手肘去碰姜昀祺:“我覺得你進步蠻大的,再努力補一陣,沖一沖,m大估計都有希望!” 林西瑤以為他心不在焉是擔心家長會的事。 姜昀祺忽然想起黎坤博宇和eric都在m大,黎坤博宇今年六月份畢業,eric念大三。 黎坤博宇畢業后就要正式著手賽訓基地的事。還有經理人,姜昀祺最近沒好好刷微信群里消息,只知道黎坤前期聯系了幾位具備職業賽事經驗的資深經理人,不知道進展如何。 “……待會一起出去吃火鍋怎么樣?”徐瑞靜已經做完整套語文卷子了,伸了個懶腰,對著大家建議。 假期近在眼前,卷子做起來大都三心二意。這時聽到徐瑞靜話,好幾個同學興奮抬頭,準備收拾收拾立即走人。 林西瑤突然注意到姜昀祺擱手邊的高考英語必備單詞書,驚嘆:“我的媽!姜昀祺,你背了幾遍?這紙都要掉了!” 姜昀祺沒覺得自己背了很多遍:“我記不住,有時候會來回翻?!?/br> 林西瑤望著姜昀祺,“難怪劉老師說你英語進步最大!” 徐瑞靜白眼:“你以為都跟你似的,一遍就記???姜昀祺是勤奮型選手,不看不背能行嗎?!?/br> 另外幾個同學探頭過來好奇姜昀祺單詞書,還有幾個看著林西瑤朝姜昀祺笑。 “那云神就是天賦型選手”,林西瑤眨眼笑,“姜昀祺,待會和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嗎?” 姜昀祺說不去,待會要和他哥一起回去吃飯。 林西瑤挺想他去:“一起吧。和你哥說一聲沒事吧?” 見姜昀祺沒說話,林西瑤繼續道:“我看你哥哥對你挺好的。親兄弟都沒你哥哥那么關心你。學校說不能缺席這次家長會,不還是有家長借口忙不來?你哥哥那么忙都來了,能不放你出去和我們吃飯?” 姜昀祺正要拿起手機查看裴轍有沒有發來信息,聽完林西瑤的話手上動作一頓。 徐瑞靜已經收好書包,見林西瑤還在發動姜昀祺,笑道:“我看他哥哥不是好說話的樣子。人家比親兄弟還好,那說不定管得比親兄弟還嚴呢!西瑤,你別好心辦壞事?!?/br> 姜昀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機擱在一旁,再也沒打開過。 幾分鐘后,人走得差不多了,姜昀祺抬頭看了眼墻壁上時間,打算回去找裴轍。 除了高三開家長會,其余各年級全放了。整座校園空曠靜謐,遠遠能聽到有節奏的籃球觸地聲,cao場上零零散散走著幾個人。入春近夏,天色暗得比往常晚,天際橙灰交錯,霞光彌散,玉蘭香氣在靠近教學樓附近時更顯馥郁。 “昀祺?!?/br> 姜昀祺轉身,裴轍不知什么時候站在自己身后,身形挺拔,嘴角笑意淺淡:“又沒帶手機?” 姜昀祺立馬去摸口袋,這才想起:“落自習室了?!?/br> 裴轍沒說什么,“走吧”。 “裴哥?!?/br> “嗯?!?/br> 姜昀祺抬頭瞧他,想起自己的成績,沒作聲。 裴轍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師說你一直在進步,不過還是不能放松,最后兩個月,沖一把?!?/br> 裴轍說完這些沒再說別的,姜昀祺點點頭,帶著他往圖書館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情緒不知為何低落下來,姜昀祺找不到原因,只是愈發覺得疑惑,明明是自己最期待的見面,為什么此刻和裴轍并肩走在一起,初見面時的雀躍與欣喜好像在一點點流失,雖不是他意愿的,但這種感覺卻越來越清晰。 推開自習室門碰到同樣落東西的林西瑤,林西瑤眼睛一下亮了。 “姜昀祺,和我們去吧!你看這就是緣分!” 姜昀祺剛要說什么,林西瑤轉頭就對站在身后的裴轍道:“姜昀祺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嗎?正好考完試了?!?/br> 裴轍注視姜昀祺背影,溫和一笑道:“昀祺想去就可以去,不用——” “我不想去?!?/br> 裴轍話音未落,林西瑤臉上燦爛笑容還未展開,姜昀祺冷聲直接道。 姜昀祺態度轉變太突然,足夠生硬,也足夠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