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裴轍從紙面上抬頭,眼神嚴肅。 姜昀祺立馬伸手越過裴轍,去夠另一邊的紙巾,嘴里忙著解釋:“我擦擦手就去做——” 慌里慌張,手指淅淅瀝瀝沾的紅色汁水甩在裴轍襯衣前,又滴了小滴在潔白紙上。 一時間,裴轍臉上是想笑又不知作何表情的神態。 姜昀祺揉著一大團紙巾回來,湊他胸前。 裴轍索性不動,往后靠了靠,給出足夠空間,握著筆看姜昀祺受驚跳腳的模樣。 扯回來的紙巾沒顧得上擦手就去擦裴轍衣服,結果越弄越花。寬闊胸膛氣息沉著,溫度適宜,但姜昀祺手心潮濕發熱。不能再擦下去了。原本只是一點淡紅,被他越擦暈得越開。姜昀祺松開手,愁得恨不得捶胸,不敢看裴轍,哭喪著臉又低了低頭,去補救紙上那一點水粉色。 裴轍忍不住笑,但沒出聲。一手扣住姜昀祺亂撲騰的兩手腕,語氣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會鬧?” 姜昀祺抬頭看裴轍,“對不起……” 裴轍沒理他,另一只手重新抽來紙巾給姜昀祺擦手指手心和手背,擦完松開姜昀祺手腕,對上姜昀祺眼睛,表情嚴厲:“不想做作業?” “想的?!苯漓髡_表態。 裴轍等了會。 “不想現在做?!苯漓鞔瓜卵垌?。 “那你想什么時候做?!?/br> “吃完飯好嗎?”姜昀祺盯著裴轍襯衣上被他染的顏色。 裴轍沒應。 姜昀祺知道這就是不可以的意思。 在裴轍無聲注視下,姜昀祺慢慢離開沙發,跟上刑場似的,抱著一碗幾顆草莓往書桌去。 裴轍瞧了會,拿姜昀祺沒辦法。 讓他去做作業跟掉了魂似的。 估計寫出來的作業也是沒有靈魂的。 “吃完飯做吧?!?/br> 裴轍妥協,在姜昀祺亮晶晶回眸的時候,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補了句:“一吃完就做?!?/br> 姜昀祺點頭,抱著草莓馬不停蹄回來,這次和裴轍隔了一肩距離,坐得規矩,然后繼續吃虛驚一場之后的草莓。 晚飯就不是很吃得下了。 吃太多涼的胃也不舒服。 最后姜昀祺吃了兩口就下桌寫作業去了。 宋姨心疼又擔心,開始埋怨裴轍,望著書房門關上,拐彎抹角道:“裴先生不吃也不要讓昀祺吃了呀。端進去就是讓你們兄弟一起吃的。他哪里能吃那么多?中午又是火鍋,也不知道吃得干不干凈……” 宋姨嘆氣。 裴轍不說話,面上處變不驚,一個人夾菜吃飯。 “上次也是的。柚子拿進去裴先生也不吃,全是昀祺一個人吃。晚上肚子痛。裴先生不知道吧?” 裴轍跟撲克牌似的沒什么動靜,宋姨就有點生氣了,也不繼續吃了,擱了碗筷進廚房給姜昀祺做晚點的宵夜。 被孤立的裴先生一個人吃飯。吃完發覺這個家里自己地位有點微妙。 姜昀祺趴桌上玩橡皮,表情介于神游和冥思之間,語文大作文只寫了標題和底下一小行八個字加標點符號:“冬天來了,萬物凋零……”字跡倒是規整,有撇有捺。 姜昀祺瞄到裴轍進來,正襟危坐,撐著額頭認真思考“冬天的故事”(作文題目),眉間皺得煞有介事,能夾扁一只小飛蟲。 “‘凋零’的‘凋’錯別字?!?/br> 裴轍看了眼姜昀祺字跡,是有點像,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學的。 姜昀祺干脆劃掉第一行,意志消沉。 裴轍低笑,每次做作業都跟要命似的,“胃還舒服嗎?” 姜昀祺點兩下頭,“好點了”。 “涼的水果少吃。吃不下就別吃?!?/br> 姜昀祺想了下,“吃得下的”。 裴轍也想了下,“下次給哥哥吃點”。 “你說你不要吃的?!苯漓饔洃洩q新。 “我說不要吃你就自己全吃了?”裴轍面不改色。 姜昀祺:“……” 過后,姜昀祺繼續和“冬天的故事”作斗爭。 裴轍處理完提前回來落下的工作,開始挨個回郵件。 姜昀祺寫不下去,開始換英語做。 英語做得也痛苦不堪,姜昀祺開始走神。忽然想起自己加入戰隊的事還沒和裴轍說,姜昀祺總算找到了正事,回頭去瞅專心回郵件的裴轍。 “怎么了?” 裴轍擱下筆電,默默嘆了口氣,轉頭去看姜昀祺。 “裴哥我有事和你說?!?/br> 裴轍重又低下頭,“冬天的故事寫完了?” 姜昀祺:“……沒?!?/br> “寫完再說?!?/br> 姜昀祺瞬間心灰意冷。 又熬了一個多小時。 姜昀祺磕磕絆絆,總算把“萬物凋零,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哲理表述清楚。 裴學霸的效率比姜學渣高幾倍,此刻已經處理完郵件,站在陽臺繼續給裴玥打電話。 電話還是沒人接。 姜昀祺拿著作文紙找到背靠陽臺一手點著手機的裴轍,糟了九九八十一難的苦巴巴表情:“裴哥我寫完了?!?/br> 裴轍接過來看。 距離八百字字數標識還差五行。裴轍笑了下,抬眼看姜昀祺。 姜昀祺看上去元氣大傷。 裴轍微笑,摸了下姜昀祺腦袋,“先去洗澡”。 宋姨跟著過來,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夸道:“昀祺寫了這么多字?” 姜昀祺知道宋姨是安慰自己,但這話怎么聽怎么奇怪。 裴轍這下直接笑出了聲。 姜昀祺垂著頭去房間洗澡。 飽受作業摧殘的姜昀祺洗完澡趴床上好久沒緩過來。宋姨熱了牛奶,姜昀祺喝完無敵想睡覺,以至于裴轍拿著作文紙進來的時候,姜昀祺已經裹在被子里犯迷糊了。 裴轍沒為難他,沒提作文字數的事,摸了摸姜昀祺頭發干沒干,站床邊笑道:“說話力氣都沒有了?” 也許是頭頂被呼嚕的那兩下太舒服,姜昀祺脫口而出:“裴哥,我可以不高考嗎?” 裴轍笑容止住,眼神像是有實質,看了會姜昀祺,坐床邊擺出長談的架勢,耐心道:“為什么會有這個想法?” 姜昀祺在裴轍注視中逐漸清醒,略慫,蹭著被沿往下,硬著頭皮道:“我成績不好?!?/br> 裴轍沒作聲。 姜昀祺開始忐忑。 過了會,裴轍道:“你要和我說的事是什么?” 姜昀祺覺得裴轍是生氣了的。雖然一點都看不出來。但裴轍這會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還是有些微改變,像是能洞穿到最深處似的。 姜昀祺更慫,“我說出來你就發火了”。 裴轍只是看他,反問:“我跟你發過火嗎?” 姜昀祺想了下,“沒有”,但立即又道:“但你會把我送裴玥jiejie那?!?/br> “我說過不送?!?/br> “不高考也不送?” “姜昀祺?!?/br> 裴轍立時沉了臉。 姜昀祺表情瞬間耷拉。 明明可以好好說的! 干嘛說不要高考! ——干嘛摸我頭! 姜昀祺扯著被子往一旁蹭,裴轍坐了被子一角,姜昀祺沒扯動,最后快哭了,干脆自我凝固,裹著被子一動不動。 氣氛說不上好。 姜昀祺不想高考,確實讓裴轍頭疼不已。他知道姜昀祺大概率考不好,但他還是希望姜昀祺不要輕易放棄、輕言放棄。 這世上難的路太多,不止高考這一條。 但就像聞措說的,他也需要更多耐心。 “昀祺,高考這件事我們以后再談?!迸徂H放緩語氣,“你要和我說什么?” 這一下,姜昀祺表情類似于說出來就會“恩斷情絕”似的,他恨不得時間倒流,無事發生。 說什么?說他想去職業打游戲? “我不想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