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書迷正在閱讀:尋寶鼠在六零、禁忌童話 (高H)、我的老公重生了、次元遠征、思她如山洪、和離后嫁給皇帝叔叔、陪影后師姐去抓鬼、反派大佬讓我重生后救他、穿成炮灰女配后成了萬人迷、穿成炮灰霸總的小白花[娛樂圈]
“咚”。 “——混蛋!” …… 一旁的玄明聽得膽戰心驚, 幸好如愿不怎么會罵人,氣極怨極,最過分也不過是罵他一句“臭男人”, 合著氣呼呼的聲音,不像是怒罵, 更像是撒嬌,猶如滿屋子亂跳亂叫就等著主人來摸一把的暴脾氣小貓。 玄明哭笑不得,耐心地等如愿手里的一把石子丟完:“他……真這么令你討厭嗎?” “倒也沒有,不然我就不在這兒丟石子了, 我得學精衛去填海?!比缭溉杂行夂艉舻挠囗?,面上泛紅, 看了乍松一口氣的玄明,扁扁嘴,又嘟囔,“但也夠討厭的?!?/br> 于是這一口氣又噎回玄明的喉嚨, 他猶疑是否該解釋, 如愿卻突然朝月亮門外看了一眼,一把揪住他的袖口。 “……我聽見聲音了!”她拔腿就跑,“快逃!” ** 一桶水驟然潑在曬得guntang的石板地上, 蒸出一大股微潮的熱汽。如愿揮著掃帚,三兩下把水和積了幾天的浮塵掃進石路兩邊的綠地里:“幸好我們跑得快,過街還有車行,不然我保準要被抓回去?!?/br> 玄明插不進她掃地的間隙里,只能在一旁扶著掃帚,猶疑著問:“你應當是與父母同來的,這般提前離席,不要緊嗎?” “應該不要緊,我阿耶從來不罵我,我阿娘……”如愿一縮脖子,含混地表達聽天由命,“反正我打算在這里縮到夜里再回家,跑了一天我阿娘肯定累了,要罵我也沒力氣?!?/br> 她才想起來要介紹此地,掃帚往地上一拄,胳膊搭在掃帚柄上,“嗯,這個宅子是我買的,沒有別人,所以想留多久都可以?!?/br> “買來做什么,想另住嗎?” “當然不是我住,好端端的弄得和分家一樣,我阿娘真要揍我?!卑俗譀]一撇的事如愿向來不肯多說,但四下無人,面前僅有一個道長,她反而愿意和玄明分享,“我是想用這個宅子,開個女學堂?!?/br> 玄明反倒一怔:“女學堂?” “嗯。上回去貢院時我特意留意過,又看了歷年的夏試名單,發現名單上的都是世家或者官家出身,說到底都是家底殷實地位不低的女子,從家中到官場,好像也沒什么差別?!比缭刚f,“我想普通人家的女孩也可以讀書的,不然繞來繞去就那么幾個姓氏,也是空中樓閣。不過,我也知道開女子能入讀的官學艱難,畢竟世人到底對女子有偏見,” 她稍抬下頜,向著玄明揚起笑容,眉眼間全是自信的光彩,“那就開私學,由我來做第一個?!?/br> “是好志向?!毙魑⑿c頭,緊接著又蹙眉,“但在此處設學堂招收學生,或許并不是那么容易。如何招攬學生、延請教學先生、維持學堂開銷……”他列了幾項明面上可見的問題,更多的骯臟糾葛并不提及,只在某個時刻停頓一下,后邊的話自然而然地消散在喉舌之間。 “學生總是有的,這里臨近西市,周邊都是坊間民宅,總有愿意讓女兒讀幾句書的人。也不只是教認字寫字,也可以教教算學嘛,如果是生意人,應該也覺得有用的?!比缭傅故菍@幾個問題早有準備,一件件說給玄明聽,“請先生也不難,我之前走街串巷的大概認識幾位女先生,料想她們會愿意的,實在不行我自己也可以先湊個數。至于開銷,我想過了,前兩年先由我墊著吧,靠我手頭的錢能撐過去的?!?/br> “墊付?” “沒辦法呀。道長是方外人,不像我這樣俗,可能不知道,其實大多數人家還是想著拿女兒換聘禮,嫁個好人家再幫扶娘家,不太愿意在女兒身上花太多錢。又是突然開的學堂,那前兩年肯定得壓壓束脩的價,至少讓人愿意送女兒進來,過兩年再找理由漲價維持開支平衡?!敝劣谡沂裁蠢碛?,那就是生意人的事了,如愿不想多提,“反正到時候總有學成的女孩,也算是打出名聲了,有名的學堂多收點錢也不算離譜吧?!?/br> 玄明略一思索:“若是屆時,京中有了旁的女學堂,要價比此處低廉,使民眾棄你而選他人呢?” “那不是更好嗎!能競價,說明除我以外,女學堂至少另有幾處,那我就不用開了啊,反正女孩們都有書讀了。我又不是真想教書,也不是想青史留名,”如愿回想起一生都被挾持的月娘,依舊朝著玄明微笑,瞳中卻泛起些許淡淡的水光,她頓了頓,含笑說,“我只是想,但凡一個女孩能識字,或許就有不一樣的人生了?!?/br> 玄明驀地想到初識不久后意外進入的工坊,那時也是這樣陽光普照的午后,如愿整個人浸在漫入工坊的日光里,從發絲到眼瞳都閃閃發光。只是當時僅僅是設想,如今已經邁出了第一步,能否成事尚未可知,但她從來不是只說不做的人。 溫軟的暖意涌上心頭,像是一腔落了桃花竹枝的春水,在他心尖調皮地冒了個泡泡,極輕的一下,撥得他心神微晃。玄明笑著應聲,伸手扶住如愿的臉,拇指輕柔地拂過女孩柔嫩的肌膚,指尖撩開的則是根根還未長長的細軟發絲。 “做得很好?!彼J真地說,“辛苦了?!?/br> 如愿反倒面上一紅,慌忙后退半步避開,假裝整理發型胡亂地撩著發絲遮掩:“干什么啊……能不能辦得起來還是另一回事呢,怎么說得好像我為了開這個女學,奔波勞碌命不久矣似的……” 玄明但笑不語,只輕輕搖頭。 “好啦……”如愿隨口抱怨完,摸摸猶在發燙的臉,再次仰頭,手里的掃帚重重戳地,“總之現在先做第一步!打掃干凈!” 玄明跟著握緊掃帚。 說是第一步,實則前幾日置辦必需品時如愿已經花錢請勞工大致清掃過,眼下只是掃去新積了幾天的浮灰落葉。如愿常年在外,手腳相當利索,三兩下就能清掃完一大塊鋪地的石板,反倒是玄明在旁束手束腳顯得累贅。 一圈清掃完,如愿看著握掃帚姿勢都不太對,別扭而笨拙地扶著掃帚卻依舊試圖替她分擔的玄明,忽然起了玩心。她瞄了眼還剩下半桶的井水,悄咪咪地斜斜探身,撩了半掌的水,忽而朝玄明的方向甩了過去。 玄明躲閃不及,被那串水珠甩了個正著,清澈微涼的井水從臉頰濺到領下,晶瑩的水珠淌過弧度美好的下頜沒入領口,一瞬的涼意激得他小小地哆嗦了一下。 “原來你怕冷嗎?”如愿笑出聲來,又撩了一掌井水,水珠從纖細的指間濺出去,“話本里的道長明明都在冰天雪地里修道,不怕冷的?!?/br> 故意挑釁的報應就是玄明默然上前,學著她的樣子捧了一掌井水,向著她潑出去。 毫無防備的如愿被潑了一肩,她“啊”地叫出聲,立即反應過來,變本加厲地朝玄明潑水。玄明本只是想以牙還牙,見她這樣,心念一動,干脆順勢加入戰局。 兩人就這么繞著水桶鬧起來,你潑我我潑你的,半空中全是甩出來的水珠,偶爾對準了角度,甚至能濺出小小的彩虹。 如愿被潑得亂跳亂笑,抬手遮擋或者撩水時袖子下滑,露出白皙纖細的胳膊,她在陽光和水汽間歡笑,眼瞳閃閃發光,肌膚上滾動的水珠也閃閃發光。 玄明稍好一些,但也沒好到哪里去,甚至并不像如愿那樣覺得好玩,圓領袍被潑濕后緊貼身形,發梢也濕漉漉的,幾縷黏在臉上,有種美人落難的狼狽。 停下來時桶中只剩下一層薄薄的水,兩人身上全是深淺不一的濕痕,兩張運動過后自然泛紅的臉隔著幾尺安全距離對視,雙方都微微喘息,水珠淋淋漓漓地從染濕的發梢滴落。 對視片刻,如愿驀地笑出來,恍然想起什么,抬臂遮住猶在起伏的胸口:“不玩了??斓斤堻c了,去廚房生個火,很快衣服就干啦?!?/br> 玄明瞥過她手臂根本遮擋不住的胸脯,洇著濕痕的上襦緊貼肌膚,半透的織物隱約露出女孩筆直鋒利的鎖骨,往下則是漸漸鼓起的弧度,透過上襦都能看到些許細膩的肌膚。 他視線一凝,迅速撇開目光,抿抿嘴唇,終究沒點出如愿那點自欺欺人的小心思,只略略點頭:“好?!?/br> 第47章 邀請 七夕的盛♂邀 天干物燥, 其實等不到生火烤衣裳,兩人僅是在外洗凈將要用的餐具和一些蔬果食材,身上的水汽就曬得一干二凈, 只在原有的濕痕處留下些許抹不平的褶皺。 隨后進了廚房, 掌勺自然是如愿,玄明乖乖地坐在灶臺后看火。為求穩妥, 如愿決定做個燜飯了事, 所需的食材放進鍋里, 蓋上鍋蓋,指揮灶后的玄明:“加火。等燜熟就可以吃了?!?/br> 玄明應聲,遲疑著挑選干柴放入灶膛。如愿在鍋前隱約聽見男人疑惑的鼻音和柴火燃燒的嗶啵聲, 但那點聲音在某個瞬間沒了,緊跟著的是略顯焦灼的木柴碰撞、衣料摩挲和壓抑的咳嗽聲, 仿佛在灶后進行一場令人手足無措的對戰。 她莫名其妙,繞到灶后一看,道長側身坐在板凳上,蹙眉盯著黑漆漆的灶膛, 手則慌亂地點過木柴仿佛無處安放。而灶膛里的火已經熄了,只剩下偶爾濺起的兩個火星, 一股股的黑煙從灶膛里冒出來,嗆得吸幾口氣就想咳嗽。 “……你把火壓沒了!”如愿一急,連忙挨到玄明身邊坐下,左袖捂住口鼻, 右手迅速抓起火鉗, 利索地夾出過于粗重的幾根木柴,又換成閑置的蒲扇往里扇風。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總算是把只殘留在底部木柴末端的那點暖橘色救起來, 煙塵漸漸散去,灶膛里的火灼灼燃燒。 如愿再往里一根根加柴,判斷著火勢選擇合適的位置,順便和玄明解釋:“加火得慢慢來,不能直接把柴全部放進去的。你剛才放得太多,原來的火不夠大,柴越多越難燒,還會堵住風,就真的燒不起來了?!?/br>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玄明喃喃,“我竟是把這道理忘了?!?/br> 如愿從他的話里聽出些微妙的傷感,放下火鉗,扭頭想逗他兩句,看見道長漂亮的側影,逗趣的話卻梗在喉嚨里,怎么都吐不出一個字。 玄明看著灶膛里熊熊的火,暖橘色的火光燙出臉部輪廓,再映進他黑沉沉的眼中?;鹪谠钐胖腥紵?,也在他臉上瞳中燃燒,分明是暖融融的人間煙火,他臉上尚且黏著黑煙熏出的灶灰,他卻像不在塵世,落寞得仿佛周身只見細雪。 他看向如愿,旋即垂落眼簾:“抱歉?!?/br> 如愿咽了口唾沫:“為什么道歉?” “我什么都做不好,由來如此,”玄明的聲音漸低下去,“平白拖累……” “我不會背《南華經》?!比缭复驍嗨?。 玄明一怔。 如愿接著說:“你會因為這個,覺得我不配當你的朋友,或者拖累你嗎?” “當然不!不過是……” “那我也不會?!比缭冈俅未驍嗨?,“燒火和《南華經》有什么區別?不都是后來才學的嗎?我可沒聽說過有誰舉著火鉗出生,或者一落地就會背經書的。不會就學,學不會就不學,有什么要緊?” “我……”玄明仍有些低落,再多的話卻說不出口,定定地注視那雙近在咫尺的澄澈眼睛,嘴唇張開一線,又抿回去。 “要是因為你沒學過灶頭的事,第一次燒火燒得不好,我就嫌棄你,那我成什么了?還走什么江湖,早讓人砍死了?!比缭篙p哼一聲,抽出掖在袖中的帕子,“過來?!?/br> 玄明依言低頭。 柔軟的帕子按在了他臉上,隔著絲帕柔滑的觸感,則是女孩的指尖,靈巧地借著撫觸擦去他臉上沾到的灶灰,再度顯露出瓷白的肌膚。如愿擦得相當認真,稍仰著頭,濃長的睫毛撲扇,瞳中只有那片任她擦揉的肌膚,指腹壓著絲帕,指節偶爾撩過垂落蜿蜒的發絲。 兩人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彼此眼中滿滿倒映出對方,幾乎是呼吸相聞,每次向外呼氣都能落到對方臉上,吹得睫毛末端震顫。 ……好近。 ……也好香。 不只是木柴燃燒的焦香或是從鍋蓋邊緣逃出的那些食材鮮香,女孩身上的香氣同樣纏繞在鼻尖,甚至更為明顯。她的帕子是香的,輕輕軟軟的一角垂落,若有若無地撩過鼻頭;她的手也是香的,指尖隔著絲帕點觸,在他臉上勾勒出道道糾纏不清的癢。 呼吸驀地急促起來,玄明立時緊閉雙眼,微蹙眉頭,快速震動的睫毛誠實地泄露出他起伏不定的心潮。 然而如愿渾然不覺,收了帕子,笑話他:“眼睛上沒沾著,不給你擦。你怎么這么呆,連哪兒臟了都分不清?!彼樯?,“我去看看鍋,應該可以吃了?!?/br> 玄明胡亂接話:“……不用再燜一會兒嗎?” “再燜就糊啦!” 如她所料,鍋里飯燜得正好,事先切碎的食材混入飽滿油潤的米中,未經復雜調味的本香質樸得近乎霸道,光是攪拌均勻的那兩下,就和著熱氣一同噴出,香得人食指大動。如愿盛出滿滿的兩碗,另燙了些綠葉菜放在上邊,再各壓一只溏心的煎蛋,其中一碗推到玄明身前,另一碗直接端起,就在灶臺邊上開吃。 兩口飯扒拉下去,微微熱燙的燜飯撫慰過舌面再熨燙空空的胃,如愿心滿意足地呼出一口氣,這才注意到玄明端著碗,遲遲不動筷。 “吃不慣嗎?”她自然而然地猜測道長不食人間煙火,“是我師姐教的吃法,把菜rou全部混進飯里,一鍋燜熟,不用花心思做菜,吃著方便,也不落下什么。江湖人不愛在吃食上花心思,看著亂七八糟的,其實也沒放什么調料,只有些醬油而已,實在吃不慣就算了?!?/br> “不?!毙鲓A起些許放入口中,細嚼完咽下去,“很好吃。我只是,”將說的話和這碗飯八竿子打不著,他難免覺得自己可笑,于是真的笑了一下,才接上,“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我父親?!?/br> “你父親?他也是江湖人嗎?”更多好文盡在舊時光 “不算。但那或許是他的期望,只是終究走了旁的路?!毙髋踔?,燜飯的熱意透過碗壁熨進掌心,“不過倒是與此無關,我只是突然想起,他說過想如尋常人家一樣,回家時能吃我母親做的飯?!?/br> “尋常人家……”如愿想了想,“你出身很好吧?” “尚可?!?/br> “那應該是家里有仆人做飯的。我家也有,但我阿娘喜歡做飯,所以會做給我們吃?!比缭竼?,“你阿娘呢?是不喜歡做飯嗎?” “……我不知道?!睂δ赣H的了解少之又少,玄明竟然只能搖頭,“或許是從沒學過?!?/br> 她生來是公主,隨后是皇后,再是太后,金尊玉貴萬人之上,天下哪兒有讓公主或皇后洗手作羹湯的道理?甚至在史書上寥寥數頁,只夸贊她的美貌才學,記載她如何恭順敬愛夫君,然而閱遍書頁,也看不到她與親生孩子間的些許溫情。 她像公主,也像皇后,甚至可以像太后,唯獨不像母親。 玄明苦笑,再度輕輕搖頭,“沒頭沒腦的事情罷了,不該提的。不必在意?!?/br> 見他不欲多言,如愿知情知趣,也不多問,豪情萬丈地一拍胸口:“你阿娘不會做飯,我也沒法,但我阿娘會啊,以后我請你去我家吃飯,四舍五入就吃的是阿娘做的飯嘛?!?/br> 玄明心道什么歪理,微蹙的眉眼卻舒展開,淡淡的笑意浮起,驅散瞳中將落的大雨。他不拒絕,也不答應,只伸手按在如愿發頂,搓了毛茸茸的腦殼一把。 “……你干嘛!我說了我不是小孩子!”如愿氣呼呼地避開,原地蹦跶兩下,怒視玄明一眼,抱著碗跑到屋外,順道一腳踹上廚房的柴門。 片刻后,她又拉開門,一個頭從柴門后探出來,“還是外邊涼快,要不要出來吃???” 玄明端起碗,微微一笑。 **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如愿另燒了鍋水洗凈用過的餐具,原樣放置好,再巡視一遍,最后離開宅子落鎖:“要是能留你一晚就好了,夜里我們可以去屋頂上喝酒看星星!這里的星星可亮了,整張星圖都能看清,你想觀星都行;還有螢火蟲,我特意留了竹林和水渠,就是蚊子討厭……” 她興奮地絮叨一通,一張餅畫完,情緒又驀地低下來,“可惜我買下來還沒多久,好多東西都沒置辦,酒也沒埋呢。另外,你還是男人,好麻煩?!?/br> 玄明心情復雜,不知該欣慰于如愿終于明了男女之別,還是該為此心酸,正糾結著,如愿又說,“我留你一晚,萬一讓你清白有失該怎么辦?唉,要不我再去拉我師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