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他笑著問她,“小白,你看看,那張臉熟悉嗎?” 他把劍放在鐘白手心,從后擁著她,任她痛哭哀求,只始終噙著笑,往地上的殘喘的師兄走去…… 階下站定的人彎眼輕笑,溫柔纏綿地望著她,視線灼灼。 仿佛上一世的宿命追殺著她來了。 …… 鐘白如遭雷劈,隱隱覺得身形有些不穩,她用力掐住指尖,在掌心摳出了一道道紅痕,靠這痛感來保持冷靜。 趙既懷微微側身,擋在鐘白之前,“太子殿下是否真當飛云峰是無主之山,便是這么輕易進來?” 沈煜川怔了下,笑道,“師兄錯怪我了,前日造訪了柳師傅,師傅已經收我為弟子了,說起來,咱們還是同門師兄弟呢?!?/br> ! 鐘白呆在原地,腦海里一團亂麻被這驚雷劈得黑焦。 怎么會這樣。 趙既懷未被驚起多大的波瀾,目光毫不避諱,譏諷道,“不愧是太子殿下,手段高明?!?/br> 沈煜川的神色微不可查地變了下,察覺到了趙既懷的敵意,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卻仍作一副什么都沒聽懂的和善神情,“咦,師兄身后那位是誰?” 鐘白咬著嘴唇,臉上沒有血色,正覺得無所適從時,手心被一片溫熱覆蓋 對上身側人的目光。 鐘白忽地釋了一口氣。 … 默了須臾。她從趙既懷身后坦然踏步而出,目光坦蕩直率,“大師兄,這是何人?” 趙既懷目光在她臉上滑過,“這位便是堂堂太子殿下了?!?/br> 飛云峰上,沒有階級身份之說。 沈煜川抱手作揖,完全沒有太子的架子,盡力放低自己的位置,謙遜道,“在下沈煜川,見過師兄,師姐?!?/br> 鐘白生得上挑的眸子只輕飄飄在他身上瞟了一眼,頤指氣使地嗤笑出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女子呢?!?/br> 這話說完,果見沈煜川的眉心細微地皺了皺。 因他生的五官陰柔,從小被不少人說像個女子,他最不喜歡人這么說他了。 鐘白勾著唇角冷笑, 過去入宮以后,凡提及皇上似女子者,廢位貶謫,好不威風。 風水輪流轉,他倒是沒想到自己還能重生一回。如今飛云峰的利益在即,且看他如何咬牙消受這份來自舊情人的情誼。 沈煜川咬牙笑,“師姐如花似月,說話也十分幽默呢?!?/br> “如花似月?”鐘白重復了一遍,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 “花?月?誰要像這等俗物?你師姐我這叫美若天仙,懂不?” 她的手掌還留在趙既懷手心,剛剛的一片冰冷已然恢復了溫熱。 趙既懷沒什么表情,目光始終落在鐘白臉上。 接近午時,山道上來往的人多了起來。 鐘白剛剛的話雖然聲音不大,但字句清晰,也不少人聽見了。 沈煜川僵了下,他完全想不明白,先前明明說唯自己不嫁的人,不過兩天時間,態度怎么會忽然轉變這么多?? 但鐘白沒等他想明白,就徑自離開了。 走前,還笑意盈盈地和趙既懷勾了勾手指。 沈煜川的臉色變得難看,難道幾日功夫,墻角被挖了? “太子殿下?!贝姲鬃吆?,趙既懷道,“殿下上山突然,未能安排好住寢,自便?!?/br> 沈煜川笑,“給師兄添麻煩了?!?/br> 趙既懷也不愿再停留,最后瞥他一眼,便下了山。 兩人擦肩背對,四目皆寒。 鐘白一口氣跑回了白月堂,想起方才沈煜川吃癟的樣子,心中覺得十分過癮。 方才初見他時,只覺得前世痛苦的回憶密密麻麻涌上心頭,直壓得她無法呼吸,腦袋都快裂開了。 可當大師兄握著她的手時,她心中紛雜破碎的情緒竟神奇地安靜了下來 她是活了兩世之人,帶著別人沒有的回憶,其中,有痛苦,也不乏有用的消息,畢竟,沒人會對一個將死之人隱瞞什么。 她有什么可怕的,該怕的,是那沈煜川才是。 鐘白坐在窗臺前,右手摸著左手,嘴角不住輕揚。 …… 飛云峰上的弟子大都有個顯赫的家世背景,各自背負了家中的殷切期待,將來都是要繼承家業,在朝中為官的。 而他們在七八歲時就被送來了山上學藝,心思純潔如璞玉,也因此在飛云峰中結下的友誼是最為珍重的。 而她自小在飛云峰長大,是山上最受寵的小師妹。要籠絡飛云峰弟子的擁護,她便是最好的攻克點。 沈煜川便是看中了這點,才對她窮追不舍的。 不論別的,單說大師兄乃永安侯嫡子,二師兄的表家是劉尚書,秦瑤師姐是太傅嫡孫女,便足以助沈煜川在眾多皇子中保住位置。 上一世,他便是借她籠絡了飛云峰勢力的擁護,才得以在朝中站穩腳跟??稍谒晒^位后,沈煜川卻忌憚飛云峰勢力龐大,恐威脅到自己的權威,過河拆橋,陷飛云峰于萬劫不復。 此生,她不僅要斷了沈煜川與她的孽緣,更不能讓這等心胸狹隘的人坐上皇位…… 忽想到了什么,鐘白抬起眼,只見白鴿正興怏怏地倚靠在窗臺,腦袋低低垂著。 就連一身白毛都失去了光澤。 難道是生病了? 鐘白疑惑,原來仙鳥也會生病。 正想著,它忽然抬了頭,沙啞虛弱:“咕……” 本仙鳥不會生病,會被直接原地氣死。 仙君說了,下凡是助人為樂行善積德,只需要在她預判錯誤時“咕”兩聲就行了,很輕松的。 可這是兩聲嗎??! 這兩天,它幾乎把過去幾千年的叫聲都一并叫了,嗓子都叫啞了??! 這人倒好,盡數當作耳旁風處置! 想它堂堂九重仙鴿之王,平日里風光無限,多少母鴿子追著他啼叫,只為聽他嘹亮清脆的一聲“咕咕” 可這女人竟然充耳不聞!對它熟視無睹??!這是在暴殄天物! 想到這,它的腦袋黯然傷神的垂了下來,一陣濃烈的挫敗之感盈滿心頭。 鐘白終于良心發現,從茶桌上端來一壺清水放在它腳邊。 “快喝點水吧?!?/br> 白鴿訝異,眼眶微微濕潤。 算這人還有點良心…… “叫的太難聽了?!?/br> “……” “咕!… 鴿語翻譯:我殺了你! …… 鐘白的下巴枕在手臂上,一雙大眼睛盯著它,“小仙鴿,你確實是能預判吧?!?/br> 她想起方才被師傅誆騙時白鴿的狀態。 仙鴿停了喝水,趾高氣昂地抬了抬頭。 當然。 “可是……你為什么總是在大師兄說話時叫???”鐘白不解。 仙鴿:因為這男人沒一句真話,你還完全相信了啊 “難道你是覺得,大師兄說話時,我的想法不對嗎?” 白鴿瘋狂點頭,是的是的! “不可能啊……”鐘白納悶,忽然抬頭, “小白鴿,你不會是覬覦大師兄的美色吧!” “……” “咕! 午后,鐘白取了鞭子在白玉堂后山練習,上一世沈煜川說喜歡知書達理、溫柔大方的女子,她便為了他,放棄了一身武藝。 這一世,她不僅要囂張跋扈,還要親手使鞭,讓他好好感受感受,什么叫做舊情人的鞭撻。 啪! …… “小師妹!”汪嶺從屋檐下走來。 鐘白驚訝,“二師兄,你怎么來啦?” “嘿嘿,來,坐?!蓖魩X拉開凳子,咧嘴,從懷中掏出一個雅致秀氣的木匣。 鐘白放下長鞭,接過二師兄手中木匣,打開一看,里頭竟是一盒胭脂! 她不解,“二師兄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