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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復的話題停頓。 老人看著窗外突然問了句:梅花開了么?阿學說等院子里的梅花開了就來娶我。 孟智聰低低解說了句:我爺爺叫孟學,兩位長輩是在紅梅花開的時節結婚的。他們這輩子都很恩愛,小時候他常聽奶奶說自己的愛情故事。 她從不覺得羞怯,只覺得自己很幸福。 會重復的講給他們聽。 老人突然坐起身,就想下床去看梅花。 這勁頭嚇了眾人一跳。 孟智聰連忙扶住老人:奶,花沒 花開了! 他看了眼外面光禿禿的梅樹。 又驚愕的回頭去看那位斬釘截鐵用肯定話語說道的外賣小哥,隨即又低下頭撇過目光。剛才他只是一身精英范還能勉強接得住對視,現在突然氣勢增強像是公司老總,不,像是上面的大領導一樣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 實在不像是個送外賣的。 刀璽命令了句:給奶奶穿上衣服。天熱,這家人大概是不想頻繁給老人清洗衣服就沒有給她穿衣。 遲新拉了下呆愣的孟智聰:別問。 大佬說能開花就能開花。 她溫柔的道:奶奶,我們穿上新衣服才好出去看花啊。 良久。 外面傳來一句戲詞。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唱腔有些走調。 老人的情緒卻更加的激動了:阿學,是阿學的聲音。他來娶我了,我要去見他。剛才門外的那聲唱腔,跟錄音機里播放的聲音和唱調相似。 說著就掙扎著要下地。 她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行走,裸露出來的胳膊腿瘦弱的像是柴火棍,孟智聰和遲新稍微用力都怕會因此折斷了,但又不敢使大勁的去阻止。 這時。 有道溫潤又含著柔情的聲音溫柔的聲音從門口響起:新婦的腳怎么能沾地呢,阿梅,我背你回家。 老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她努力挺直腰背端莊的坐著。 在等到心上人走過來蹲下把背面對著她,頓時顧不得矜持迫不及待的伸手攀附了上去。他心上人的背有些瘦弱也不寬厚,但給她強烈的心安之感。 她能感受到步伐走的很穩。 出了門。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老人半瞇著眼,抬頭,感嘆道:花真美啊。其實她的眼睛已經看不清具體的事物了,但入目的點點紅色讓她直接看到的是記憶里的滿樹紅花。 你更美。 老人羞怯的輕笑:你總這樣。 他總是這樣油嘴滑舌。 不過從來沒有騙過她。 抬頭太久她感覺有些累,偏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氣弱的道:你唱的真好聽,能繼續唱給我聽么? 他唱曲總走調,不過勝在聲音好聽。 她也喜歡聽。 好,你若聽不厭,我給你唱一輩子。 老人微笑不語。 那訴說著情話的聲音,她一輩子都不會聽厭的。 耳邊再次響起熟悉的,不成調的曲子: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 良久。 阿梅,我們到家了。 環繞在脖頸上的手臂突然收緊,緊接著又軟了下去。原本斷斷續續噴撒在頸間的呼吸氣息也消失了。 奶奶! 孟智聰跪在地上放聲的大哭。 老人在剛才走了。 不過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后生,我們要給盡快給梅嬸子穿壽衣。這是從門口走進來個眼里含淚的婦人。 剛才的事情她們都看到了。 她們本來聚眾在聊天,孟家媳婦聽人說孟智聰回來了急忙趕了回來。她只有一個女兒,為了防止老人犯糊涂把這棟房子留給算是孟家唯一的男丁孟智聰要緊緊的盯著,不然好好的城里日子不過非要守在村子里等人死。 可恨那老婆子地契藏的好! 怎么都找不到。 要知道這里可是要拆遷了! 聚眾聊天的都是村子里的人,他們都知道孟家老人快不行了。有心善的人擔憂孟家媳婦和侄子吵架會氣到老人,萬一出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了。還有些有人是單純抱著看熱鬧的心思跟過來了。 孟家媳婦進門就看到孟智聰,尤其是看到他手里疑似地契的東西剛想嚷嚷出聲就被一道冷厲的目光盯得說不出話。 婦人看著背著老人的小年輕。 那眼神怪可怕的。 她當時被余光掃視了一眼驚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到現在都揣揣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邊溫柔的唱著情歌,一邊流露出那么壓迫感強的眼神的。一項很無賴潑婦的孟家媳婦現在也只能滿臉怒容,卻不敢跟他們嗆聲。 呼 一陣風吹過。 梅樹上的花瓣半數被吹飛到空中,眾人抬頭看去,那些花瓣在陽光的折射下散發著七彩晶亮的光芒。 所謂的紅梅花。 只是一小團一小團,堆積在一起的細密紅色肥皂泡。一團一團的堆積在樹枝上,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還真以為是滿樹的紅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