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所言非虛，我看著漸漸變暗的天邊，被反坦克火箭炸倒的大樹已經慢慢被雪覆蓋，幾個追蹤我們的人也不知蹤影，想必是被這恐怖的火力嚇退了，不管如何，今夜應該可以平安的度過了，想不到在這冰天雪地的小鎮上，遠離家鄉千里之隔的異國他鄉，竟然牽扯到這么一個錯綜復雜的幫派斗爭中。

    灰蒙蒙的天空漸漸變得完全黑暗，沒有任何的光線照到這個白雪皚皚的山谷里，遠處的山林如同黑色的巖石一般沉默而冰冷。

    屋內的爐火越燒越旺，我把周明揚和宋文濤扶到床上休息，地窖里面不僅僅有溫暖的壁爐，還有寬大的床鋪和各類傷藥，而從佩妮處理外傷嫻熟的動作上來看，想必這邊的幫派械斗常常發生，她對這類的事情似乎見怪不怪了。

    我的精神漸漸委頓，白天一直強打精神在支撐自己，生怕那群人再來找麻煩，這時候慢慢支撐不住了，爐火的溫暖和木柴燒在壁爐里噼里啪啦的細微聲響沖擊著我疲憊的神經，竟然看著窗外，靠在墻上就這樣睡著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蓋上了厚厚的毛毯，回頭看去，周明揚因為失血過多還在昏睡，宋文濤已經起床了，一個人坐在爐前，靜靜看著跳動的爐火，默然不語。

    屋內沒燈，窗簾上也蒙著厚厚的毛氈，想必是怕晚上遇到襲擊。屋里滿是rou香，佩妮看我兩已經醒了，端了兩個大碗，里面滿是泥狀的土豆和切成打火機大小的牛rou，然后又放了兩塊黑褐色的面包在我們面前。

    我嘗了一口，不像我們國內的土豆燉牛rou那樣，放了很多香料和調料，而是簡單的燉煮，但是土豆燉的非常爛，里面放了一種我不知道的醬料，十分辛辣。

    佩妮竟然找到兩雙筷子，我愛吃辣，便找佩妮多要了些醬料，把土豆泥拌的均勻，大口吃著。佩妮看我吃的很香。不由得笑了，白的像牛奶一樣的皮膚和湛藍色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一尊美麗的塑像一般。

    我有些好奇，這樣一個溫柔美麗的女孩子是怎樣加入黑幫的，于是問道：“你是本地人么？”

    佩妮點了點頭，看我吃的很急，一邊遞給我一碗溫熱的熱茶，一邊說道：“我從小就生活在這里，這里的人以前很窮，我父母親都是這里的工人?！?/br>
    “那現在呢？”

    “死啦，父親礦難死了，母親便丟下我，一個人去了莫斯科，聽說后來去了zg，我也不知道。她平靜的說道。

    似乎知道我想問什么，她扭過頭去，看著爐火，我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下面文著一只兇惡的熊頭，知道那是北極熊的標志。

    “那個時候礦上經常打架，沒有企業，有些礦脈沒什么礦可挖，商人們不愿意用機器去開采，于是村里的人都自己扛著工具去挖，挖出來之后再換點錢，到城里去消費。我爸爸死了，mama要養活我，就到鎮上的酒館里做那種生意，再后來改革了，什么都很亂，生意也很差，所以mama就做不下去了，只好離開了我們?！?/br>
    我皺著眉頭：“改革？”

    佩妮抬起頭想了想：“哦，就是蘇維埃解體的時候?！?/br>
    我心里大概有數了：“北極熊就是那個時候發展起來的吧？”

    佩妮點點頭：“萬尼亞那個時候是警察局的一個警察，那段時候很亂，他的朋友多，也敢為我們這些當地人說話，跟外地人打架，很拼，所以大家都信任他，愿意聽他的?！?/br>
    “后來呢？”

    “后來大家想著，與其說一個一個的去找那些鎮上的國家礦務局收礦的人談，不如推選一個當家的一起去談，萬尼亞很有辦法，以前那些國家礦務局的人很狡猾，大家拼了命賺來的錢，他們賣給國家的價錢中還要賺上一些，所以總是把價格壓的很低，萬尼亞就直接去找市里的人，一車一車的收礦，賣的錢翻了幾翻。后來搞了個公司，不過那時候國家不讓私人成立公司，萬尼亞沒辦法，只好先起了個名字北極熊?！?/br>
    佩妮捋了捋耳邊散亂的頭發，爐火的熱氣把那些金褐色的卷發烤的軟軟的，又說道：“我那時候窮的沒飯吃，眼看就要凍死在自己家里，只好跟著那些男人們一起去礦山里挖石頭，可是我的力氣很小，每次只能帶小小的一筐子出來，常常也吃不飽。后來跟著北極熊，情況稍微有了好轉，但是我畢竟是個女人，挖不了礦，又在長身子?！?/br>
    她的聲音有些冰冷：“謝廖沙那時候看到了，就從家里偷了面包出來給我，被他mama把手都打腫了?！?/br>
    她放下了手里的碗，靜靜說道：“不管是誰殺了阿廖沙，我一定要殺了他，就像宰了偷牲口的野狼一樣，把它的皮剝下來，掛在門口的墻上?！?/br>
    我嘆了口氣，她對我說的這些還有所隱藏，比如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是怎么會使用反坦克火箭這種重型武器的，先不說這么恐怖的東西是怎么來的，要知道，就算你有這東西，也不是一般人會用的。

    不過她話里的悲傷是沒有錯的，不管阿廖沙跟她是什么關系，但是阿廖沙的死讓她非常難受。

    我不再多問，默默吃著碗里的rou，一直沉默的宋文濤問道：“我們怎么辦？老待在這里也不是長久之計？回zg嗎？”

    我心中暗嘆，回？怎么回？周明揚現在傷城這樣，不修養個大半年恐怕是爬不起來了，而且，就這樣灰溜溜的逃掉么？也許賺錢的事情現在已經不再重要，但我不能這樣，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灰溜溜的逃開。

    我摸著下巴，這就如同生意一樣，已經投入這么多，中途放棄的話，不僅無法收回成本，還會虧了錢，虧了名聲，我用余光掃著佩妮，她也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