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進軍餐飲行業的計劃，也因為林樹的死暫停了，雖然仇是報了，但兒子這種屈辱的死法對于林偉來說是種毀滅性的打擊。

    林偉把兒子葬在林家村后的山坡上，那片地他已經買了很久，有一次吃飯，林偉曾經告訴我，等哪天錢賺夠了，就在后山修個池塘，釣魚種地。

    我說，在光明莊園釣魚不是挺好，我在那給您開塊兒地。

    林偉哈哈大笑，說那里太鬧，不適合他了。誰知道第一個后山隱居下來的竟然是林樹。

    這次林樹的葬禮，林偉一反常態的沒有通知任何人，就是把陶淼，林濤，馬婷還有我叫上。

    下午的天空一陣陰霾，但太陽并沒有落下，大概是遠方在下雨，陣陣涼風吹走了悶熱的空氣，整個后山都中上了草，風刮過的時候，如同海浪般起伏。

    林樹就葬在這里。

    “差不多了，這坑?！绷謧タ戳丝次彝诘目?，又看了看一邊的樹苗，說道。

    他伸出手，把坑底的我拉了上來。幾場大雨過后，惱人的高溫終于降低了許多，但濕熱讓人渾身黏糊糊的，我出了一身汗。

    “今天還把樹種下去么？”我問林偉，他遞給我一瓶冰水。

    他搖搖頭：“種樹得我來，這是規矩，老家人有這習慣，白發人送黑發人，就得種棵樹，陰間路上走的太平些?！?/br>
    他坐了下來，點了一根煙，風把煙頂上的火吹的一閃一閃的，轉過頭來卻對著我說：“這次林樹的事情讓我看清了不少東西，家里一些人的做法，太寒心?！?/br>
    “我不知道如果林濤在國內，他會不會跟你一樣幫我，說老實話，林家這么大，最終出頭的，竟然是你一個來林氏才一年多的人?！?/br>
    林偉又看了看遠處的馬婷，馬婷正逗林未都玩，其樂融融的樣子。

    “周陵啊，前幾天去醫院，醫生告訴我，我得了癌癥了，得切半個胃，已經擴散了?！?/br>
    我看著林偉的表情，他很平靜，就好像說的不是他，而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我知道阿婷喜歡你，周陵，你是她的同學吧，從初中一直到大學?！?/br>
    我點點頭，說：“但是……”

    林偉擺擺手，沒讓我說下去：“我知道，你們一直也都守著規矩，是林濤總在跟我告狀，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周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林偉一輩子就是這樣?！?/br>
    我遲疑了一下，緊挨著林偉坐下，從他手里接過香煙，點燃了我的煙。

    “老大，你想過沒有，重新開個新公司，把資產轉過來？”

    林偉看了看我：“我為什么要這樣做？”

    “老大，以前的那些產業，國家慢慢都不支持了，你沒發現那幾個礦業公司，稅一年比一年高，下面的幾個洗浴中心，生意也不是太好?！?/br>
    “我看過財報，你說的確實是這樣，不過在水一方還可以?！?/br>
    我搖搖頭：“那只是總店，這方面的需求還是在的，可是前景也不太好了，幾個分店的生意也就只能維持現狀?！?/br>
    林偉遲疑了一下，又說：“你手下的幾個公司確實還可以，不過服裝業也好，餐飲也好，風險都很大?！?/br>
    他想起一件事，說：“我手下的一些資產，那天我到財務那邊查了一下，從你的大風過賬，已經差不多快洗干凈了，靖蘭那女人不錯，能力挺強的?！?/br>
    “賬目上的事情，靖蘭也知道嗎？”我有些詫異，大風交給她管之后，我很少過問具體的經營，但是財務這方面一直是劉娜做主。

    “劉娜前幾天請了產假，靖蘭就接替她做了一段時間?！?/br>
    我看話題扯開了，就又提起資產重組的事情：“洗錢不是長久之計，遲早會被經濟管理部門的盯上，老大，是該洗白上岸的時候了?！?/br>
    林偉手上的煙已經抽的差不多了，他卻毫無知覺。這個抉擇對他來說是艱難的。

    “洗白？談何容易？”

    林偉這樣問，我心里明白，他是想洗白的，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做。

    “另起爐灶，把礦山，在水一方的資金都抽出來，轉到新的注冊公司去?！?/br>
    林偉問：“這樣，行嗎？”

    我點點頭：“這種cao作其實在融資，證券里面很常見，從舊的公司里面把資產全部轉移到新公司，再進行新一輪的融資，上市。這樣做不僅可以不動聲色的對于公司的主營業務進行調整，而且資產在重組的過程中，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資產也就不知不覺的合法化了?！?/br>
    后面的那個好處讓林偉心動，不過他還是搖搖頭：“哪有那么簡單的事情?！?/br>
    我知道，多疑的林偉不會輕易答應我的建議，尤其這種資產重組涉及大量的資金轉移，他又怎么放心去讓我經手？

    “您剛也說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家族企業走到后面，一定會有大量的問題產生，這次的事情您也看到了，這些小股東們對公司的事情就是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有錢他們分，公司運營的不順暢了，他們肯定也是第一個拔出資金走人?！?/br>
    “與其說把信任寄托在這些不靠譜的親戚上，何必相信我，另起爐灶呢？”

    我在孫教授的關系圈里認識了一個海關的朋友，側面了解到，當年城中村的拆遷涉及到好幾起暴力案件，這些污點讓林偉想辦移民的事情已經不可能了，半年前想讓我幫他洗錢然后遠走海外的計劃已經破產，如今的林偉，其實并沒有太多的選擇。

    資產的不干凈始終是他的心病，正是因為看清了這一點，我才如此執著的發展大風服飾，搞汽車配件廠，進軍餐飲業這些實業。

    我不再說話，該點明的我已經點明了，林偉不會不知道這些道理，他只是在選擇是否相信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