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差不多得了?!?/br> 徐靳睿眉頭皺得更緊,帶著警告意味。 “不要得寸進尺?!?/br> 一圈下來大概是一公里,程夕瑗慶幸自己做記者的這幾年體力提升了許多,每次調查都需要付出極大的精力,一旦體力跟不上身體就容易吃不消,一公里對她來說還算是簡單,可還是在不停地喘著氣,額頭和鼻尖沁出汗滑落,臉頰發熱。但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如此,士兵幾乎都是面不改色,極其游刃有余。 “我的天,陸醫生今天來了?!?/br> 在她旁邊的猴子小聲道:“這也太修羅場了吧?!?/br> 聲音雖然小,但是足夠叫身邊的人聽清楚,程夕瑗偏頭望過去,便瞧見徐靳睿身邊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個子挺高,看起來有一米七,雖然看不清臉,但遠遠的模糊樣子便知大概不會丑到哪里去,女孩子手還抓著男人的衣角,抬頭注視,這便是親密無間關系不淺的證據,而且恰好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身高差合適,俊男靚女,倒是挺般配。 程夕瑗想起今天早上彭敏說的,這兩個人之間肯定沒什么,只覺得荒誕。 這叫沒什么。 她又不瞎。 “立定——” 老遠傳來聲音,原本在小步跑的人立馬變為原地踏步,最后一聲一二歸為站立。 “說什么話呢?!?/br> 就在程夕瑗剛回過頭不久,徐靳睿不知道怎么就沒有發出一旦聲響就走過來了。 “準你們說話了嗎?” 他垂眸看了一眼低著頭快碰到脖子的女孩,抬眸時又恢復嚴肅,眉頭微挑。 “侯則沛,你是不是想回新兵連重新學下紀律?訓練的時候還開小差,是練少了是吧?” 猴子噤聲,這個時候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不說話,任由罵。 “全體都有——,蹲下?!?/br> 程夕瑗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學軍訓的時候,但凡有人犯錯所有人跟著受罰,蹲下就是一種懲罰方式,看著好像蹲下很輕松,其實還不如站著,蹲著不一會腿便發麻,支撐不住。 “又惹你們徐隊生氣了?!?/br> 陸成嫣從一旁走過來,帶著點淺笑。 是挺好看的。 程夕瑗悄悄的瞟了幾眼陸成嫣,與現在有些狼狽的她不同,陸成嫣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顯得極其精致,白大褂白得有些刺眼,倒是不像猴子他們說的清冷的很疏離,笑著的時候挺平易近人。 這種人很難不生出好感吧。 像是瞧見了程夕瑗打量的視線,陸成嫣偏頭便叫她硬生生的撞進眼前人的眸子里,女人之間是有種第六感的,尤其是對自己的位置有威脅的人物,視線一交匯就噼里啪啦的作響,那是一種占有欲的表現,往往在這種事情上必不可少要分個勝負才好,所以當陸成嫣揚起下鄂的時候,程夕瑗便知道,這個人鐵定跟自己不會有好臉色。 “這是央社來的記者么?!标懗涉萄燮ぽp輕一抬,“記者就別跟著一起罰了吧,人家又不是真的要訓練,你說呢靳睿哥?” 好一個靳睿哥。 程夕瑗慢慢抬頭,那雙眼睛看起來有些不一樣,有些隱忍,有些埋怨,甚至更多的可能是委屈,徐靳睿額角猛得跳了下,呼吸頓時有些粗重,其實他本來也不打算罰程夕瑗,陸成嫣剛好給了他一個由頭,但是馬上就聽見一個溫軟的細聲。 “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br> 說完程夕瑗調整了下自己的姿勢,叫腿好受些。 徐靳睿頓了下。 “你起來?!?/br> 面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軍靴,褲腿擋住了程夕瑗的視線,頭頂傳來徐靳睿有些低沉的聲音。 “到一邊休息去?!?/br> “我也說話了,跟著一起罰吧?!?/br> 其實她沒說話,程夕瑗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像是在賭氣一般,說出了這種話,但確實,又是憋著一股勁,也不服輸的望向陸成嫣。 “你確定?” 她能感受到徐靳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點了點頭:“確定?!?/br> “行?!蹦腥说袜?。 對于她來說,自己的話就像是放屁,永遠可聽可不聽,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 說完徐靳睿便轉身,邁步到別處。 這個時候太陽正升著,氣溫也在變高,程夕瑗的膝蓋隔著一層薄布跪在粗礪的沙地上,發絲汗濕黏在皮膚上的感覺并不好受,但是她心里卻莫名有種報復的快感帶來的愉悅。 也挺好。 第11章 你來時冬至(二) 不管日出和日落時多美好,白天的太陽是不留情面的毒辣。 大地被炙烤著升溫,熱氣幾乎鋪面席卷,汗水有時不小心進眼睛的時候會帶來疼痛。 徐靳睿皺眉,冷眼看著咬牙使勁撐住的程夕瑗,心下莫名煩悶。 他記得跟程夕瑗還不熟的時候,有一回跟蔣祁他們打球,女孩子就身穿圓領白襯衫,外頭套著藍白校服,戴著耳機抱著一打書從他們旁邊經過,活脫脫一優等生乖乖女。 當看見他們望過來的時候,立馬故作羞澀低下頭去,模樣倒是順從。 陳孝文站在三分線外投了個籃,球打在框上飛得老遠,他懶得去撿,就勾著徐靳睿的脖子坐下,灌了瓶水,然后開口。 “喂,徐靳睿,我怎么覺得你家來的這姑娘不對勁,但是到底哪里不對勁我又說不出來?!?/br> 蔣祁走過來的時候剛好聽見,點了點頭,拿了水坐下。 “我也覺得,給人的感覺挺奇怪的?!?/br> 徐靳睿抬眼,程夕瑗離開的身影還在視線以內,默了沒說話,片刻又‘嗤’了聲。 “她有什么不對勁關我屁事?!?/br> 陳孝文拍拍他肩膀,打趣道:“好歹人家跟你住一塊,怎么就不關你的事了,我巴不得有姑娘跟我住一塊呢?!?/br> “她可不搭理我,悶油瓶似的,我管她?” 陳孝文笑得前俯后仰。 “笑個屁?!毙旖B唤浶钠沉巳艘谎?,隨口說了句,“也就看著乖?!?/br> 蔣祁半瞇著眼,聞言說:“確實?!?/br> “這你就知道了?”陳孝文問。 “就是感覺看起來乖?!笔Y祁聳了聳肩,“低眉順眼的,但是又不是那種真的乖的感覺,莫名總讓人覺得居高臨下,就那什么,有股子傲氣?!?/br> 傲氣。 徐靳?,F在格外想抽煙,眉頭緊鎖,臉色暗到嚇人。 蔣祁說的沒錯,程夕瑗身上就是有傲氣,看起來性格軟實際上容易認死理,也就是這股傲氣,叫他又愛又恨。 罰蹲姿在他這里最起碼是一個小時往上,徐靳睿最開始到部隊的時候是個刺頭,有回被罰了整整六個小時,蹲得整個人發暈,但是一般來說新兵連剛來的新兵大多都只能堅持半個小時左右就叫苦連天,更別說程夕瑗這種沒怎么訓練過的女生。 那一天,好像是上天故意折騰,氣溫格外高。 徐靳睿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然過去了快二十分鐘。 人光是站在太陽下都熱得不行,他們是習慣了,可程夕瑗就算是擦了防曬霜臉也紅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傷到。 “程記者?!?/br> 猴子看不下去了,趁著徐靳睿離開的一小會開口。 “你要不跟徐隊服個軟吧,我們罰著沒事?!?/br> 程夕瑗身子輕微發抖,眼眶已然發紅,但聽見猴子的話她搖了搖頭,強撐著扯出一個笑。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br> 服軟是不可能的,自己作的咬碎牙也要熬過去。 猴子有些良心不安,叫大家跟著自己一起罰,還連累了程夕瑗,猶豫了下。 “程記者,你把重心放低,別壓在一只腳上,偶爾靠下腳跟,如果麻的話千萬別動,一動就容易直接跪地上整個人起不來,忍一會,過會就沒感覺了,然后集中點注意力,最好能想件事兒,走神了就容易倒……” “噓——”程夕瑗打斷侯則沛的話。 “徐隊要來了?!?/br> 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徐靳睿從轉彎那邊過來的身影。 程夕瑗吸了吸鼻子,猴子剛剛跟她說的都是些被罰多了體會出來的實際經驗,雖然確實有用,但是更抵不過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 而陸成嫣,搬了個凳子,坐在陰涼的地方,默默注視著。 在她印象里,徐靳睿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總是一副不緊不慢云淡風輕的樣子。 先前徐靳睿還在陸軍特戰隊的時候她便聽過這人的戰績。 海陸空三隊里,屬陸軍作戰能力最強,其訓練也是最嚴苛的,更別說是其中的尖刺特戰隊。 那時候陸成河同其他幾個教官為了檢測他們的能力,拉著直升機把這一群人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里,森林密布,濃密深處的黑洞仿佛會吃人,誰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冒出來個毒蛇猛獸的,人在里頭想找到路都困難,更別說還要完成各項考核。 做不到的,按下身上的求救器,追蹤小組和陸成嫣所在的醫療小隊會立馬出發,保證戰士的生命安全。 但是男兒有血性,誰都不愿意輕易按下求救器,早晨進去晚上天都黑了還沒幾個人出來,直到后來一個接著一個支持不住了,后勤保障隊伍才忙碌起來。 特戰隊四五十號人,走出來的僅僅五個,其中就有徐靳睿。 陸成河回來就跟她說,特戰隊里出了個人才,別的人就是走出來也是滿臉疲憊,倒在地上休憩,就他一個,居然還在笑。 可就是這樣一個處變不驚的人,居然因為一個女人慌了手腳。 陸成嫣有些失神。 徐靳睿原先是打算去找彭敏,但是彭敏還在會議室里關著,他只能打道回府,莫名焦躁的來回踱步。 瞥了一眼,又趕忙收回視線。 身子都抖成那樣了,還在硬撐,過去連一垛書都要分兩次搬的人,現在倒是出息了。 程夕瑗眼睛里進了些汗水,疼得淚眼婆娑,眼前事物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