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在癱瘓和死亡之間,她寧愿痛痛快快的選擇后者。 “我問你,如果是我坐在輪椅上,你會離開我,對我不管不顧嗎?” 這個問題無論童麥回答與否,無論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還是否定的,霍亦澤都敢萬分的肯定,她不會,一千個不會,一萬個不會,就好像當初在知道他心臟有問題,他快要死的時候,她不離不棄的守在他的身邊。 那一份感動,那一份真切的情意,他不僅能深刻的感受到,更是斷定這一份感情經得起歲月的侵蝕和考驗,不管將來發生什么事彼此都不會變心…… 童麥不回答,沒辦法對他說謊,也沒辦法給他希望。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不會,我和你是一樣的堅定,即使從今以后你再也站不起來了,或者你可能身體支撐不下去了,無論哪里,天堂地獄……有我陪著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每一個字眼都是發自于他的內心深處,沒有半點虛假。 童麥不是不相信他,可伴隨著他愈加的堅定不移,她的心就越驚慌了,他可以不在乎她現在的情況,可是她在乎。 若是她不死,若是以后后半生就在輪椅上度過,不但時時刻刻成為霍亦澤的包袱,更是在未來的某一天,等洛洛和念桐逐漸長大,孩子們會好奇,會疑惑,為什么爸爸要娶殘疾的mama,mama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怎么還跟著爸爸。 她該如何回答,又或者她能堅持的,有足夠的勇氣去接受往后周圍人群的每一個詫異的眼光嗎? 她不能,絕對不能。 但霍亦澤的一本正經,她難以拒絕,且這個時候他們之間的氣息太過嚴肅了,童麥忍不住的詢問:“我好像缺點比優點多一籮筐,又沒耐心,又沒愛心,又不好心,你究竟愛我哪一點!” 究竟是她身上哪一點吸引他可以毫不動搖的愛著她,給她信心,給她暖心…… 也因為霍亦澤的認真,童麥甚至真想如他所說不管不顧的,無論天堂地獄,無論生老病死,她都要纏著他的身,繞著他的心。 “毫無理由的愛,愛你的一切,只要是你的,無論是缺點還是優點,都能深深的吸引我!” 即使真有天荒地老,末世蒼老……這愛也不會有變質的一天,只是愛的方式會隨著年齡,隨著成熟,而有不同的體現。 聽著他說著猶如灌了蜜般甜蜜的話語,童麥還是難免心頭會閃過陣陣驚雷,會不由自主的動搖,畢竟她現在很需要他在身邊,給她力量,給她活下去的勇氣…… “于博士的研究有進展了,我們可能還是要去拉斯維加斯住上一段時間,不過這一次回來,把洛洛和小莎也一起帶過去,念桐在醫院也很快能出院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開開心心的生活!” 憧憬很美好,對未來的勾畫也很美滿,可惜,現實往往會不如人意。 “我很想念洛洛了!”她是很想洛洛,但洛洛在她面前叫“小姨”時,她不免會歇斯底里的難受…… “你不想我么!” 霍亦澤這一句話完全是無意識的就脫口而出了,并非是在和孩子爭風吃醋了,只是一想到她什么都可以拋下不管,躲著他,這一行為令他擔心受怕,即使現在他找到她了,可他卻仿佛有一道預感在心中凝聚,遲早有一天,或者在不遠的將來,她會躲他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到…… 思及此,霍亦澤艱難的吞了吞喉,心慌不已,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童麥,她就在眼前,他甚至還能清清楚楚,實實在在的觸摸到她微涼的掌心,可是?他始終卻是不安和害怕的。 前所未有的害怕和難受聚攏在一起,并且,他將拽在掌心的紙條攤平了,再次溫習了一遍她寫的話語,童麥卻頃刻面紅耳燥:“不要看了……讓我把它藏起來!” 邊說著,邊去搶他手中的紙條,霍亦澤卻視如珍寶般的對待:“我現在就在你的身邊,還需要這些玩意做什么?沒收!” 小麥。雖然我回來晚了,但是回來了,就再也不會離開了,會一生一世守護著你。 他的眸色里分明多了nongnong的柔情,且把紙條當真揣回自己的口袋,沒收了。 曾經聽說過童麥給江承逸誤寫情書的事跡,他就把它當成這是童麥寫給他的情書好了,且在霍亦澤的眼底,這是世界上最珍貴,最感人的情書。 “你……無賴,拿來……”童麥不忍心自己愛戀的證據被他拿在手中,當以后炫耀的資本,急急的要從他的手中搶,可霍亦澤卻是左閃右避的,能輕易的避開她,但又不會讓童麥撲空,凝視著她急切的眸子,他真的好喜歡她的鬧騰了,以前太過吵鬧,他會不適應;而現在她不鬧了,安靜下來了,他反倒是不適應了。 “不給,嗯……這是什么?是日記本,看不出來……你還會寫日記!”霍亦澤好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新奇不已,明明雙眸里閃爍著訝異且歡喜的光芒。 她很令人出乎意料,明明有些小女生的玩意……和她會掛不上鉤的,但偏偏又能緊密的聯系在一起。 “什么嘛,寫個日記你也有意見??!你把日記本還給我!” “怎么,你在日記本里面寫了很多秘密嗎?暗戀sam,喜歡小a,討厭霍亦澤……是不是諸如此類的玩意!” 霍亦澤壞壞的說道,唇角勾出一道開心的笑顏,仿佛此刻一點兒也不介意童麥究竟在日記本里寫些什么? 就算寫了什么不該寫的,那也是過去,是過去的心情,只要他能深刻的感覺到童麥愛的人是他,這就夠了。 “你胡說什么?我才沒你那么膚淺,你把日記本還給我,偷看別人日記是很不道德的行為,很沒品知不知道!” 童麥有點孩子氣的在說教,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很不情愿她過去的心事,被霍亦澤窺視,即使日記里的內容多半是和他有關…… 但始終,童麥不想讓霍亦澤看到。 “笨蛋,你第一天認識我,居然跟我談道德品格的問題!” 即使以前在學校念書時,他是絕對的資優生,可是?在童麥的面前,倫理道德,人品素質……通通拋一邊了。 不過,好似看日記的行為,霍亦澤純屬是在逗著她玩,緊握住她忙不迭的手:“告訴我,這幾天想我了嗎?說真話,我就把日記本還給你!” 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日記本,以此作為誘惑。 明知道她肯定有無盡的想念,但他內心深處所知道的,和她親口對他所說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無奈,童麥只能妥協:“想啦!想啦!日記本可以還給我了吧!”回答的很敷衍,也回答的極不情愿。 霍亦澤也不滿意她的回答,不悅的囁嚅:“說一句想我,就這么難嗎?好像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即便不愿意,但始終是把日記本還給了童麥,童麥聽到了他不悅的嘀咕聲,在夠到日記本的時候,親昵的攬住了他的脖頸,開心的說道:“不僅很想你,還很愛你,滿意了嗎?” 然而在說話的同時,她的鼻尖處開始緩緩的淌血,直直的垂落下來…… 正文第七章充滿陽光,不要黯淡! “小麥……”霍亦澤在瞅見童麥鼻尖處的鮮血汩汩淌出時,聲音明顯顫抖了,而童麥也略微的感覺到了口鼻處的疼痛,嫣紅的血液滑至她白色的衣服上,開出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呼吸在頃刻變得炙灼,不太順暢,童麥大口大口的呼吸,這個時候大有被人掐住脖頸,無法呼吸快要頻臨死亡的感覺,但她有很多話想要跟霍亦澤說:“如果可以,我會努力活下來!” 一點兒也不想離開他,哪怕是遠距離的看著他都會滿足。 所以,她會竭盡所能的撐下去。 聽著童麥氣若游絲的話語,霍亦澤的痛楚霎時間從四面八方放肆的襲來,攔腰抱起了童麥:“寶貝,不會有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說完,急切的抱她離開,在車上時,童麥也全然無法支撐下去,原本有很多話想要對霍亦澤說,可唇瓣里艱難的無法吐納出一個字眼…… 如果有一天,我呼吸停止了,但依然還能記住你焦急抱著我的神情,那樣的急切,我能輕易的感覺到你的心跳,你的在乎,你的不舍。 知道你很疼我惜我,就很滿足了。 去醫院之后,顯然醫院也無法查出童麥身體的毒素,只知道體內的不明物質在迅猛的擴散至四肢百骸,逐漸在一步一步的侵蝕著她的身體,這是導致昏迷的最根本原因,情況也分明是在一天比一天糟糕…… 雖然,醫生說童麥應該會醒來,不太可能就這么一睡不醒,可是一天過去了,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安安靜靜,悄無聲息的模樣,霍亦澤看了不光只是著急,更是難過的透不過氣來。 還清楚的記得他們剛認識的那一段時間,她是那么的害怕進醫院,后來才聽說是因為她母親在進去醫院以后,再也沒有出來了,所以,她也擔心自己一旦進來醫院,再也沒有機會出去。 霍亦澤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宛如在向她傳遞能量似的:“笨蛋,你再不醒來,我可要偷看你的日記了!” 不管童麥的日記里會寫些什么?無論有沒有他的存在,他不會生氣,也不會難過,只想更了解她一點,有關于她的過去……她幾乎是絕口不提,霍亦澤也隱約知道她過去艱難的歲月,不想去碰觸她的過去,引來她的傷心。 在拿捏著日記本時,他還是很“紳士”的繼續道:“真不醒來,我翻開日記本了……” 日記本并不精美,相反顯得老舊,不難看出這本日記本跟著童麥已經有些歲月了。 “你不信我會翻開你的日記是吧!我現在念給你聽……”他的口吻有點孩子氣,更像是哄孩子似的誘惑著童麥醒來,其實看日記不是目的,只希望她能醒來能跟他說說話,好讓他確定她不會有事,至少不會這樣猝不及防的離開他。 思及此,霍亦澤的雙眸里有些濕潤,在翻開書頁時手不禁顫巍巍的,打開第一頁,字跡并不如他預料中工整的娃娃體,而是歪歪斜斜的用鉛筆寫著的幼稚,青澀的字: mama走了,我一個人。 我不哭,因為mama說愛哭的小孩不是好孩子,我要做mama的好孩子,只有做好孩子,mama才不會傷心。 …… 見到了爸爸,還有大媽,還有一個漂亮的jiejie,他們好像都不喜歡我。 他是我爸爸,是我爸爸嗎?只是爸爸為什么不喜歡我。 看到這里時,霍亦澤有點看不去了,淚水管控不住的垂落,指尖在拂過她寫的有點馬虎的字跡,甚至很多字她根本就不會寫,還用拼音代替,卻能深深的體會到那時童麥的堅強和孤寂。 她沒有任何人傾訴,只有一本日記本陪伴著她,它就是她最好的傾訴對象。 難怪,她會那么的害怕孤單。 人在孤單中久了,第一種可能是習慣孤單,第二種可能是更加害怕孤單了,童麥就屬于第二種…… 小時候在她身上奠定的孤寂和落寞,在長大之后更加有恃無恐的吞噬她。 即便此刻是歇斯底里的傷痛在霍亦澤的周身流轉,但他還是堅持要看下去…… 第一天進孤兒院,和很多小朋友擠一起睡覺,我卻很冷。 半夜里夢見mama了,mama說要給我買很多很多玩具,可是?我只要mama回來,有mama在,我就不冷了。 …… 在孤兒院的第二天,臨床的小朋友說我是爸媽不要的孩子,是壞孩子,我打了他,于是院長罰我們站了很久,從此,我知道了孤兒院的意思,原來是收養爸爸mama不要的小朋友的地方。 我真的是爸媽不要的壞孩子。 …… 我以為mama死了,只是暫時睡了,還會活過來,小朋友說死了就是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mama,你什么時候回來,你還會回來嗎? …… 又見到了爸爸,還有大媽,聽說要把我送去倫敦,我不知道是哪里。 我說我要去找mama,結果大媽打了我:說我是賤人。 霍亦澤淚水徹徹底底模糊了他的視線,身體宛如在鋼釘上碾過,五臟六腑俱裂了。 一開始的日記里很多錯別字,很多用拼音替代的字,但這是霍亦澤見過最勇敢的字,最孤寂的心。 因為從小是在錦衣玉食,陽光盛世中長大,他完全無法體會到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在當時經歷了多少苦難和折磨。 后來,也難怪她會如此痛恨陳玉華,痛恨尹家所有的人…… 我到了倫敦,這里的人和我們不一樣,金色的頭發,碧綠的眼睛,我很怕。 爸爸和大媽走的時候,我抓住爸爸的手,大聲哭泣,說不出話,就是哭,一直哭…… 最后他們還是走了。 …… 我又夢見mama了,mama抱著我說不能哭,愛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醒來后周圍黑黑的,我哭了,我不想當好孩子,當好孩子也沒有人喜歡我。 在這里,他們把我當怪人,整天抓我頭發,罵我丑八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