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奉則直勾勾的看著鏡子，兩人的視線沒有直接接觸，卻在鏡子里交匯。

    下一秒，戚無妄的下巴被人用手托起。

    “戚老師，麻煩你閉一下眼睛?！?/br>
    近距離欣賞著天賜的這張臉，化妝師突然覺得后背發涼，追望過去，看到的是同樣閉目養神的江奉則。

    納悶的側了側頭，她沒再多想。

    化完妝，戚無妄去試衣間換衣服，換上青蔥色的校服，出來時收到了跟江奉則一樣的反應。

    兩人站在一起，土味的校服竟然穿出了情侶裝的感覺。

    發現江奉則一直朝這邊看，戚無妄皺眉問：“江老師，你盯著我干什么？”

    “沒什么，我只看過小時候和成年后的你?！?/br>
    后半句話不用說出口，戚無妄能夠接收到。

    江奉則熟悉十歲的小妄，兩人扶持著度過了對彼此來說同樣艱難的時光，十二年過去了，他接觸的是狂野生長后的戚無妄。

    那么成長中的戚無妄呢？

    化妝是個神奇的東西，堪比整容。

    少年面龐稚嫩，減齡的校服將江奉則帶回到他不曾參與過的戚無妄年少的時光。

    江奉則笑了，“原來你十幾歲的時候長這樣?！?/br>
    戚無妄故作冷淡的瞥他一眼，沒有接話。

    江奉則卻仍舊注視著他。

    戚無妄的肩膀不會過于寬闊，跟在夢里用眼睛丈量的寬度極其相似，站久了的時候右腳慣性的微微點地，面無表情的時候眼簾半掀，莫名的有一絲垂喪的味道。

    越是接觸，江奉則越是能找尋到早就銘記于心的相似點。

    它們如復刻的銘文，被他自己執著刻刀，親手刻在心臟上，心臟的每次跳動都牽扯著無法愈合的傷痕，蝕骨的疼痛一遍一遍的提醒著他自己“寫”下的東西。

    無數次的溫習，讓夢中那個人的習慣成為了江奉則觀察的本能。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么尋找一個不知相貌的人。

    現在江奉則無比的肯定，戚無妄就是他要找的人。

    江奉則不知道未來發生了什么事，夢境與現實的差異讓前者像是一場玩笑，轉瞬云煙。

    但是江奉則不敢賭也不會去賭。

    既然戚無妄是真實存在的，那在夢境里纏著戚無妄不放的男人也是同樣。

    那個人一定會來找戚無妄。

    他不會放任戚無妄像夢中那樣獨自面對，3074場夢，江奉則被救了3074次。

    都說救命之恩，涌泉相報，自愿陷足泥潭的江奉則知道自己早就還不清了。

    第81章 扶我一下

    戚無妄來到拍戲地點, 場景已經布置好，以滑軌和設備為欄，圈出大片空間。

    “江老師, 你準備好了嗎？”王振問了一遍，“第一條戲正好給我們打個樣兒，肯定能一條過，江老師你別緊張, 正常發揮莫得問題?！?/br>
    瞅瞅單手抄兜的江奉則，再看看不停抖腿的王振。

    戚無妄笑了, 怎么看都是第一次做導演的人更緊張。

    “安靜！安靜！第一條戲必須一條過！”

    劇組頃刻間沒聲了。

    “《罪城》第二集 三十一場第一次——”

    隨著打板師“咔”的一聲，被機器環繞的人瞬間進入狀態。

    明明與角色相差了十歲，相輔相成的演技與妝容讓他平添出少年感，江奉則現在就是高中時的周賀之。

    戚無妄站在場邊, 從江奉則身上看不到熟悉的樣子，他幫老奶奶撿起滾了一地的橘子, 被道謝后露出清爽的笑容。

    像是夏日里升騰著小氣泡的汽水，扭開瓶蓋時發出猝不及防的脆響聲。

    等到王振發出破音的“cut”聲, 戚無妄抬起劇本，用它擋住自己剛剛看入神的臉。

    果然，演員就是怪物。

    江奉則是怪物中的怪物, 快奔三的人了, 演起高中生沒有絲毫違和感。

    “離這么近，看得清紙上的字嗎？”

    戚無妄沒吭聲, 裝作看的認真。

    手上的劇本被播開, 江奉則強行將他的臉送進視野, 淡淡道：“看東西不能離字太近, 會近視?！?/br>
    ……你是我媽嗎？

    當年錄節目的時候, 江奉則也是這樣管著他的，戚無妄感覺又回到了被管制的時候。

    他一翻手腕，劇本掙脫了江奉則的手指。

    “謝謝江老師提醒?！?/br>
    江奉則垂著眸，望了他一會兒，在王振的呼喚下朝那邊走去。

    “小妄哥哥！”秦曉辰湊過來看他的劇本，“今天我們有沒有一起拍的戲??？”

    “沒有?！?/br>
    “可我想跟你一起拍?！?/br>
    “我不是導演，跟我說沒用?！?/br>
    “那你去跟導演說說嘛~好不好？”孩子開始撒嬌，“小妄哥哥，行不行??？你看見我只跟江奉則哥哥一起拍，不吃醋的嗎？”

    上次的蛋糕事件之后，秦曉辰格外粘他，可惜戚無妄錄《請慢點長大》吃膩了孩子撒嬌這一套，冷酷無情道：“不好，不行，不吃醋?！?/br>
    秦曉辰癟嘴也沒用，很快被蕭凝拉走，因為下一條戲是他跟江奉則的。

    在打板的聲音響起時，戚無妄的目光便挪到場中。

    小蘇旭和伙伴們在玩籃球，個子矮矮的，投個三不沾是常態，籃球全場亂滾，好不容易打次板，籃球biu——的飛出場外，被來接小蘇旭回家的周賀之接住。

    秦曉辰不是籃球手，無法控制籃球的反彈軌跡，實際情況是由場務拋投出一顆籃球，讓江奉則接住，再剪輯拼接出鏡頭效果。

    “江老師，我拋了！”場務提醒一聲。

    橘色的球在空中劃過優美的拋物線，卻是有些高了。

    江奉則輕松躍起，身體舒展出好看的線條，衣擺翻動間隱隱露出精煉的腹肌，籃球輕而易舉的被他收入掌中。

    效果比預期的要好。

    “賀之哥哥！”小蘇旭驚喜的跑過去，接過周賀之遞來的籃球，“你放學了嗎？”

    “嗯，小旭，我們回家吧?！?/br>
    小蘇旭有些不樂意，“我想再玩一會兒……”

    “不行?！敝苜R之拒絕，說出的話讓小蘇旭苦了臉，“我們還要回家做作業?！?/br>
    “那你要背我回家我才能走！”

    周賀之無奈的應了，蹲下身任由小蘇旭撲上來，用手撐地穩住身體，頓了幾秒后背著孩子站起來，一邊聊一邊走，畫面美好的不行。

    江奉則的演技渾然自成，秦曉辰畢竟是個孩子，有些細節不太如意，這條戲保了兩條才過。

    “江老師真的是用細節取勝，背小辰的時候，總是等他趴好了才慢慢站起來?！敝砹粢獾搅诉@個細節，忍不住又夸一句，“江老師演的真好?！?/br>
    江奉則三次背孩子，動作緩慢中能讀出憐惜，讓人看了就知道周賀之和小蘇旭的感情有多好。

    唯獨戚無妄皺了眉。

    江奉則肩背上的傷比他想象中嚴重，抬手接球、背孩子的動作很難，他卻將身體的不適變作了演戲的一部分。

    這就是演員嗎？

    戚無妄找到王振，“下條戲拍我的?！?/br>
    王振看了看安排，“可今天早上大都是江老師和小辰的戲?！?/br>
    “我知道，所以來找你插個隊?！?/br>
    周賀之和小蘇旭的戲份免不了打打鬧鬧，對一個傷員來說著實不容易。

    如果是別人這么要求，王振早把對方踢出劇組了，但真當了導演他才知道什么叫強龍壓不了地頭蛇，何況他家還“強”不過戚家。

    王振嘆氣，“總要告訴我個理由吧?！?/br>
    戚無妄想了想，“我吃醋了?！?/br>
    王振瞪起眼睛，目露疑惑。

    “小辰只跟江老師拍戲，我吃醋了?！?/br>
    “……”

    行，這理由真強。

    王振知道兩位主演之間氣氛詭異，沒有絲毫懷疑，提戲的安排下達后，工作人員趕緊收拾布景。

    戚無妄聽到有人悄聲問：“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改拍戚老師的戲了？”

    “是戚老師要求的，說來也是，明明是他主演的戲，開門紅的第一條卻拍的江老師?！?/br>
    戚無妄有些困惑，開門紅有必須要拍主演的說法？

    “我的則木而戚死了，進組前以為能嗑到糖，沒想到嗑了一嘴玻璃渣，果然cp都是假的?！?/br>
    對，就是這樣，則木而戚是塑料的事傳播的越廣越好。

    “說不定有什么隱情，戚無妄和江奉則是鬧別扭了吧，小時候感情那么好，不會說變就變?！?/br>
    ……說這句話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