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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以一個曖昧的姿勢倚在滄海懷里,滄海的手掌與他后背相貼,隔著衣衫可感到他掌心處涌出的暖流,如同清亮的溪澗,在他身體里汩汩而過,如沐春風,似櫛夏雨,更像多年前那一個吻,明明輕柔卻點滴皆落心頭,在心底砸下深深的印記! 鳴呦翕動著眼睫,重新閉上眼睛,卻只留戀了片刻。他輕輕推開滄海,師傅,我好了 梵夢山很高,幾乎遮住半個日影,石壁間更是光線晦暗。鳴呦微垂著頭,長長的睫羽在他眼瞼下投下兩片淡色陰影,此刻的他,孱弱無力,收斂了肆意張揚的笑,五官一下子變得柔和了起來,修眉薄唇,輪廓溫婉。 滄海聽到方才那聲輕喚,既不是師傅,也不是滄海君,只是滄海,一顆心早已七零八碎。 滄海身份貴重,地位超然,熟識不熟識的都喚他一聲滄海君,以示尊敬,而只有芝華會直呼他的名字,從第一天第一面,便是如此,因為在他的心中,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只有滿懷期冀的愛人! 莫非,鳴呦想起了什么?可是,看他現在這冷淡的模樣,又不像! 滄海輕聲道,怪我,穎夫人曾叮囑過我你怕寒畏熱的,我給忘了,他直起身,還是,回去吧! 鳴呦突然抓住滄海的衣角,眸子里閃著希冀的光芒也帶了些懇求,不,師傅,我要去。 滄海低頭,有片刻的猶豫,芝華是天地靈氣所蘊育的靈獸,而這靈根就依附于他的九彩鹿皮之上,當初他散魂歸魄之時不知為何人所害,被剝掉了九彩鹿皮。所以,即便聚靈術將他的三魂七魄凝聚,重新托生,但沒有了那張鹿皮,他也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鹿妖而已,如何攏得住他那靈根深種的魂魄,再次魂飛魄散,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鳴呦看他垂目不語,不知在想什么,眼底結著自己看不清的愁緒,濃得化也化不開,忽然就心疼起來。 他這是怎么了,滄海修煉萬年,早已寵辱不驚,曾經的芝華癡纏戀慕那么久,也沒見過他有過什么別樣情緒,大概把他也歸于那些為他傾心的瑞彩帝姬,拂云元女之流,無非又一個癡心妄想的人罷了! 后來想想,當時的芝華還真是厚顏,可能在滄海心里,他還不如瑞彩帝姬和拂云元女,人家有家世有背景,都是貴女,而他芝華呢,無依無靠的,還是個男人,一個有辱他滄海真君私德的男人! 師傅,鳴呦又喚了一聲,心道,上輩子以為只有我與你最為親近,可以直喚滄海,殊不知,是我自欺欺人罷了。這輩子,就喚你師傅吧,喚一聲少一聲了,誰知道哪一天我的小命便交待了,也不算怎么吃虧! 滄海沒說話,忽然蹲下,幫他把早上偷懶沒系好的扣子扣上,又款下自己的外袍,裹緊他,一只手托住他的膝彎,將他打橫抱起來。 噯,鳴呦不由得掙扎了兩下,師傅,我自己可以走。 滄海冷冷說道,閉嘴! 鳴呦立刻閉緊嘴巴,他知道,滄海的脾氣,他不想說話不想解釋的時候,便不會多說一個字,你只有服從的份兒! 他眨巴著眼睛,自下而上,看著滄海棱角分明的下頜,淡薄的唇色,高挺的鼻梁,長得還真是英俊逼人,難怪那么多人會喜歡,就像一枝開在絕壁上的鳳梨花,高不可攀!芝華大概也是因為這張臉,加入了他身邊的蜂群! 輕輕地一寸一寸靠近他的胸膛,等把臉試探著貼住他只著了中衣的胸膛,再偷偷瞟一眼,發現滄海已在用法術往云遮霧罩的山頂飄去,并未發現他的小心思,于是,悄悄地抿唇笑了下,貼得更緊了一些。 一顆顆小小的雪霰打在臉上,還真有些疼,此處居然下著細雪。 空曠的山頂幽靜遼遠,只有一方冷潭孤寂地泛著瑩瑩藍光,天與地都靜極了,似從開天僻地便這般杳無聲息。 鳴呦踏著薄雪,靠近深潭,潭水深遂清澈,卻望不到底。他知道,有冰泉從潭底汩汩流動,冷泉從不止歇,潭水冰寒刺骨卻永遠不會結冰。 別靠太近,這寒氣你受不住的。 滄海跟在他身后。 嗯,鳴呦答了一聲,兩步之遙,停下腳步,放眼望去,十米之外有兩株果樹,結滿了紅艷艷的玄晶果。 其實,從滄海端給他那日,他一眼便認出了玄晶果。 天上地下,只有這梵夢山有。 果樹不高,鳴呦抬手便可觸到一個個像小紅燈籠似的果子,眼神里透著欣喜,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還真的活了 滄海遠遠站著,望他背影,雨雪霏霏迷了眼,恍惚間與記憶中那nongnong淡淡的身影重合。一幕場景隔了雪簾,溯著時光而回,清晰地像在眼前。 那人手里捧了枚果核,正往挖好的深坑里放。旁邊的人道,告訴你種不活,偏不信。 那人聽了,渾不在意,卻收回了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對小小果核道,我渡了你仙氣,你可定要長成,然后,又耳語般不知嘮咕了些什么話。 旁邊那人也不再理會,拿了長柄水勺去冰泉里汲水,準備澆那一棵玄晶果樹,只是俯身之時,側目去望那人蹲著的影子,小孩子般可愛嬌憨,珍之又重地將果核種下,用手封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