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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被留下?誰會被趕走?留下的人,意思上一個人要干原來兩個人的活。就是拿了高薪,工作量也翻倍了。而被趕走的人,如果這里沒了位子,公司會安排嗎?集團里其他工廠,織毛衣嗑瓜子的人也不少,也就是大家都沒有那么多的活干! 這個一直在下面傳來傳去的消息被證實了,一半人會留下來,但是名單還沒有出來。老王估計是知道些什么,他在那里說:“算了,實在不行,回家帶孫女去!” “你個老東西,還剩下兩年就退休了,當然無所謂。我們上有老下有小,該怎么辦?”張大姐才四十,她老公的毛巾廠效益也連年滑坡。 相對技術科要好一些,他們才是真正有底氣的人。人家總歸不會一堆法國人過來接管技術吧? 切實的方案還沒出來,所有的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各種各樣的事情都出來了。有悄悄地去領導家走后門的。別說怎么知道的,這個時代房子都是集團分配的,領導的房子邊上住的也都是本集團的人,能不看見嗎?也有天天去吳副總辦公室哭家里困難的。當然也有老神在在,背后有人的,肯定能進合資公司的。 上頭解決方案還沒出,下面已經是各種情況都出來了,預感到自己要下崗地同事們,本來工作就不積極,現在基本上就不動了。黃聆看著吳副總在那里一個一個做工作,讓大家動起來。 他們科室老王,油滑是一回事,厚道也是一回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要太搞,等上頭方案出來,再跟上面談,現在把單子下掉,東西催進來?!?/br> 老王一直以來脾氣好,待下屬也照顧,能力也很強,他的話,下面的人還是給了面子,磨磨唧唧地給做了。銷售那里就過分了,客戶打電話過來,一問三不知,惹得客戶直接跑過來,坐在吳副總辦公室里。 名單總歸要出來的,楊總在食堂開了不止一次全體會議,吳副總下去車間不知道派了多少香煙,收效甚微。實在無奈之下上頭給了個方案,各個科室出來抓鬮。每個科室除了一兩個必留的人之外,其余的人聽天由命。抓到誰就是誰!抓鬮還不是立刻就抓,因為還在跟法國人談,這次進行人員調整之后,新公司里,法國人就不能隨便開除人了。 黃聆認為很滑稽,本來這家工廠里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抓鬮抓出來的人里,肯定有那種混子,這種人還不能開除?合資公司這個頭就開得難了。 面臨這種事情,她上輩子的做法就是快刀斬亂麻,而不是這么拖在那里。把那群不想要的,處理了。剩下的工作讓留下來的人做,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在黃聆的概念里,上輩子只有時間給的不夠,所以趕不出來貨的,沒有這種拖期幾個月,還干不出來的。 進了這家公司,她才發現太特么神奇了,每個環節都出幺蛾子,都有可能停在那里十天半個月不動?,F在這種情況下更是如此,聽說抓鬮了,原本覺得自己有希望進合資公司的那幫子人都泄氣了,基本上每天都不出活了。 海外的物資進來,一個集裝箱的貨,黃聆去車間找了幾位師傅幫忙,人家拿著茶杯在那里喝茶,抽煙,說著帶著顏色的笑話,根本不睬她。 開集卡的司機師傅蹲在廠區的樹底下:“小姑娘,幫幫忙了,我們現在車隊改革,是按照每天拉幾車算的。我早上三點多起床,五點不到去港口排隊。就是想這里卸了再去接一車?!?/br> 黃聆去車間找了余主任,余主任陪著她走了一圈,一個個坐在那里拿著茶杯,叼著香煙,吹牛聊天。 “師傅們,幫幫忙!集裝箱呀!不能耽擱的!人家司機師傅,卸貨卸完,也是要去港口再接活的呀!”黃聆好言相勸,拿出自己買的糖果放在那里,“師傅們甜甜嘴。幫幫忙了!” 一個師傅夾著香煙,拿著茶杯:“小姑娘,我們不是不幫你,個人的事情都沒解決,我們怎么幫你。我們為公司奉獻了一輩子,現在我們一半人都要被掃地出門了,你說我們怎么幫你?” “徐師傅,外面的那個司機師傅,他們運輸隊有指標的。人家早上五點不到去港口排隊,他還要去接貨的。涉及到外面的人,咱們跟公司之間有想法,那是內部的事情。不要拖累外面的人,好不好?”黃聆在那里求著大家幫忙。 終于有幾個師傅站了起來:“走吧!一起去卸貨!有事情找公司搞,不要讓小姑娘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br> “你們就是沒有種,這種事情就是要讓上頭清楚,咱們工人的力量?,F在幫她把事情干掉了,上頭都以為我們的軟蛋!” 師傅們看著這個老徐搖頭,過去把集裝箱打開,拆了里面固定的木條:“小姑娘,你去叫老余,去叫剛才那個老徐,叉車是他開的。我們都不會?!?/br> 黃聆問:“其他人不會嗎?”要那個老頭過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還有兩個,今天都沒來,被二廠借調過去了。他們有大項目要出貨?!倍S?離這里五十多公里??! 黃聆奔跑著去找余主任,九月初,天氣炎熱,跑來跑去,黃聆已經汗濕了T恤。 余主任橫說豎說,人家不肯動。又去上頭找吳副總,吳副總過來,那個老徐翹著二郎會:“拿協議來簽了,保證我進合資廠,我就給你卸貨。否則想都不要想!” 這種事情吳副總肯定不能答應,黃聆知道這個時候叉車工都是個技術工種,不像后來,外面墻壁上都有出租叉車的小廣告。東西一定要下來,還是給客戶承諾要出貨的,卸下來了,明天還要等商檢的人過來再查驗,這個時代就是這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