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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修謹幾乎不可置信,他站起來問:“為什么?”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我考慮過了,我的專業和貴公司不太符合,所以不浪費雙方的時間了,非常抱歉。謝謝您給的機會!” 聶修謹愣在那里,她說什么?她不來了? “再見!”電話被掛斷,嘟嘟聲響起。 聶修謹把手伸到涂了發蠟的頭上,撓著自己的腦袋,怎么一開始就跟上輩子不一樣了呢?見鬼的專業不符合?她上輩子專業也不對口,干得不也…… “聶總,您四點約了江城CW的肖主管談樣品開發,我們該出發了!”業務的老錢進來說道。 先把生意談了,聶修謹站了起來,想要出發,老錢說:“聶總,您的頭發?” 他走出辦公室,辦公室里的財務張阿姨,看向自家俊俏的沒有邊的聶總,此刻頭發就跟雞窩似的,橫七豎八,不禁臉皮都抖了兩抖。 聶修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伸手進臺盆濕了濕手,想把頭發扒拉服帖,水少了沒用,水多了,發蠟混合了水滴落在襯衫上,一滴滴含著油脂的水滴吃進了襯衫布料里。顯得油膩膩,惡心吧啦。 聶修謹索性去辦公室里拉了一塊毛巾拿了洗手的香皂往頭上一抹,在自來水上沖了一把,把頭給洗了個干凈,擦著頭發,進辦公室,自己這一身?回去換衣服來不及了! 他拉開門:“老錢,去倉庫給我領一套工作服過來!” 工作服過來,顏色是鮮亮的橙色,薄薄的滌棉布料,穿在身上很廉價,背后還要印刷上大大的廠名,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個犄角旮旯里的作坊,再配上剛回來那天,墻上的地圖,桌上的貔貅擺件。記憶里自己年輕時候不是敢打敢拼?沒想到品味如此不堪入目的地步,果然記憶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不行,腳上的一雙皮鞋不配。 “給我拿雙勞防鞋來!” 一雙勞防鞋換到腳上,這下齊活了,若不是聶修謹整個人長得人模狗樣,這套衣服上身,他就是妥妥的車間開車床的,有這張臉撐著,頂破天也就是車間的一個技術工人。 一早上老錢見聶總打扮得比動物園里的水獺還油光水亮,還覺得自己一件長袖T恤,去江城CW這種高大上的公司,會丟了自家公司的臉面。 老板現在這個打扮?走出去到底誰是老板,誰是下屬? 老錢有些不確定地問:“聶總,您就這么去江城CW?” 聶修謹側過頭問他:“不然呢?” 聶修謹穿著橙色工作服,開著廠里那輛哪兒哪兒都響,偶爾還會點不著火的破爛小貨車,往江城CW而去,上輩子開慣了豪車,貨比貨真得扔,算了,還是別扔了,現在還沒錢??! * 中間轉公交車的時候,黃聆找了個電話亭給博達回電話,原本以為是財務的張阿姨接電話,沒想到是聶修謹。也是,博達此時的員工,一個個都是阿姨叔叔輩兒的,除了聶修謹這個中專生之外,全部沒有超過初中。她這個T大的畢業生,從進去渾身上下在他們眼里就是帶著金光。 不像后來,融景成了大公司,聶修謹開始裝逼了,一定要名校才能進融景。別看他搞了個什么什么州的EMBA,本質上對名校還是沒有概念。國內的大學還好些,國外的大學,除了哈佛,耶魯,劍橋,牛津幾所頂尖大學之外,一無所知。曾經HR跟他匯報管培生招聘情況,從說了一溜兒洋名兒他都沒意見,聽見一個西安大略大學,他就叫了:“西安交大不好嗎?找這么犄角旮旯里的大略大學?” 黃聆憋住一口水沒噴他臉上,結果是自己咳地半死,他還在說:“你看看,你找的這么個學生,讓黃總助這個名校畢業生都笑噴了!” 黃聆緩過勁兒來,連忙打住他繼續滿嘴跑火車,對那個HR說:“名單我再過一遍,再給聶總匯報!” 拿著名單進去找他,這才有機會對他吼:“這個學校是加拿大的老四校之一,就跟國內985似的,你滴明白?” 因為他的無知,所以對他有限知道的幾所大學特別崇拜,就體現在她進去之后,覺得她的知識豐富,無所不能。連橡膠性能分析這種屬于化工的知識,認為她也懂。也正是這樣,為了不讓他失望她學了不知道多少新的知識。 反正這輩子,自己絕對不會跟他有所交集了。黃聆搖了搖頭,下了公交車。走在人行道上,江城CW和江城電氣成套設備公司就隔著一道墻,江城CW財大氣粗,寬幅白色大理石墻面上面中英文對照的公司名稱,中間巨大的Logo,下面公司地址,特別氣派。 邊上的電氣成套設備公司呢?依舊是那種七十年代的門衛間,鐵柵欄的門,頂上拱形的門頭上,紅色的五角星已經斑駁地看不出顏色,公司名稱是木頭牌子掛在水泥墩子上,極具懷舊氣息。 連看門的那位,大約也是七十年代的小伙歷經二十年,變成如今已經禿了頂的大爺,聽了黃聆的介紹,他打電話聯系張主任,黃聆看著車水馬龍的馬路,看見一輛記憶當中熟悉的車子停了下來。這是聶修謹的那輛小破面包車,車門打開,里面下來一個穿著一身橙色的年輕男人。 聶修謹,燒成灰她也認得!不過這個聶修謹突破了她的認知,記得這個人為了能夠做生意別人相信他,有實力。在她的記憶里渾身上下的打扮,永遠是那種讓人看了相信這是一個老板,還是一個大老板。要不然她怎么會被他的皮相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