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廠車，指的是旅游景區里的車，掛廠車的牌照，只能在景區內行駛。

    第五章 人形麻袋

    我還記得，闖進那個即將爆炸的房間時，那女孩的表情。

    那時候她想讓我死。但現在，我真希望她還活著。

    ——程子墨

    1

    蕭朗和凌漠在公安醫院的急診室門口焦急地等待著。

    不一會兒，大門推開，醫生和聶之軒一起走了出來。

    “怎么樣？”蕭朗上前幾步問道，轉而又自己笑了，說，“怎么最近每次，我的角色搞得都像是在產房門口等消息的爸爸？”

    “沒事，輕微硫化氫中毒?！贬t生說，“昨晚病人的意識不清，我們一直認為是中毒的原因，其實啊，是毒癮犯了?！?/br>
    “他果真是吸毒者?！绷枘烈鞯?。

    “是啊，尿液和頭發檢測都提示他是一個長期吸食毒品的人?！贬t生說，“我們也請了戒毒所的醫生過來，對他用了替代藥物，估計很快就能恢復意識，接受審訊了?！?/br>
    “那，這個人的身體全面檢查了嗎？”蕭朗用征詢的目光看著聶之軒。

    聶之軒點了點頭，說：“骨密度測定，這個人的骨量z值超過了10，也就是說，這人的骨骼硬度，是正常人的十倍。他全身唯一可見的骨折，就是鼻骨骨折，因為鼻骨是我們人體最薄的骨骼之一。即便他的鼻骨也很硬，但因為巨大的沖擊力，還是骨折了?！?/br>
    “所以他沒有被鐵質的廣告牌砸死?！笔捓嗜粲兴?。

    “至于攀爬能力，主要是和他的工作有關，我認為不一定是演化能力?！甭欀幷f，“主要依據是，演化者一般都有一種演化能力，同時附帶一種副作用。這是我們之前總結出來的規律。這個人經過檢查，發現他不僅骨量激增，多個器官也都有纖維化的征象，這是他的副作用。既然只有一種副作用，那么他應該就只擁有一種演化能力。當然，器官的纖維化，也是他這次遭遇廣告牌砸擊后，卻沒有發生破裂出血的原因?！?/br>
    “纖維化？嚴重嗎？”凌漠問道。

    “嚴重?！甭欀幎⒅枘?，說，“至少，比你的要嚴重多了。器官纖維化，器官功能就會退化，雖然醫院現在在給他用藥，但是頂多保他幾年的生命?！?/br>
    “這個人的背景資料，我們也都查了?！绷枘f，“白羽是有正常身份的，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什么神奇的經歷，也沒有秘密消失過，所以他肯定不是黑暗守夜者的成員?！?/br>
    “由此可以看出，”聶之軒說，“黑暗守夜者的成員，都是從小開始用基因催化藥物進行基因突變，雖然歷時長，但是副作用倒不至于立即致命。而這種攜帶于真菌孢子里的催化劑，雖然可以很快造成人體的基因突變，但是帶來的副作用也是直接危及生命的?！?/br>
    “那我哥……”蕭朗眼眶泛紅。

    “蕭望的情況不能一概而論?！甭欀幷f，“只要處于顱內感染的昏迷期，說明主要是真菌在起作用，而不是催化劑。事實也證明，很多昏迷后醒來的人，并沒有發生基因突變。只要不變成演化者，就不會有副作用。所以我們現在寄希望于蕭望并沒有被催化?！?/br>
    “藥力加強，對生命的摧殘也就加強?！绷枘谝贿叧烈鞯?。

    “既然白羽不是黑暗守夜者成員，那么他和其他無辜的演化者一樣，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甭欀幷f。

    “不，他是汽車的駕駛員，現場只有他逃離了?！笔捓食烈髦?，“而且這一次，他也差點被滅口。既然有人要滅他口，他必然知道點什么?！?/br>
    “說到滅口，被廣告牌砸，會不會也是滅口的行動？”聶之軒問道。

    凌漠搖搖頭，說：“從時間軸來看，被廣告牌砸，應該是之前的事情，是在猴子賣毒品之前幾天的事情。即便猴子的毒品是從白羽這里來的，但那個時候，也不應該要滅白羽的口。而且聶哥你勘查了樓頂，只有白羽的痕跡，沒有其他人的吧？”

    “這個可不好說?！甭欀幷f，“當時樓頂的廣告牌被重新安裝了，上面有很多不是白羽的新鮮足跡。但是沒有意義，因為你也不知道哪些是安裝廣告牌的工人的足跡，哪些不是?！?/br>
    “這個還是要搞清楚的?！笔捓收f，“聶哥，你再去樓頂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么。也許當時勘查的時候，沒有任何信息，所以有遺漏?！?/br>
    “好的?！甭欀幟撓掳状蠊?，徑直走出了門。

    “白羽醒了，但是不建議你們帶回去審訊?！眲倓傉鄯颠M急診室的醫生，又走了出來，對蕭朗說，“他最好能留在這里觀察幾天，你們就在這里問吧?！?/br>
    蕭朗看著凌漠，凌漠點了點頭，領頭走進了病房。

    白羽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已經換上了病號服，不至于像剛剛被送進來那樣落魄。他的一個手腕被手銬銬在病床欄桿上，活動不得。他就靜靜地躺在那里，睫毛在微微顫抖，顯然并沒有睡著，只是不想睜眼而已。

    “嘖嘖嘖，這罪名可還真不少?！笔捓室贿M門，就翻著手上的筆記本，說，“販毒，故意殺人，投放危險物質。我的天哪，哪一個罪名都是死刑?！?/br>
    白羽的雙肩劇烈抖動了一下，被銬住的手腕也不自覺地開始顫抖，帶動著手銬不斷碰撞著床欄，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更加加劇了他的恐懼情緒。

    “不過你也不用著急，等證據確鑿，審判完畢，真正執行，還需要一年的時間?！笔捓世^續用那種輕慢的口氣說道，“比起昨天你差點被‘大擺錘’給砸死，你算是撿了一年的活命時間。我不用你感謝我，只是你的運氣不錯，碰見我了?！?/br>
    白羽的睫毛又劇烈地抖動了幾下，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恐懼。

    蕭朗接著說：“當然，從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來看，我覺得證據鏈已經完善了。你開猴子的車，在他的車上留下了你的痕跡物證，這是最關鍵的一個證據了。加上猴子之前所有的毒品源都沒有異常，偏偏是和你接觸之后，就變成了直接致命的毒品，那不是你做的，還能是誰做的？哦，當然，這不僅僅是推理。我們從你換下來的衣服口袋里，也找到了致命毒品的顆粒。你說，這個證據全不全？”

    “那你們不查查，我為什么會有這毒品嗎？”白羽終于繃不住了，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了這句話。不過他依舊沒有把眼睛睜開。

    蕭朗看了一眼凌漠，會心一笑。他的這一番臺詞，都是凌漠給他準備的，沒想到還沒說完，就奏效了。

    “嘿，真有意思?！笔捓世^續說道，“你又不告訴我，我干嗎要費那么大力氣去查？只要能確定你是罪魁禍首，我這不也好交差了嗎？”

    “你們就是這樣辦案的嗎？”白羽憤怒了。

    “對一個癮君子，我覺得我無須抱以任何同情之心?！笔捓瘦p蔑地說。

    “我吸毒，我后悔，但你們也不能栽贓吧？”白羽的睫毛上，居然掛上了淚珠。他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栽贓？笑話！”蕭朗說，“我們提取物證、檢驗鑒定工作都是按照法律規范來的，都有全程的錄音錄像！我怎么栽贓你了？”

    “可我不是罪魁禍首！”白羽辯解道。

    “那你就睜開眼睛說話！”蕭朗突然收起了輕蔑的語氣，硬聲吼道。

    這把白羽嚇了一跳，他服從地睜開了眼睛，怯生生地看著蕭朗。

    “我就想看看你是怎么狡辯的，所以，現在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若有一句假話，我轉身就走?！笔捓手噶酥覆》看箝T，說道。

    “如果我真的不是罪魁禍首，我能不被槍斃嗎？”白羽問道。

    “哦，這你放心，現在死刑都是注射?！笔捓收f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罪魁禍首，我能不死嗎？”白羽有些急了。

    “如果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利用，我會詳細調查清楚，并將證據遞交法庭?！笔捓收f，“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沒有主觀意識去販毒、去殺人、去投放危險物質，你就不會死了?！?/br>
    “好，好，那我說?！卑子鹫f，“其實事情都源于我一次毒癮發作。前幾天，具體是哪一天我不記得了，我感覺自己毒癮就要發作了，于是去經常販賣毒品的猴子那里買毒品。那是一個地下通道，平時很少有人去?？墒悄且淮?，他居然不在那里。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就癱倒在了通道里，難受得很。突然就有一個穿著黑皮衣、戴著黑頭盔、身后背著一個盒子的人走到我面前，問我是不是找猴子，我說是，他就問猴子在哪兒，我當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哪有什么心情搭理他！結果他打開隨身背著的盒子，從里面拿了好多卷粉末給我，說要是我能把這五十卷粉末交給猴子，那么剩下的兩卷就送給我了?！?/br>
    “是毒品嗎？一卷有多少？”蕭朗問道。

    “是毒品?！卑子鹫f，“一卷大概三克吧?！?/br>
    “你就接下了？”

    “那我當然要接?！卑子鹫f，“一方面我急需毒品，另一方面，我一直在猴子那里買毒品，如果不賣這個人情給他，以后他不給我毒品了，我去哪里買？”

    “你接著說?！?/br>
    “我當時想都沒想，就同意了。然后我就在當場吸了半卷?！卑子鹫f，“說老實話，這人給的毒品勁兒很大，我當時就暈了。也不知道暈了多久，就爬起來回家了。第二天，哦，不是第二天，我也不知道過了三天還是四天。那段時間我挺忙的，忙完了，我又去那里找了猴子，把毒品給他。就這樣，所以我沒有販毒，更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投放什么危險物質?！?/br>
    “猴子就接了？”蕭朗懶得和他爭辯，直接問道。

    “我給他的時候，他愣了一下，也問我給我毒品的是什么人?！卑子鹫f，“可是，那人戴著頭盔，穿著皮衣，你讓我怎么形容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啊。后來猴子就說，反正欠他貨的人很多，估計是有人來還貨了。既然有人來還了就拿著，正好有需要，而最近貨源又非常緊張?！?/br>
    “我還以為你會貪污了呢?！笔捓收f。

    “別開玩笑了！”白羽瞪大了眼睛，說，“這些人是什么人，我要是敢貪了，估計早就沒命了?！?/br>
    “說開車的事情?！笔捓收f。

    “開車？哦?！卑子鹧柿丝诳谒?，說道，“我給了他毒品，他就直接開車帶我去了一個黑酒吧，說是賣掉毒品的話，晚上請幾個哥們兒耍?！?/br>
    “黑酒吧，是叫39度嗎？”凌漠插嘴問道。

    白羽點點頭，說：“差不多叫這個名兒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猴子順利賣掉了毒品，回到車上，讓我開車去接他的兩個哥們兒。接到以后，我就聽猴子說，那個酒吧老板看了一眼貨，就說這貨是極品，破天荒地全要了，價格給得也高。于是，猴子就留了兩卷，讓大家來試一試?！?/br>
    “也就是說，猴子給了酒吧老板四十八卷，共一百四十四克?！绷枘烈鞯?，“那些毒品，是什么毒品？”

    “有白粉，有冰毒?！卑子鹫f。

    “除去那天晚上他們吸食掉的，現場還剩下兩種毒品，加起來一百克左右，數量確實差不多?！绷枘f。

    “他們就在車上吸了？”蕭朗問道。

    白羽點點頭，說：“吸完了以后，他們就昏睡在那里。還剩一卷半毒品，就放在副駕駛儲物盒里。我當時還在想，走到哪里停一下，我也想吸一點?？墒?，就在這個當口，我開著車，突然，車上的收音機就失效了，吱吱呀呀的，聽起來很恐怖。我當時嚇得毛都豎起來了，還沒來得及調臺，緊接著我就聽見了警笛聲。我心想完蛋了，和這些毒梟坐在一車，說自己沒販毒也沒人信了?！?/br>
    “你看到警車了？”蕭朗問道。

    “那倒沒有?！卑子鹫f，“但是當時那條路很黑，路況也復雜，我哪里知道警車藏在哪里？所以我當時徹底慌亂了，就一打方向盤，想開到環城河邊上隱藏起來?？蓻]想到那里是個大斜坡，我來不及剎車，車就直接沖到水里去了。警察先生，我真的沒有理由殺他們??！而且他們都是販毒的壞人！我真是無意識的！這是一場意外！”

    “這個先不急著定性（1）?！笔捓收f，“入水以后呢？”

    “因為當時我是車上唯一清醒的人，所以我就砸窗直接出來了?！卑子鹫f，“我在水下的時候，感覺他們被涼水給激醒了，也在往外爬。不過他們吸了毒，估計爬出來也肯定游不上岸了。我就沒管那么多了，趕緊跑回我的宿舍躲著。直到昨天你們過來?！?/br>
    蕭望側頭看了看凌漠，意思是征詢他對審訊的意見。凌漠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從白羽的微表情看，他說的應該是真話。

    “現在我還有兩個問題?！笔捓拾咽謾C放到白羽面前，說，“第一，你看看這段視頻，是你嗎？”

    白羽努力地抬起頭，皺著眉頭看了看，說：“是我。這就是那個陌生人給我毒品的那天晚上，我吸完毒品以后回宿舍的路上，碰見的事兒?！?/br>
    “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的廣告牌砸到你，你都沒死，你沒覺得奇怪嗎？”蕭朗問。

    “我當時剛吸完毒，昏昏沉沉的，各種幻覺，我也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卑子鹫f，“我當時還以為是在我們的歡樂谷里掉下來個東西，旁邊還有過山車的支撐柱。我好像看見了上頭有人，就很生氣，于是我就順著柱子爬上去了。平時我維修過山車的時候，要系安全繩才敢爬那么高，不過吸過毒的我也不怕了，就直接爬上去了，對著那人踢了幾腳?！?/br>
    “那不是人，是鐵柱子?！绷枘f。

    “那個時候，我真的不清楚?！卑子鹫f，“第二天早晨起來，才覺得鼻子疼，老出血。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了?！?/br>
    “好，第二個問題?！笔捓收f，“給你毒品的人，你形容一下他的外貌特征?！?/br>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猴子都問過我了，我也說不清啊?！卑子鹣肓讼?，說，“昨天那個騎摩托車的人，好像就是他！”

    “那我也沒看清??！”蕭朗說，“你畢竟和他近距離接觸過，那他的身材特點、攜帶物品、說話聲音什么的呢？”

    白羽翻著眼睛想了想，說：“就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也聽不出啥。隨身物品的話，他背著的那個盒子挺奇怪的，是一個木頭盒子，里面有幾十個圓柱形的空洞。用這種盒子裝毒品，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br>
    “一個盒子，我們去哪里找？”蕭朗說，“還有沒有其他的？”

    白羽想了五分鐘，苦著臉說：“真沒有了?！?/br>
    “行了，你好好恢復身體吧，你的合法權益，我們會幫你爭取的?！笔捓收f完，和凌漠一起在白羽的連聲道謝中離開了病房。

    回到了守夜者組織，正好聶之軒和程子墨也從國際大廈回來了。幾個人坐在會議室里，商量著案情。

    “看起來，這小子真的對黑暗守夜者組織一無所知。這個唯一的聯系人，也沒有任何特征?？偛荒馨阉写┢ひ?、戴頭盔的摩托車騎手，都查一遍吧？”蕭朗有些沮喪。

    “視頻我也查了，在歡樂谷附近，有很多沒有監控的道路，也找不到你說的人?！碧畦K鐺說，“估計他繞開監控逃走了?！?/br>
    “現場勘查，倒是有疑點的?！甭欀幷f，“我們仔細看了廣告牌，這面廣告牌以前是焊接在柱子上的，而新的痕跡，是用螺絲釘固定的。既然是一個商家，為什么會找不同安裝手法的人來安裝廣告牌？所以我產生了懷疑，找到了國際大廈負責廣告牌管理的部門經理，他對廣告牌跌落、重新安裝一事表示不知情?！?/br>
    “很有可能，重新安裝廣告牌這事不是公司的人做的?！绷枘f，“是黑暗守夜者做的?！?/br>
    “你是說有人故意滅口？”蕭朗說，“不可能，不可能。之前我們就說了，廣告牌風阻大，從那么高扔下來砸人的準確性有限。還有，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神秘人剛剛把毒品交給白羽。白羽并沒有完成任務，那他為什么還要滅口？在投放成功之前，黑暗守夜者沒有滅口的理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