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真的,他說你對‘幽靈騎士’的解剖輕率了?!?/br> “誰說我輕率了?我正好要找你們呢!”聶之軒的語音聽上去口氣急切,“你們在哪兒?方不方便現在來一趟南安市公安局?” 南安市公安局dna實驗室里,聶之軒和傅如熙正拿著一張dna圖譜在看??匆娏枘褪捓首哌M了門,聶之軒打開電腦,屏幕上呈現出一張人腦的解剖照片。 “這是‘幽靈騎士’的?”等不及電梯,一口氣爬了九樓的凌漠氣喘吁吁地說。 “小體格不行啊?!笔捓释蟻硪粡垖嶒炥D輪椅,塞在自己屁股底下。爬上九樓對蕭朗來說,并不會影響他的血壓和心率。 “能看出什么不?”聶之軒微笑著問凌漠和蕭朗。 “哎呀,這以后吃不下腦花了,太像了?!笔捓拾欀碱^說。 “看不出,好像沒什么?!绷枘矒u頭說。 聶之軒拿起鼠標,用圖片標識軟件把照片的一個區域框出一個紅框:“看看這里?!?/br> “白一點兒?”蕭朗問。 “不,專業術語是‘腦部局部組織溝回變淺’?!甭欀幷f。雖然守夜者組織的培訓課也有法醫學,但是法醫學實在是博大精深,而且需要醫學基礎,所以不可能培訓得面面俱到。這種實戰cao作性、細節性的知識點,對于一個非醫學生來說,還是不會掌握的。 “聶哥,你別繞彎子了,直說,是不是警方辦錯案了?”蕭朗說。 “別瞎說,只能說是有疑點,怎么就辦錯案了?”傅如熙笑著責怪蕭朗。 “我媽沒錯,警方錯了,對不對?” “這和誰殺死‘幽靈騎士’并無關系?!甭欀幷f,“但是,似乎對‘幽靈騎士’的背景有一些提示作用。不過,具體能提示什么,我還沒有想好?!?/br> “這個溝回變淺,有什么說法嗎?”凌漠把話題收了回來。 “對啊對啊,你在解剖的時候既然就發現異常了,為什么不報告警方???”蕭朗問。 聶之軒很了解蕭朗莽撞的性格,所以對他的出言不遜也并不介意。他笑著說:“其實,在法醫學上來說,這一塊異變的區域并沒有多少意義。在解剖的時候,法醫明確排除了‘幽靈騎士’的其他死因,其死因是通過靜脈通道滴注進了氰化物中毒而死。因為其第三頸椎遭子彈擊碎,對應頸部脊髓受損,彈后空腔效應致其頸部其他血管、神經挫傷,而處于植物人狀態。所以,這種中毒屬于他人所為,系他殺。這就是法醫能做的所有的事情了,即便是腦部有這樣的異變區,對整個‘幽靈騎士’被殺案,也毫無意義,畢竟,這不是一處新鮮的損傷?!薄咀ⅲ簭椇罂涨恍?,是創傷彈道學上的術語,旋轉的子彈在進入人體后,因為旋轉作用,導致子彈后方出現幾倍、幾十倍于子彈體積的“空腔”?!翱涨弧睂е碌膿p傷程度大大嚴重于單純彈頭造成的損傷?!?/br> “但是你留意了?!绷枘f。 聶之軒的機械手吱吱地運動著,他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接著說:“當時,我認為這一塊區域是一個軟化灶。如果是軟化灶,雖然對整個他被殺的案情沒有影響,但是說不定能對他的歷史或者背景有一些提示作用?!薄咀ⅲ很浕?,是指腦組織發生了破壞性病變,導致腦組織壞死,軟化,腦脊液充填,形成囊性軟化灶?!?/br> “什么提示作用?”蕭朗坐直了身子。 “你們看,異變區域腦組織,是位于大腦鐮方的一側?!甭欀庮D了頓,尋思著說得太專業,他們也聽不懂,所以話鋒一轉,“說白了,這處異變區域影響大腦皮層的功能,有可能會導致大腦異常放電,產生癲癇?!薄咀ⅲ捍竽X鐮,由硬腦膜形成,呈正中矢狀位,前窄后寬,似鐮刀狀,分隔左、右大腦半球?!?/br> “知道他癲癇有啥用???”蕭朗說。 “畢竟,‘幽靈騎士’的真實、合法的身份還沒有搞清楚?!甭欀幷f,“我尋思著,這至少可能會成為后期調查‘幽靈騎士’真實身份的一個依據?!?/br> “異常放電?!绷枘烈鞯?。 “對對對?!笔捓什]有注意到凌漠的關注點,說,“而且軟化灶的形成原因,也可以成為依據吧?” “軟化灶形成的原因有很多?!甭欀幷f,“可能是外傷遺留的,也可能是腦梗死遺留的,或者是藥物影響,再或者是先天性的變異。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遺留的,倒是不太好判斷?!?/br> “那究竟是不是軟化灶???”蕭朗說。 聶之軒又打開了一張圖片,這張圖片不是尸檢照片,而是一張淡紅色的背景,里面有藍色小點的圖片。有生物知識基礎的凌漠和蕭朗異口同聲地說:“哦,病理切片?!?/br> “這是一張常規染色的腦部組織病理切片?!甭欀幷f,“我解剖時發現問題后,就把這塊異變組織給取了下來,回來做了病理。從切片上看,這并不是軟化灶,但具體是什么,我問了很多專家,他們都表示沒有見過?!撵`騎士’的這塊腦組織區域里,血管周圍腦組織疏松,大腦神經細胞核固縮,神經元腫脹、變形。這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的變化,不得而知?!?/br> “難不成是腦癌?”蕭朗插話道。 “對,我當時也是這樣考慮的?!甭欀幷f,“然后,我就對這塊組織加做了免疫組化。免疫組化是什么,你們也不用知道。結果是,我用某種特定蛋白標識物進行標識的時候,居然發現了另外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蛋白形態。當然,我同樣請教了相關領域的專家,專家們也都沒有見過此類蛋白?!?/br> “就是說‘幽靈騎士’的腦子里,長了一個以前還沒有發現過的異常組織?”蕭朗翻譯道。 聶之軒使勁點了幾下頭,說:“這時候,我聽傅姐說,你們曾來咨詢過關于基因的問題,也是有關‘幽靈騎士’的,我就靈機一動,請傅姐把‘幽靈騎士’的這塊腦組織進行基因測序。結論是,這一塊組織,是‘幽靈騎士’自身發生基因突變而導致的,至于突變方向,目前還沒有先例,所以也完全不知道這一塊的突變,會導致‘幽靈騎士’發生什么變化?!?/br> “傅阿姨!不是傅姐!”蕭朗糾正道,“也就是說,這塊地方突變了,他的功能就一定會變化?之前聶哥說過大腦什么什么部位管什么什么功能的,這回知道具體部位了,難道不能推論出他可能影響到的功能嗎?” 聶之軒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讓傅如熙授課。 “人類有23對染色體,人類的基因組含有約30億dna堿基對,有2-3萬個基因,基因組的特定序列決定了人類的形狀、特征和功能?!备等缥跷⑿χ粗膼鄣男鹤?,說,“目前,大部分基因組序列與人類形狀、特征和功能之間的復雜關系還沒有搞清楚?!?/br> “大腦分區的功能我們可能知道,但是突變了會影響什么功能,就不能完全搞清楚了?!甭欀幷f。 “你剛才說了異常放電?!绷枘f,“我們咨詢過心理專家。她認為‘幽靈騎士’的這種催眠不是正常催眠,可能有生物因素影響了這種心理干預手段?!?/br> “可是,人腦的腦電波是一種極微弱的生物電?!甭欀幷f,“按理說,并不可能因為這種生物電的加強而影響別人,除非……” “除非什么?”蕭朗急切地問。 “如果是他的腦電波因為這種基因突變而導致加強了數百倍,能夠影響別人的鏡像神經元?!甭欀幷f。 “什么是鏡像神經元?聶哥你別磨嘰,快說,快說?!?/br> “人類有一群被稱為‘鏡像神經元’的神經細胞,激勵我們的原始祖先逐步脫離猿類。它的功能正是反映他人的行為,使人們學會從簡單模仿到更復雜的模仿,由此逐漸發展了語言、音樂、藝術、使用工具等能力。這是人類進步的最偉大處之一?!?/br> “也就是說,如果‘幽靈騎士’的某種特殊腦電波改變,影響了他人的鏡像神經元,就可以促使他人模仿他的行為?!绷枘f,“加之催眠的手法,就可以完成整個過程?!?/br> “這是我瞎猜的,并沒有科學依據可以證實?!甭欀帞偭藬偸?。 “那會不會是有人對‘幽靈騎士’的基因進行了改造,讓他的基因進化具備了這樣的能力?”蕭朗問。 “剛才我說了,基因序列和功能的復雜關系并沒有搞清楚。即便是搞清楚的那部分,也不能通過人為的手段隨心所欲地更改。雖然現有人為定點促進基因突變的技術,能夠使得基因突變,但還不能全部對應哪部分特定序列和哪種功能有關,更不能讓哪種功能絕對‘進化’,因為基因的突變,也有可能導致‘退化’或‘變化’;而且即便改變一個細胞也難以改變一種組織的全部細胞。所以有目的地促使基因演化而增強人類功能還不能實現?!备等缥跽f,“我之前和你們說過‘演化’和‘進化’的區別,你們還記得吧?” “看來我們是想多了?!绷枘f,“現代科學,并不可能促使他人進化,組織進化者部隊?!?/br> “你的這個想法,讓人挺毛骨悚然的?!甭欀幷f。 “我一直有這樣的疑惑?!绷枘坪踹€沒有放棄他的想法,“畢竟‘幽靈騎士’背后可能存在一個組織,這種想法并不離譜?!?/br> “那如果是有人專門尋找這些有‘特異功能’的人,組織部隊呢?”蕭朗說。 “不可能?!甭欀幷f,“如果‘幽靈騎士’沒有接受特殊的訓練,即便他有這樣的先天性能力,也發揮不出作用。如果不發揮出作用,那么別人也就不知道他有這樣的先天性能力,這是一個死循環。而且,既然他的腦部組織處發現了以前沒有見過的蛋白,我總是覺得還是有人為因素在干預?!?/br> “或者,真的有人已經研究出有目的更改人類基因,導致人類進化的辦法呢?”蕭朗說。 “如果真的那樣,這種技術可以廣泛應用于各個行業,那將是一件從未有過的生物學革命。這樣的研究者,可以要風有風,要雨有雨,又為什么要組織個部隊,去越獄殺人?”傅如熙說。 “不管怎么說,我們已經有了新的進展?!绷枘f,“總有一天,我們可以揭開‘幽靈騎士’以及他背后那些人的面紗?!?/br> 2 “今天我們要看的,是一起滅門案?!备翟獾街v臺后方,cao作電腦打開一個由北安市公安局制作的案件分析ppt(幻燈片)。 聽到是一起滅門案,守夜者成員們都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 作為南安市的鄰市,北安市一有風吹草動,南安市也都是有所耳聞的。畢竟在這個時代,命案的發案率已經下降到了歷史較低的水平,加之自媒體的傳播效應,所以這種惡性的滅門案一發生,很快就廣為傳播了。 雖說案件發生在三年之前,守夜者成員們當時都還是各個學校里普通的學生,但是成員們都耳聞過這一起駭人聽聞的殺死五人的滅門案件。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在發案后不久,就有傳言說破案了。 案件傳播如此之廣,而且在案件偵查、起訴階段又出現了致命的問題,所以案件在久拖三年仍未能順利起訴之后,被交到了守夜者組織的手里。 “這案子不都破案了嗎?”蕭朗說。 “我們所謂的破案,一般都是指公安部門把犯罪嫌疑人抓獲歸案,并且有證據證明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為?!备翟f,“但是,破案之后,能不能順利起訴、審判、定罪,還是存在變數的??偸怯心敲慈f分之一的概率,會有案子因為事實不清、證據不足而不能起訴,或者判決無罪。當然,這些不能起訴、判決無罪的案件也并不代表犯罪嫌疑人真的無罪。無罪判決不代表事實無罪?!?/br> “這個我懂,疑罪從無?!笔捓收f,“法治精神嘛?!?/br> “這案子也是證據有問題嗎?”凌漠問。 傅元曼少見地皺起了眉頭,說:“其實這個案子吧,表面上看起來證據很充分,但實際上疑點還是很多的。所以,你們以前聽說的破案都是民間的傳言,公安機關一直沒有宣布破案。甚至在辦案過程中,公安機關申請了檢察機關提前介入,而介入的結果是,這個案子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具備起訴的條件?!?/br> “那我們就來聽一聽吧?!甭欀庰堄信d趣地說道。 按照北安市公安局制作的ppt順序,傅元曼把案件的前因后果詳細介紹了一遍。顯然,當地公安局專門來向他匯報過此案件,因為ppt里只是在陳述客觀事實,并沒有帶任何傾向性的觀點。 案件發生在三年多前。 2014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一家黑旅館發生了驚天血案。 案發現場是在北安市南郊城的一處“貧民窟”里。北安市市立醫院因為原址處于市中心,導致每天市中心區域擁堵,所以政府和醫院商量著給醫院在南郊城中征了一塊土地,作為置換,政府協助建設了新的市立醫院。醫院建立以后,房價上漲,導致醫院對面的一大片平房區域無法達成賠償金協議,從而無法拆除。這片平房區的住戶就依附醫院,各自做起了小生意。有做小吃、早點生意的,有開小飯店的,有賣住院用的生活用品的,也有開設黑旅社的。 現場就在這片平房區的中央,老板叫作趙元,63歲。 雖說是黑旅社,也就是指沒有相應的經營許可而已,老板倒是不黑。趙元夫妻倆為人忠厚,樂于助人,在這一片“貧民窟”里有很好的口碑。說是“貧民窟”,其實就是居住在城鄉接合部的農民經歷了幾十年的變遷,而人工建造出來的一大片平房區。這一片區域人口密集、房屋密集、通道狹窄,一直都是北安市安全隱患最大的地方。但是因為當地百姓索要的拆遷款是天價,也沒有開發商敢來問津。市立醫院作為一個“土豪”單位,征下一部分土地后,元氣大傷,再想繼續征地,發現早已無力。 為了最大程度震懾犯罪,公安部門也在這塊區域安裝了不少攝像探頭,可是數年下來,這些攝像探頭被當地百姓摧殘得只剩下幾個能用。好在都是街坊鄰居,這里的惡性犯罪倒是沒有,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偷小摸。 平房區的中央,以前是趙元夫婦的宅基地,他們在這里蓋了八間平房,雖然不是這一片區域里房產最多的,但開一個小旅社也是綽綽有余了。這里主要是做醫院的生意,市立醫院的規定是晚上不允許家屬陪床。這個區域的交通極不發達,來這里住院的各區、縣的病人家屬,為了方便起見,就在醫院對面的平房區找個小旅社住下。所以旅社住的家屬往往都會住上十來天,完成伺候病人的任務。 平房區中生意最好的黑旅社應該是區域邊緣、正對醫院的幾家,畢竟距離上是最近的。位處區域中央的趙元旅社,生意不溫不火。但街坊鄰居都說,畢竟醫院附近沒有什么回頭客,如果做生意靠的是回頭客,趙元家應該是最好的。因為趙元對自己的租客非常好,除了每天定時幫助打掃房間衛生、贈送果盤以外,還經常幫租客做飯、洗衣服,這種超高品質的服務,讓租客們紛紛豎起大拇指。 用趙元的話說,能來伺候病人的家屬,都是有孝心的。尤其是那些年輕人,來伺候父母的,在這個年代難能可貴。所以,越是年輕的租客,趙元對他們的照顧越是無微不至。當然,這還源于趙元的獨子在十年前因為車禍去世,一對老夫妻相依為命,看到年輕人也總會有代入感而顯得親切些。 然而,命案就恰恰發生在了這個與人為善的老板身上。 報案人是一個叫作趙大花的70歲老人。趙大花算是趙元的遠房親戚,所以宅基地也都挨著。趙大花每天都會坐在自己家的門口聽收音機,這么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有每周二的時候,趙大花會去城里的兒子家里幫忙打掃一次衛生。趙大花的家門口,其實也就是趙元的家門口,所以平時趙元家里的一舉一動,趙大花都是了如指掌的,可未曾想,發案的時間恰恰就是周二。 周三早晨,趙大花從城里回來的時候,發現趙元家的院落大門是開著的,門口放著的印有“趙元旅社”幾個大字的燈箱偏移了位置。出于關心,趙大花叫了幾聲趙元的名字,沒見回應。這種現象是極少見的,因為趙元不在家的時候,趙元的妻子方克霞在家里,也會答應她。趙大花于是有了疑惑,推門進了趙元家的院落。 趙元家是一個小院落,說是院落也不準確,因為并沒有像樣的院子。八間房子,四四相對,分布在一個兩米寬的過道兩側,房子也是相連的。這樣,八間房子和前門、后圍墻,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院落。趙元夫婦住在前門口的房子里,有一扇裝了鐵柵欄的窗戶對著大門,算是做成了一個接待處。這就像是一個招待所,大門口通常有這么一個門房,租客可以推開自動關閉的院門進入院內,在門房處和趙元交流,然后交錢領鑰匙去自己開的房間。 旅社的八間房屋中,除了趙元夫婦居住的一間以外,對面一間隔成了衛生間、淋浴間和廚房,是公用的。八間房屋也就數這兩間面積是最大的,每間大約有四十平方米,而其他六間可以供旅客居住的房屋,每間也就二十平方米。 走進趙元家的院落,趙大花就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因為院落內的中央過道上,似乎可以看到一些殷紅的痕跡,像是血足跡。 畢竟是清早,陽光斜斜地從門房窗口處照進門房內。趙大花發現,門房原有的窗簾已經被扯落,而趙元住處的地面上全是殷紅的血跡,整個房間凡是能存放物品的地方已經全部被翻開,錢盒打翻在地上,把清晨的陽光反射得格外刺眼。在墻壁和房門的陰影里,黑乎乎的似乎有什么東西,不過,趙大花早已沒有了膽量再去細看,她連滾帶爬地跑回自己的家里,用固定電話報了警。 第一批趕來核實情況的派出所民警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轄區內會發生這么大的案件。這起案件中,一共死亡了五人。除了死亡人數很多以外,案件也是非常惡劣的,因為五個人都是全身被纏滿了塑料透明膠帶,而且,每個人都被執行了“斬首”。 中心現場是在趙元夫婦居住的四十平方米的平房里,干凈整潔的房間已經完全被翻亂,潔白的地板磚上,盡是血跡。五具尸體的身下,都有巨大的血泊。 死去的五個人分別是趙元、方克霞,以及三個租客。三個租客中,有一個是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馮起,因為妻子罹患乳腺癌住院而在這里租住。馮起是北安市北苑縣地產公司的下崗職工,下崗后在一家養雞場打工,收入不太可觀。另外兩個租客是一對二十多歲的年輕夫妻,男的叫李江江,女的叫程源。這一對小夫妻是北安市郊區的農民,但平時在市里打工。李江江的母親因為腦溢血住院,李江江一個人照顧不過來,于是和妻子一起在工地上請了假,到醫院附近照顧母親。 五個人全身被纏滿了膠帶,整齊地排列在中心現場的地面上,就像是五個蠶蛹一樣,形態可怖。細看上去,能發現每個人的頸部正中都有巨大的切口,而現場大量的血跡都是從這里噴涌而出的。 如此惡性的案件,這兩個出警的派出所民警一輩子也沒見到過,于是趕緊在現場周邊拉起了警戒帶,并且第一時間通知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到場支援。 對刑警來說,最害怕的就是一些流竄作案的搶劫殺人案件。雖然這類案件的偵破率也非常之高,但是需要刑警們付出的努力也是非常大的。所以,在進入一個惡性殺人的命案現場之時,刑警們最關注的事情是這個案件究竟是不是熟人作案。 雖然說這種現場環境,這種被嚴重翻亂的現場情況,在流竄搶劫殺人案件中經常能看見,但刑事技術民警還是很快給刑警們吃了一顆定心丸。雖然現場有大量的血跡,遮蓋了灰塵加層足跡,但是現場所有的血足跡,都是拖鞋印,且所有的血足跡的拖鞋印,都不是五名死者的。而且,留下拖鞋印的三雙拖鞋,都還留在了中心現場房屋的門口。這樣的線索就很有價值了,至少說明了四個問題:一、犯罪分子殺完人走動的時候,穿的是拖鞋,且離開的時候換了鞋。二、作案人可能有三個人。三、因為是在門房處換鞋的,所以不是住店的客人。四、五名死者被控制的時候,還沒有大量流血?!咀ⅲ夯覊m加層足跡,攜帶灰塵的鞋子接觸某載體后,在載體上留下具有鞋印花紋特征的灰塵足跡?!?/br> 什么流竄犯來搶劫的時候還會換鞋? 另一組刑事技術人員也很快就給出了同樣的結論。 這一組民警現場勘查的任務是在附近尋找還能使用的攝像探頭。雖然現場區域附近沒有攝像探頭,但是細心的民警還是發現門房屋頂的拐角處安裝了一處攝像探頭。這處攝像探頭直接對著門房的窗戶,也就是說,有人在窗口逗留、詢問、住店、繳費什么的,都會留下影像。這一處發現實在是非常有價值。經勘查,這處攝像探頭連接在門房的電腦之上,可是民警對電腦進行勘查后發現,這處攝像探頭的記錄,到周二下午六點半的時候,戛然而止,也就是說,在案發之前,有人將攝像探頭斷了電。 因為采取的都是明線,所以民警很容易發現,攝像探頭的取電電源是穿過屋頂和院外的燈箱連接在一起,再一起走線到室內取電的。有人如果在院外燈箱處切斷電線,攝像探頭也就停止工作了。民警不知道趙元為什么使用這么傻的辦法連線,但是民警知道了為什么趙元旅社的燈箱會有移動的痕跡。 雖然燈箱上的灰層減層痕跡提示兇手戴了手套,提取不到任何指紋和dna,但至少說明,兇手對現場的環境非常熟悉,對攝像探頭的位置、連線情況都是了如指掌的。攝像探頭的記錄是到周二下午六點半,而之前的記錄都還保存在電腦里,兇手沒有破壞電腦,說明他有把握自己的影像并沒有被儲存在電腦里。沒有到門房處“踩點”,熟悉現場環境,而且對攝像探頭的情況很了解,那就必然是熟人作案了。 趙元的生活圈子很小,就在這個區域;兇手又是三個人。這兩個限制性條件,為案件的偵破提供了非常好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