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已經將近三個月沒見到mama了,蕭朗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依戀自己的母親。他很想過去給mama一個擁抱,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驚動了mama,mama是絕對不會放他只身涉險的。他靜靜地站在門口,偷偷看著mama的背影,許久。 傅如熙自己就是警察,也是警嫂,更是警媽,她理解警察的辛苦,也習慣了一個人獨處。此時的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寶貝小兒子站在她的身后。如果不是有新的dna線索,她甚至不會去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打一個電話,她怕她會影響到他們,即便她非常地想念他們。 蕭朗躡手躡腳地繞過廚房,來到了客廳,傅如熙的手提包就隨意地扔在沙發上。蕭朗了解mama的習慣,直接從手提包的夾層里,取出了奇瑞瑞虎的鑰匙。 在離開家門之前,蕭朗想給mama留個紙條,但是他知道時間不等人,每一分鐘可能都是一條生命。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mama、對家這么依依不舍,這一直也不是他的風格?!癿ama我愛你?!笔捓首匝宰哉Z了一句,悄無聲息地關上了房門。 雖然不是老司機,但是從第一天上車,就被教練夸獎為“有賽車手潛質”的蕭朗,把奇瑞開到了極速。在這個時候,他不再有束縛,不再怕被罰,一切都是以時間為重。 夜幕已經降臨,高速上甚至還有團霧,但蕭朗即便是鉆進了團霧里也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他按照手機導航,一路向陽北市開去。 和南安市相比,陽北市要小了很多,但是卻有北方城市大開大合的感覺。所有的道路都是正南正北、正東正西的,網格一樣連接起城市的每一塊。雖然蕭朗是第一次來陽北,但也在十分鐘之內就搞清楚了城市道路結構以及他的目的地所在。 被蕭朗定位的那片別墅區位于城市的西南角,一座小山的腳下。這一片別墅區已經有些殘舊,可能建成了有二十年了,而且地處城市郊區,估計房價也不會太貴。但蕭朗沒有想到的是,小區物業還真是挺負責??v使蕭朗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好話說盡,保安堅決不讓他把車開進小區。 沒有辦法,誰要他沒有警官證件,沒有辦案手續呢?為了不驚動可能藏身在小區內的b,蕭朗最終還是放棄了爭辯,將車停在小區門口,徒步進入。 別墅區不大不小,但是道路曲折繁雜。僅僅靠兩條腿來走,而且不知道具體位置,實在是很困難。 蕭朗一邊在小區里繞圈,一邊想著解決的辦法。 和其他別墅小區不同,這個別墅區也有二期工程,是高層建筑,而且整個小區的入住率很高。小區的道路一點兒也不安靜,有不少孩童玩耍,不少行人匆匆。 突然,蕭朗想到了小區大媽—這一個神奇的、無所不能的群體。 好在此時剛過八點半,是晚間散步的好時候。蕭朗很快發現,在小區中央的健身器材處,聚集了不少正在散步、運動、聊天的小區大媽。蕭朗趕緊湊了上去。 “大媽,我想問問,這個人住哪一棟樓???”蕭朗拿著b的照片,怯生生地問。 “干嗎?”幾個大媽都很警惕。 “他是我表哥,我從外地來投靠他,半路上丟了錢包?!笔捓尸F學現賣他的表演技能,“就剩了表哥的地址和照片了,大媽們幫幫我吧?!?/br> 蕭朗高高大大,濃眉大眼,一身正氣,大媽們都喜歡這樣的孩子。加上蕭朗一臉無奈可憐的表情,幾個大媽頓時放棄了警惕心,輪流瞇著眼睛甚至還有人戴起老花鏡看照片,爭相在自己的記憶中尋找照片中人物的影子。 “這人肯定不是咱小區的?!币粋€大媽肯定地說。 “這是不是六棟那個小富婆的老公???”另一個大媽提了一句,又補充道,“開寶馬的小富婆,一年到頭見不到她老公來,一兩個月前,她老公來的時候,我們還在說,小富婆會不會是二奶什么的?” 蕭朗一聽,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 幾個大媽紛紛點頭,表示照片中的人,很有可能是所謂的那個小富婆的老公。 “那具體門牌號是多少呢?”蕭朗抑制著自己激動的心情。 “六棟一三零一?!币粋€大媽指了指北側的一棟高層,說,“單元大門的門禁壞了,你可以直接進去的?!?/br> “謝謝大媽,謝謝大媽?!笔捓矢吲d極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向六棟樓跑去。幸虧問了小區大媽,不然潛意識里以為b會住別墅的蕭朗,只會一直毫無目的在一期別墅區里尋找,完全沒有想到他會藏匿在二期高層之中。 對象位置不明,有無武器不明,有無部下不明,蕭朗第一次獨自一人進行抓捕行動,就遇見了這么多的困難。趕鴨子上架,如果打110等支援的話,很有可能貽誤戰機。因為蕭朗總隱隱地覺得,“幽靈騎士”應該離他不遠。蕭朗硬著頭皮乘電梯來到十三樓,鼓了鼓勇氣,敲響了六棟一三零一室的大門。他在自己的心里暗自想好,他完全可以偽裝成一個查水表的或者搞傳銷的。 毫無動靜。 再敲。 仍沒有動靜。 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激得蕭朗熱血攻心。他退后幾步,猛地一腳踹開了房門。 一個短發女人,手腳被束縛,嘴巴被膠帶封上,趴在地上,正費力地從房間里往外挪,眼神中充滿了恐懼。顯然,她在求生;顯然,蕭朗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蕭朗端起手槍,沖進房間,見房間的床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不是b是誰? 蕭朗跪在床上,拍打著b的面頰,b毫無反應。尸斑、尸僵都沒有出現,還不能確定死亡,蕭朗鼓勵著自己。一向沉著的蕭朗,此時強行用他顫抖著的手,扒開了b的眼瞼。瞳孔散大,沒有任何對光反應。 看來b真的已經死亡了。 看來“幽靈騎士”又快了他一步。 看來他是對的,姥爺是錯的。 蕭朗不知道該驕傲還是該沮喪,他見b的嘴角正在往外流著泡沫,看見床頭柜上有一個倒伏的藥瓶還有一些散落的藥物,他知道b很有可能死于中毒?!坝撵`騎士”居然用灌服毒藥來殺人,這種殺人手法簡直太難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蕭朗重新回到客廳,一邊撕開女人嘴上的封條,一邊給女人解開捆綁手腳的繩子,問道:“怎么回事?那人是誰?” 女人全身發抖,似乎已經因為過度驚嚇而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蕭朗耐著性子等待了三十秒,確定女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正常,于是把自己的手機一把塞給女人,叫道:“我去追他!你快報警!” 從十三樓一路沖下來的蕭朗,還是傻了眼。 雖然此時小區走動的人并不多,但是小區太大了。雖然逃犯v,也就是“幽靈騎士”的樣貌、體態早已深深地烙印在蕭朗的心中,但是在只有昏暗燈光的小區道路上,又如何能認出那相貌平平的“幽靈騎士”? 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陣熟悉的響鈴從遠方隱隱約約地傳進了蕭朗的耳朵。 蕭朗動了動自己的耳朵,一陣驚喜。他知道自己那超出尋常人的聽力,終于發揮出了作用。 此時大腦正在飛快運轉的蕭朗,迅速地回憶這熟悉的鈴聲。不錯,那是他第一臺手機所獨有的響鈴。他的第一臺手機,是一部諾基亞8310。 諾基亞,“幽靈騎士”,這兩者的聯系,早已在蕭朗的心中根深蒂固。 蕭朗屏住一口氣,用他那一雙鷹眼在昏暗的小區里尋找,循著剛才的響聲尋找。光線雖暗,卻不能影響到蕭朗的超凡視力。遠處,一個男子,一個年輕的背影,正在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物件。那個物件,泛著藍光,在暖色調的小區燈光中格外耀眼。 不錯,那是諾基亞8310獨特的藍色屏幕光。 蕭朗想怒喝一聲,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這么遠的距離,一旦驚動了“幽靈騎士”,是很難追得上的。他用盡可能輕聲的腳步奔跑著,向著藍光奔跑著。 不知道是不是“幽靈騎士”的后腦勺也長了眼睛,在蕭朗逐漸接近他,接近到還剩最后一百米的時候,“幽靈騎士”居然也開始奔跑了起來。百米只需要十二秒三的蕭朗,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怎么也無法更加接近“幽靈騎士”,于是只有掏出手槍,大喊大叫:“抓住他!前面的人抓住他!” 在人口密集的地域,不準開槍。這是規程,絕對不能違反。 所有的路人,幾乎清一色地扭頭驚恐地看著這一前一后狂奔的兩個年輕人,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 也可以理解。他們根本不知道,誰是正義的,誰是邪惡的。又或者說,事不關己,何必出頭呢? 就連那個死也不讓蕭朗開車進入小區的盡職盡責的保安,此時也縮進了保安室,沒有露頭。 “幽靈騎士”一路狂奔出小區,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跨上了一輛摩托車,迅速發動后,向西南方向風馳電掣般地駛去。 那正是一輛復古風的助力車,只是肯定被改裝過。它發動機發出的轟鳴聲,絕對不是一輛普通助力車可以擁有的;他瞬間駛出一大截的加速能力,也絕對不是一輛普通助力車可以比擬的。 蕭朗想都沒想,鉆進他的奇瑞,猛踩油門,向西南方向追去。 大約駛出了十分鐘的樣子,助力車和奇瑞都從城鄉結合部徹徹底底地進入了郊區農村。蕭朗一路狂追,卻在鄉村小道上慢慢地被助力車甩掉。直到看見那輛復古風助力車傾倒在路邊的時候,蕭朗才放下了自己懸著的心,急剎、跳下了車。 “幽靈騎士”見無路可逃,便棄車躲避。 “幽靈騎士”是在一個十字胡同口丟棄的車,想借此迷惑追捕他的蕭朗。其實,視力和聽力都超于常人的蕭朗,早就在他棄車之時看清楚了他逃離的大體方向。 蕭朗端著手槍,沿著“幽靈騎士”逃離的大體方向向前走了大約兩百米,便看見了一間工廠。 這是一家廢棄的茶廠,有著一個不大的院落,三四棟廠房。茶廠的后面是一座小山,應該是茶廠栽培茶葉的地方。好在茶廠的圍墻很高,廠區和后面的小山并不相連,“幽靈騎士”既然躲進了廠里,就沒有辦法逃離出去。目前的形勢,“幽靈騎士”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蕭朗心里清楚,這么大的廠子,如果依靠他一個人的力量,肯定無法搜索全面。此時的他,只需要把守住工廠內部的咽喉要道就可以了。 蕭朗端著手槍挪到工廠中央的大樹下面,警惕地東張西望。他不知道那個女人什么時候才能清醒,才會報警;他不知道小區的其他路人會不會報警;他不知道警察會不會找得到距離小區數公里外的廢棄工廠。蕭朗越想越擔心,決定用激將法試一試能不能引出“幽靈騎士”。畢竟,從以往的作案來看,“幽靈騎士”并沒有手槍等遠程武器,在這一點上,他蕭朗占了很大的便宜。 “出來吧!我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蕭朗喊著,“你化名魏整義,是看守所逃脫案中最后一個逃離現場的。警察不僅僅知道你的樣貌和體形,還知道你的右腳有六個腳趾,偏偏還喜歡足浴。你用諾基亞手機,只有那么一輛雖然改裝過但是依舊破爛的助力車!你覺得你還能逃多遠嗎?” 許久沒有任何動靜。 蕭朗仍然端著槍,靜靜地守候著。 突然,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自己毛骨悚然,背后像是有什么東西。自恃五官感覺超于常人的蕭朗確定自己沒有聽到腳步聲,但是這第六感絕對不會錯。蕭朗猛地回身,在還沒有看清楚身后的影子是什么東西的時候,前臂就遭受了重重的一擊。雖然皮糙rou厚的蕭朗并沒有受傷,但是手里的手槍卻應聲飛走。 沒有了手槍,蕭朗也毫不示弱。他立即下意識地打出了幾個攻擊動作,居然都被對手輕松化解,待蕭朗準備進行下一輪攻擊的時候,他迎著月光看到了對方的眼睛。 那雙眼睛好像出奇地黑,不僅黑,還很空洞。那雙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無盡的宇宙,永遠也望不到邊際。蕭朗居然不自覺地停下來手中的攻擊動作。 “對了,看著我的眼睛?!币粋€厚重的聲音,仿佛并不來自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喉嚨,“盯著我的眼睛,慢慢地,你困了嗎?” 蕭朗連退了幾步,靠在了樹上。他感覺真的很困,四肢無力。慢慢地,他靠著大樹,坐到了地上。 在蕭朗逐漸失去意識的那幾分鐘里,他悟出了許多事情。 蕭朗仿佛看到“幽靈騎士”是如何在看守所里用他那雙黑黑的眼睛催眠了同號房的犯人,又是怎么在犯人們淺睡眠狀態下,給他們輸入越獄的意志。 他聽聶之軒說過催眠術,但是絕對不相信世界上居然還有這么邪門的催眠術??赡苁谴呙呒由咸羲?,才能成為犯人們齊心協力越獄的原因吧;可能這也是犯人們被抓獲后,一直難以發掘自己越獄心理根源的原因吧。 蕭朗仿佛看到“幽靈騎士”是如何將那些逃脫的重刑犯催眠,然后在對方毫無意識、毫無抵抗的情況下一個一個殺死。 這,可能就是所有殺人現場都沒有搏斗痕跡,所有尸體都沒有抵抗傷的原因吧。 蕭朗仿佛看到逃犯r在被催眠后,被背上天臺。但是r突然蘇醒,才和“幽靈騎士”有了短暫的肢體接觸。 他是怎么蘇醒的呢?我該怎么辦? 蕭朗仿佛看見了mama的背影,如果剛才過去擁抱她一下多好! 蕭朗仿佛看見了唐鐺鐺的笑臉,這一次自作主張的行動,都沒有告訴她原委。她會怪我嗎?她會擔心我嗎?她會懷念我嗎? 蕭朗還看見了老蕭、望哥…… “其實我真的不想殺你,可是你知道得太多了?!薄坝撵`騎士”一邊戴上手套,一邊說,“所有人都會記住你的,你是為了那些所謂的法律光榮犧牲的。別怪我了,兄弟?!?/br> “幽靈騎士”看著斜靠在大樹上失去意識的蕭朗,慢慢地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在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2 趕到海城市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連續奮戰數天的守夜者組織成員以及特警們,絲毫沒有一點兒困意。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迎接即將面臨的戰斗。 領導說了,只要這一仗贏了,就會是里程碑似的勝利,這三個月的辛苦就沒有白費。對于全面破獲這場駭人聽聞的逃脫事件工作來說,即將完美地畫上句號。 執行任務的警員,無需知道指揮部的部署目的,只要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務,就一定可以漂漂亮亮地打贏這場戰斗。 現場是在海城市市郊的開發區內。開發區沒有住戶,全部都是工廠廠房。因為開發區臨海,所以有些廠房就是在海邊懸崖邊構建的。這次要攻擊的目標—華慈制藥廠就在海邊。 開發區雖然很大,但是只有幾條大道和城市相連。在守夜者們到達之前,當地警方就已經派出了幾組特警把守住了各個咽喉要道?,F在的工廠,就是死水一潭。 但是,想做到“連個蒼蠅也飛不出去”是不可能的。站在指揮車內的守夜者組織導師們,看著桌子上的廠區地圖,深深嘆道。唯獨傅元曼和蕭聞天的表情,仿佛并不對眼前的形勢有所擔憂,而是有些分神,像是在想些什么其他的事情。 唐駿說得對,雖然只有大路連接城市,但是如果“幽靈騎士”單兵作戰,還是可以通過翻越廠房院墻的方式,繞過路口進入廠區。不過,即便他能得逞,也很難在逃跑的時候繞過外圍巡邏的特警們。 不得不承認,包圍圈還是有漏洞的。不過,目前他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至少,涉嫌惡勢力團伙的a及他的同伙們,想集體逃脫,是絕對不可能的?,F在需要祈禱的,就是“幽靈騎士”并沒有反應那么快,趕在他們的前面下手。如果更理想一些,就是“幽靈騎士”正準備下手的時候,被包圍在廠房之中。 唐駿認為,不管怎么樣,現在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傅元曼看了看手表,拿起手邊的對講機,說道:“各小組,進攻?!?/br> 十一名守夜者組織學員,分成八個小組,跟隨著八個小組的特警,從不同方向逼近華慈制藥廠廠區的各個大門。在警察們破門沖進廠院的那一剎那,所有特警鋼盔上的探照燈全部亮起,停在廠區外圍、海邊懸崖附近的數輛特警運兵車頂部的探照燈也全部亮起。從南安市公安局調集的兩架警用直升機滯后出發,此時也恰好抵達現場。兩架直升機懸停在海面之上,兩束耀眼的探照燈光芒把華慈制藥廠脊背后方的懸崖峭壁照得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