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
叁年前。 曾枝站在樓下已經十分鐘了。 她拿著手上的招聘廣告一看再看,跟門牌上的地址完全相符。 但是這里..... 外墻斑駁不堪,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流行的風格,有些地方脫落了不少,露出里面的磚頭,接近地面的甚至有裂紋。 門口鐵門上的銹跡斑斑,還有青苔,完全遮住了原本的顏色。 莫不是騙子?曾枝心里七上八下地想著。 但是她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那些裝飾著玻璃外墻,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的高樓大廈,曾枝對它們已經產生了恐懼感。 她再次檢查包包里的那把伸縮傘,把它拿出來檢查是否能夠正常運作。 “曾枝,曾枝,你不要怕,沒事的,沒事的.....”曾枝一邊低聲自我安慰,一邊用伸縮傘推開了面前沒鎖的鐵門。 曾枝猜到這種舊樓未必會有樓梯燈,沒想到連窗戶都沒有,大白天的,外面陽光燦爛,里面卻黑漆漆,陰森森。 曾枝控制住自己有點顫抖的手,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了手電筒,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這時她感覺有東西爬過自己的鞋,用手電筒一照,發現是一只大老鼠,嚇得她大叫一聲,連忙跑上去。 跑到叁樓,終于看到有光亮,曾枝停了下來,手撐著膝蓋喘氣。 等平復下來,曾枝抬頭,看到門口那個簡陋的招牌:旺發貿易有限公司。 曾枝本來打算敲門,沒想到手輕輕一碰,門就已經開了。 “有人在嗎?”曾枝把頭伸進去,燈是開著的,里面地方不大,有兩張辦公桌配套辦公椅,地上放著各種各樣的紙箱。 曾枝把門推開,發現門后面也有一個紙箱頂著。 她走了進去,提高聲音又問了一句:“有人在嗎?” 左手邊有一個房間,里面似乎有說話聲。 曾枝走上前發現房門沒鎖,本來是打算敲門,沒想到這時門口“咿呀”一聲開了。 里面在打電話的人聽到門口那邊傳來聲響,轉頭一看,發現門口站著個人。 “臥槽!”張少廷被在門口突然出現的人嚇得向后退,被身后的紙箱絆倒,整個人摔倒在地,后腦勺撞到地上,痛得他齜牙咧嘴。 曾枝站在門口,看到里面站著一個背對著自己只穿著黑色平角內褲的男人,馬上把眼睛轉向一邊,“不好....”意思還沒說完,就聽到“臥槽”,然后是“咚”的一聲,曾枝用眼角余光看到,那個男人摔倒了躺在地上。 張少廷先把電話掛了,一只手撐起身子另一只手揉著后腦勺,語氣不善地問道:“你誰?怎么不敲門,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曾枝低下頭,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 “你是誰?”張少廷又重復了一遍問題。 “你好,我是來應聘的?!?/br> 張少廷聽到“應聘”兩字,眼中一亮,心想終于來了,又看見她低著頭,低頭發現自己身上只穿著一條內褲,他現在才發覺現在的境況是多么的尷尬,清清喉嚨說道:“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待會出來?!?/br> 曾枝連聲答應,又把門掩上才走開。 張少廷換好衣服出來,曾枝才有機會真正看到這男人的模樣。 他個子挺高,五官英俊,看上去很年輕,他身穿白色T恤和黑色休閑褲,腳上穿著涼拖,走過來后身體隨意靠著辦公桌,怎么看也不像是老板的樣子。而且剛剛他還衣衫不整的...... 不過曾枝聽到他問簡歷在哪里后還是從包里把自己的簡歷拿出來遞了過去。 張少廷接過簡歷,一看學歷和年齡那里,他就皺了眉。 叁十歲,大專學歷。 繼續往下看,張少廷更加不滿意了,只做過兩年文員,后面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抬頭打量站在面前的女人,五官長得還行,皮膚有點發紅,眼底有青黑,顯得憔悴。 不化妝直接過來面試,她對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 張少廷問道:“你結婚了?有小孩?” 曾枝一愣,隨后點頭說道:“是的,不過.....” 張少廷不等曾枝說完便把簡歷還給她,把手交叉在胸前說道:“你的工作履歷太少,有沒有看清楚我應聘廣告上寫的要求?” 曾枝沒有作聲。 “第一個,本科畢業。這個要求你都沒有達到,其他的你也不用我說了?!?/br> “雖然我的工作時間不長,但我會很努力學的,我的....”本來曾枝是想說自己的丈夫離世了,但又想起自己上一次面試提到這事的時候那個面試官一副“與我何干”的嘴臉,她又改口:“我的工資可以只要廣告上的一半,我只想要有一份工作?!?/br> 張少廷聽到“工資只要一半”,就心動了,能少要工資的應聘者,無論條件再差,總會讓人動搖。 說實話,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應聘廣告他已經貼了有叁個多月,面前的女人還是第一個過來面試的。 張少廷現在的確十分需要人手,而且下一個應聘者都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考慮了一陣子,張少廷下了決定:“明天能開始上班嗎?” 曾枝連忙答應。 張少廷又說了試用期的時間,其他的等明天正式上班再說。 曾枝從黑漆漆的樓梯間下來,迎接她的是溫暖的陽光。 曾枝的心情在這段時間起起伏伏,到現在終于塵埃落定。 半年前,曾枝的丈夫因癌癥去世,只剩下她和趙樂豐兩人相依為命。 趙樂豐是她的兒子。為了她的兒子,她不得不重新從家庭出來社會工作,這段時間曾枝接收到的各種各樣的眼光,聽到的各種各樣的閑話,遭遇的各種各樣的挫敗,都在此刻化為烏有。 她終于要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可以養活自己的兒子,撐起自己的家了。 也是在此刻,她深深體會到,身為母親,身上的責任是如此之重,如此之大。 半年時間她失去了丈夫,彷徨無助,但她知道只能靠自己?,F在她的人生也要有新的開始了。 母親也只是一個凡人,但她愛自己的孩子,所以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