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江予遲告訴自己,今晚過后,再也不囿于那些令人嫉妒、生羨的時光。他們還有漫長、明亮的未來,過去的都已過去。 凌晨兩點,盛星迷糊著睜開眼。 客廳內亮著盞幽幽的小燈,昏黃的光打在木質地板上,帶出一片淺淺的影。圓桌旁,男人的身影映在干凈的落地窗上,顯出幾分寂寥。 混沌和空白后,盛星漸漸清醒過來,看了眼時間,時針堪堪過二。那男人喝得投入,酒瓶幾乎空了,不知道喝了多少。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悄無聲息地朝他走去。 “三哥?”盛星遲疑著喊,拿過酒杯,將空了的酒瓶放到地上,輕托起他的臉,“怎么喝了那么多,醉了?” 微闔著眼的男人動了動,抬眸朝她看起來。 幽暗的眸沉沉地注視著她,半晌,忽而抬手,伸手將她拽入懷中,唇貼著她的耳畔,低喊:“星星?!?/br> 醉酒的男人理智殘存不多,盛星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著他熱乎乎的身體“嗯”了聲。聽到回應后,他像是得了什么獎勵般,不斷喊:“星星,星星?!?/br> “我在呢?!笔⑿桥呐乃谋?,靜了片刻,問,“三哥,你醉了嗎?” 江予遲應得很快:“沒有?!?/br> 盛星:“......” 她頓了頓,試探著問:“你記得自己結婚了嗎?” “...盛星是我老婆?!苯柽t似有不滿,語氣還有點兒嗆人,“我結婚了,結婚三年,和我的星星?!?/br> 盛星糾結了一會兒,這應該是沒醉吧? 她輕咳一聲:“你要是沒醉,我和你說件事兒。...聽到了嗎?” 江予遲輕吸了口氣,她的味道鋪天蓋地地砸下來,令他目眩神迷,隨口應了聲,又把人抱緊了點兒。 “我吧,那個時候,咳?!笔⑿窍肫鹗鶜q那會兒,還有點兒不好意思,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離家出走那七天,其實一開始,我沒想躲到船上去。我...離開家的第一個念頭,是去找你,等到了機場,我被這個念頭嚇到了。不是去找哥哥或是jiejie,而是去找你。于是,我讓司機掉頭,隨便找了個路口下車。我總是不能去很多地方,公共場合、人多的地方,都不能去?!?/br> “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無處可去?!?/br>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br> 之后,盛星去便利店買了一堆零食和吃的,一個人去了盛家以前的船廠。外公曾牽著小小的她,和她說,船是怎樣做成的,怎樣乘風破浪。 他說,星星要當個勇敢的姑娘。 盛星躲在船里,沒掉一滴眼淚。 餓了就吃,吃飽了繼續發呆,累了就睡。日升月落都與她無關,她只想躲在這里,仿佛只要不出去,她的世界就不會崩塌。 “...直到,你來了?!笔⑿莻阮^,臉頰貼上江予遲微燙的側臉,“你從很遠的地方過來,很生氣,兇我、罵我,還吼我,你從來不會這樣的?!?/br> “但我...卻不怕你?!?/br> 江予遲或許永遠都無法理解她那時的感受。 那一瞬間,盛星覺得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心臟開始跳動,眼淚簌簌落下,難過和委屈的情緒涌上來,她卻不再無處可去。 她躲到了他的懷里。 說著,盛星眼睛有點兒酸,細聲細氣地說:“我十六歲就喜歡你了。見不到你,聽不到你,但就是喜歡你?!?/br> 男人收緊了抱著她的手,輕聲說:“喜歡我讓你難過了?!?/br> 盛星抿唇,垂著眼,小聲道:“有時候。我就是很愛亂想,又找不到你,不能親口問你,我就一個人難過?!?/br> 江予遲頓了頓,忽而抱著她起身,動作很慢,卻很穩,直到兩人躺在床上,他才很輕地親了一下她的眼睛,低聲道:“晚安,星星?!?/br> 許是他的懷抱溫暖,被子柔軟。 盛星很快有了困意,意識徹底消失前,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不等再想,睡意席卷,她沉沉睡去。 . 早上六點,生物鐘準時叫醒江予遲。 他微蹙了蹙眉,一向清醒、理智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幾分鐘后,記憶回籠,他昨晚喝醉了。 盛星呢? 江予遲側頭,邊上空著,她不在。 剛想下床去找人,門口傳來點兒動靜,他一頓,盛星端著碗湯進門,見他醒了也不意外,只是往床上瞧了一眼。 “醒了?”盛星放下湯,戳戳他腦門,“大晚上的,喝這么多干什么?” 江予遲捉住她的手,嗓音帶著睡醒后的?。骸澳惴鑫疑蟻淼??” 江予遲多年沒有宿醉的體驗了,回想昨晚,記憶只停留在他獨自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盛星朝他走來。 后面發生什么了?他竟想不起來。 盛星頓了頓,露出點兒古怪的神色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江予遲:“...記得自己喝酒了?!?/br> 盛星站直身子,雙手環胸,問:“然后呢?” “......” 江予遲難得有這樣的時刻,緩慢回憶著,斟酌著該怎么回答,但任憑他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我忘了,星星?!?/br> 他如實說。 盛星沉默片刻,嚴肅道:“然后,我把你睡了?!?/br> 第52章 見星52 斷片 “我把你睡了?!?/br> 盛星一本正經地從嘴里蹦出這五個字, 認真得仿佛在說一個事實,令江予遲也有瞬間的遲疑。 畢竟盛星想睡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若不是他們在這兒錄節目,她也不會這么安分。 但也只有一瞬間。 隨即, 江予遲身體后傾, 神色松弛,甚至戲謔地笑了一下:“你把我睡了?雖然我不記得, 但應該是挺舒服, 再來一次?” 盛星:“......” 她瞪他一眼:“去刷牙, 然后把湯喝了!不然頭疼一整天?!?/br> 等江予遲收拾完自己,先逮著盛星親了口再去喝湯,喝完又等著她來打領帶, 這樣的日子以前他都不敢想。這些天,盛星天天抓著他打各種領帶, 有時候興致好, 還能翻來覆去打出些花樣來, 和起初笨拙的模樣大相徑庭。 “昨晚...三哥欺負你了?” 江予遲微昂著頭,斟酌著問出這句話,盛星早上的神情確有些不對勁, 似乎他忘了很重要的事。 盛星熟練地打了個溫莎結,瞥他一眼,慢悠悠道:“昨晚我可都和你坦白了, 高中時候的那點兒事。至于你記不記得, 那是你的問題,我可不會再說第二遍?!?/br> 江予遲一頓:“你睡醒后?” 他完全想不起來, 之后發生了什么,甚至連片段都沒有。 盛星“嗯”了聲,輕松愉悅地轉身給自己挑衣服, 準備去工作室和經紀人談拍照的事。結婚那會兒,江予遲時間有限,兩人只象征性地拍了一套婚紗照,連別的衣服都沒機會穿?,F在有機會,她還挺來勁。 盛星心情明朗,江予遲卻截然相反,上班時連小宋都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當小宋第三次把文件往江予遲面前推的時候,不由提醒道:“先生,等著您簽字處理。先生?” 江予遲回神,快速瀏覽文件,簽了字,繼續發呆。 小宋頓了頓,欲言又止,最后默默離開了辦公室。 下午開會,江予遲不發一眼,神情冷峻,看著嚇人,但小宋知道,他壓根就沒用心聽,神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直到下班,盛星上樓。 小宋見著她松了口氣,趁著去辦公室那段路,壓低聲音快速道:“先生今天有點兒奇怪,心不在焉的?!?/br> 盛星輕哼一聲:“活該!” 小宋這下懂了,默默閉上了嘴。 盛星推門進辦公室,男人坐在落地窗前,側臉蘊著夕陽,眼下一道淺淺的影,神情全然沒有往日的松散,他似是陷入沉思,沒聽到動靜。 盛星眨眨眼,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捉弄他,忙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往他身后走,像小時候一樣飛快撲到他背上,雙手擋住他的眼睛,怪叫一聲,在耳邊輕哼哼:“嚇到沒?” “星星?!苯柽t一點兒也沒有配合她的自覺,反而有點兒困擾,“我想了一天,都想不起來?!?/br> 男人漆黑的眸安靜地盯著她,模樣竟有幾分乖巧無措。 盛星不由生出幾分憐愛,伸手摸摸他的腦袋,道:“想不起來就算了。你年紀也大了,又喝了酒,想不起來很正常?!?/br> 江予遲:“......” . 盛星才不管江予遲有沒有想起來,照舊看劇本、喂松球,順帶錄節目,周末哼著歌和江予遲出門去拍照。 節目組勤勤懇懇地跟在后面。 “三哥?!笔⑿鞘炀毜貜那斑吤鰩最w巧克力,含糊著問,“怎么忽然想去拍照了?不是不喜歡拍照嗎?!?/br> 在盛星的記憶中,江予遲不愛拍照。 有時候一群人出去玩兒,沒人敢把攝像頭對著他,因而他年少時留下的照片寥寥。但盛星不一樣,她幾乎是被攝影機包圍著長大的。 不論走到哪兒,都有人拍她。 但即便如此,江予遲還是愿意每天來接她。 江予遲瞥她一眼,抬手靠近她的下巴,撫去唇角那一點兒糖漬,懶聲道:“和你拍就喜歡?!?/br> 盛星翹起唇,嘀咕道:“我這里還有你高中的照片?!?/br> 江予遲挑眉:“偷拍我?” “想得真美?!笔⑿钦f起以前,還有點兒拈酸吃醋,“那時候,一開學我就聽同學們說了。一中有幾個大帥哥,其中一個笑起來特別勾人,還有一個暴躁得像小狗。你是哪個?” 江予遲輕笑了聲,放在方向盤的手指動了動,應道:“阿霈那時候像小狗?你們也太抬舉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