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爹,你可算來了。 可她大半張臉被傅之曜的衣袖遮擋,沈茂壓根就沒瞧見她,只是怒視著傅之曜,彼時的傅之曜撕去了滿臉的絡腮胡子,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顯露無疑,確認是圣意要殺之人后,沈茂二話不說直接下令格殺勿論。 傅之曜一甩衣袖,將沈琉璃露了出來,冷笑道:“也包括她嗎?” 沈茂一驚:“琉璃!” 沈琉璃熱淚盈眶,爹啊,你一定要救女兒回蕭國。 傅之曜這個狗東西,簡直不是人。 沈茂怒喝:“傅之曜,速速放了本侯的女兒!” 傅之曜的大掌襲上沈琉璃的頸間,他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幾分冷冽的殺意:“放了她,沈侯爺可會放我回陳?” 沈茂面露猶豫。 傅之曜稍一使力,沈琉璃便被他掐得小臉泛白,張嘴大口喘息,甚是難受的樣子。 沈茂沉了沉眸,而后咬牙道:“自然!你若放了小女,本侯自會放你安然離去!” 傅之曜艷麗的唇一勾:“不如侯爺先放我離開,等我到了嘉峪鎮,我再放了侯爺愛女?!?/br> 沈茂:“休想!” 沈琉璃被傅之曜掐得呼吸困難,艱難地轉了轉眼珠,一會兒看看傅之曜,一會兒又看看沈茂,方才見到沈茂的驚喜剎那間消彌,心中已經了然。 沈茂不會為了她放傅之曜離去,傅之曜也不可能放了她。 兩個人都在誆對方。 果不其然,只聽得傅之曜冷冷說道:“兵者詭道也!我若放了沈琉璃,侯爺豈不是再無任何顧忌地誅殺我,阻擋我回陳國?我在你們蕭國為質十年,又被侯爺的愛女虐打了大半載,不如就讓侯爺的愛女到我手上做幾年人質,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可好?” 沈茂大怒,僵持道:“只要你放了她,本侯便會放你離去?!?/br> 傅之曜挑眉:“不如侯爺退后五里,我就放了沈琉璃?!?/br> 沈茂甩袖:“不可能!” “如此,便沒甚可談的?!?/br> 傅之曜手一揚,數名死士率先發動攻擊,一有缺口,葉風便帶領部分死士護著傅之曜離開,而錢富則帶剩下的死士斷后,拖住沈茂。 一行人疾馳嘉峪鎮而去。 傅之曜低眉:“沈琉璃,沒想到在沈茂心里,我的命竟比你的命還重要?”低沉的聲音,帶著nongnong的譏誚。 沈琉璃耷著眸眼,沒說話。 不過就算她想說,也開不了口。 夢境中經歷過被沈茂射殺的那一幕,面對此時此景,她已能比較坦然面對。 何況,對于傅之曜這種不講武德的人,就算真將他放走了,他也未必會遵守承諾放了她。 沈琉璃默默地安慰自己,好在沈茂沒射她一箭。 哪知道剛這樣安慰過自己后,沈茂見傅之曜離嘉峪鎮愈來愈近,當即就命令弓箭手射殺。 身旁的副將擔憂道:“萬一射到了大小姐……” 沈茂皺了皺眉,道:“有傅之曜在后面替她擋著?!焙螞r,距離越拉越遠,利箭破空的速度也會越減越弱,只射殺傅之曜,不可能一箭射中兩人。 副將不再遲疑,立馬招呼弓箭手:“放箭?!?/br> 數十道利箭直朝傅之曜后背射去,皆被葉風等死士擋去。 聽著耳邊破空而來的嗖嗖利箭聲,沈琉璃吞了吞口水,再次安慰自己,這些都是射殺傅之曜的,而非她。 沈茂要殺傅之曜,肯定是蕭景尚下了死令,而蕭景尚之所以這般做,便是她寫的那封信。 箭矢越來越密集,嘉峪鎮的關卡近在眼前,忽的匝道大開,一隊手持盾牌的陳國士兵沖了出來,迅速擺開陣型,疊盾護在傅之曜后面,抵御著密密麻麻的利箭。 而傅之曜則趁機策馬跨入了嘉峪鎮。 錢富見傅之曜安全離開,也快速撤退。沈茂帶兵追至關卡處,眼見著傅之曜于他面前逃逸,欲再往前追。 楚平則帶領陳軍擋在沈茂前面,怒斥道:“沈茂,你兵臨我陳國邊關重地,是要對我陳國開戰?” 沈茂腳步一頓:“傅之曜私自潛逃回陳,我奉命將其捉拿回蕭,還望楚將軍配合,主動將人交出?!?/br> 楚平冷哼道:“捉拿?我看你分明是置人于死地!四殿下既已踏入陳國,本將軍便無權擅自送一國皇子出國,若執意要四殿下回上京,還望蕭國派出使臣同我陳國皇上商議?!?/br> 蕭陳兩國的和平盟約未曾作廢,沈茂自然不可能強攻陳國嘉峪鎮,只為追殺傅之曜。 “既如此,還請楚將軍代為轉告一句,若傅之曜敢傷害本侯愛女,此事休想善了?!?/br> 遂,憤而帶兵離去。 楚平嗤了聲,愛女? 你個糟老頭子還放箭? …… 沈茂撤離后,楚平便安排傅之曜一行人住進了自己的府邸。 楚平曾在褚府上見過傅之曜,記憶中,他還只是個懵懂孩童。沒想到再見,竟已長成了這般俊逸不凡的美男子,只是身體甚是羸弱,看起來不若尋常男子偉岸,可想而知,在上京吃了多少苦。 雖有諸多話想問,可深知傅之曜一路逃亡,舟車勞頓,又經歷了方才的追殺,定是人困馬乏。 用過晚膳后,便安頓他們休息。 看了眼如沒了骨頭般軟靠在傅之曜懷里的妙齡少女,楚平忍不住問道:“四殿下,這位便是沈茂之女?”方才用膳時,也是這般靠著傅之曜,只是她基本上什么都沒吃,也不說話。 “嗯?!备抵最h首。 見傅之曜不欲多談沈茂之女,楚平縱有萬千疑惑,卻也不好多問,便讓家眷單獨給她安排一間廂房,卻被傅之曜拒絕了。 楚平愣了一下。 對于上京的一些傳言,楚平略有耳聞,知道傅之曜在蕭國娶了沈茂的嫡女為妻。據說那嫡女囂張任性,性子極不討喜,總是變著花樣折磨辱罵傅之曜??裳矍斑@個軟耷耷的乖巧女孩看著卻不像,難道是沈茂另一個女兒,聽說沈家的庶女倒是個溫柔可人的姑娘。 娶了嫡女,又帶了庶女回陳。 莫非兩個女兒…… 楚平瞄了一眼傅之曜的臉,這么俊的臉,確實有這個資本。 傅之曜不知楚平腦補了什么,但他確實有些疲累,便帶著沈琉璃回屋了。 沈琉璃半點都不想與傅之曜同屋而睡,可她現在是有口難言。 傅之曜將她放到床上后,便掏了一顆藥,塞到她嘴里。 混蛋!又給她喂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捏了一下沈琉璃的臉,淡聲道:“阿璃,你想殺我,你父親也想殺我,我對你是不是太仁慈了?” “呸!一碼歸一碼,我父親想殺你,是我父親的事,你也想賴到我頭上?”沈琉璃不滿地睜大了眼睛,怒瞪著他,這般恨恨地想著,竟不自覺說了出來。 咦? 能說話了! 第58章 怡情 傅之曜眸眼陰翳, 俊美的臉龐陡然間陰云密布,冷笑著道:“賬,可不是這樣算的?”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 傅之曜這廝氣焰囂張, 又在陳國地盤上,該認慫就認慫, 該示弱就示弱。 沈琉璃縮了縮脖子,干笑著, 弱弱道:“娘原本打算教我學算賬管理中饋的事, 可這不是還來不及學嘛, 娘就跟著祖父去明城了, 我又被你帶來了陳國,無人教, 不會算,這不是情有可原嗎?” 我自己做的孽,作的死, 都已經夠多了,再加上沈茂的賬, 可還有活路? 傅之曜聲音微冷:“父債子償, 沒聽過嗎?” “聽是聽過, 但總覺得沒天理。如果父親做的惡就要算在子女頭上, 子女又該如何喊冤?父養子, 子盡孝便可, 但……不承債!” 傅之曜盯著沈琉璃看了半晌, 才幽幽道:“是么?” 似問沈琉璃,又似問自己。 可事實上,有些父親卻會將原本不屬于子女的錯也歸咎于子女頭上, 娘是為救他而死,為何不去找害他的真兇,為何要指責是他害死了娘,甚至為了良心好過,一點流言蜚語甚至都不去求證,就可以將他污蔑成孽種,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原本屬于他的一切? 將他丟到異國他鄉,自生自滅,任人欺凌。 沈琉璃眸眼輕動,敏銳地察覺傅之曜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兒,一瞬間,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竟恍若枯敗的荒野寸草不生,寂寥而蕭索,令人窒息。 她試探地喚了一聲:“傅之曜?” 他恍然回神,冰涼的手指落在她飽滿的唇上,輕輕碾壓了一下:“你這張嘴,可真是能言善辯,歪理邪說,敷衍推諉做得比誰都溜!” “呵呵?!鄙蛄鹆Ш芟氤冻鲆荒ㄕ嬲\的笑容,可結果卻是皮笑rou不笑,委實難看。 沒辦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傅之曜這個黑心肝在旁,她哪兒敢坦誠相待??? 傅之曜凝著她,倒是低低笑了起來。梵音清冽,帶著絲顯而易見的愉悅。 沈琉璃抿了抿唇,掀起眼簾道:“我已經跟你回了陳國,你身邊又有這么多的高手環繞,我一個弱女子肯定是跑不掉的。而且,你老讓我像個病西施一樣躺著,也不是事啊,總不能讓我這樣躺一輩子吧。不過你放心,就算你給了我解藥,等我手腳活動自如,我絕對不會想再殺你,一定老老實實的,絕不惹你生氣!” 吃一暫長一智,殺他的心是徹底死了。 這廝,根本死不了的。 殺他,反而屢次讓自己陷入被動。 何況,傅之曜在上京城呆了十年,而這嘉峪鎮的守將竟對他禮遇有加,甚至冒著被陳帝降罪的風險,無詔而接應他回陳,真不知他有何通天本事,遠在上京為質,卻能手眼通天在陳國布得如此人脈。 而他回陳后,短短數日便弒父弒兄,掃除一切障礙,成為陳國的新皇。若是僅憑一人之力肯定無法辦到,朝中肯定還有不少像楚平這樣支持他,為他鋪路的人。 傅之曜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起身走到桌邊,他走得很慢,施施然地坐了下來,長袖輕拂,他徑直給自己倒了杯茶,默不作聲地喝著。 氣氛倏然詭異,安靜的可怕,滿室只聞他喝茶的細微咕嚕聲。 沈琉璃轉眸看向他,神經緊繃。 她看見他喝茶時滾動的喉/結,微亮的燭光映著他的眉眼,映著他端坐的身影。 喝完一杯,又給自己續了一杯,就這樣連喝了三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