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管家不敢再與賀延松對視,迅速令了他的吩咐就去了賀章之的別院。 管家帶著陸紜紜沒有走多遠,他抬了抬手,向陸紜紜道:“陸姑娘,請?!?/br> 陸紜紜抿了抿唇,目光掃了下盼姿,便心情平和地推門而入。 只見賀延松正在埋頭寫著什么,他聽到了陸紜紜的腳步聲,將手中的毛筆扔進了筆洗里,發出了一道“撲通”水聲。 賀延松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態度算不上冷淡,道:“隨意坐著吧?!?/br> 陸紜紜摸不準這賀延松到底在想什么,她靜靜地望著賀延松,也不主動說話,她已經是被動的那一方,若是主動說話,怕是更落了下風。 賀延松身職大理寺卿,什么妖魔鬼怪都見過,像陸紜紜這種入世不深的小姑娘對他而言,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小心思。 僅憑第一眼印象,是個不錯的。 沒有小家子氣,沉穩淡然,眼神也不含太多雜念,但不能因為這些,就斷論她是一個好性子的人。 不過賀延松看見陸紜紜時,心里便下意識和蘇綺對比起來,他當年并不是很贊同這門親事,蘇綺被嬌慣的太重,說白了是心思簡單,說的難聽一點就是沒有主見,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但是這種人往往最掌控,所以賀延松最終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 如今回想起來,自己還是欠考慮了。 “陸姑娘,我今日請你來,是想和你談一談你與九如的事?!?/br> 陸紜紜知道終于切入正題了,“賀大人的意思,民女曉得?!?/br> 賀延松雙手放在桌上,沒有給陸紜紜施加太大的壓力,他昨日就讓人查了一下九如和陸紜紜的事,由于陸紜紜是洛州人士,他的人查到的也只是陸紜紜到靖州之后的事情了。 這個陸紜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時常在別院,而九如則是每日都會去別院。經查證,陸紜紜這段時日一直在服藥,且是補氣血修養的方子,可見那次受了不小的傷。 賀延松在了解陸紜紜的情況后,對她的成見并不深,雖然九如不像話的違背了家族規矩,但這事和陸紜紜無關,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兒子犯了色心導致。 況且,賀延松還查到了一件事,正是有這件事為前提,他對陸紜紜的存在更沒有異議。前日對賀章之的家罰是他應受的,賀延松還覺得抽他抽輕了,自以為辦了幾件大事就是個人物了,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 賀延松想到此,嘆了嘆息,道:“我想陸姑娘是誤會了,我今日找你來沒有惡意?!?/br> “那...賀大人是何意?”陸紜紜露出笑容,問道。 賀延松道:“九如和離的事,陸姑娘知曉嗎?!?/br> 陸紜紜瞠目而視,這是什么神奇走向,賀章之竟然和蘇綺和離了?這不應該啊,原本劇情是蘇綺幾年后病逝,賀章之再未娶妻啊。那他們兩個是因為什么和離的? 陸紜紜還沒臉大到認為是自己的原因,賀章之對她是好,但還沒好到可以為了她而舍掉正妻,再者,賀章之也并不像是這么感情用事的人。 難道,和那件事有關系?陸紜紜腦中靈光一閃。 她大膽地做了一個假設,其實賀章之早就知道了蘇綺與宋衍庭的事情,所以他讓蘇綺默默死在了后院里,對外宣稱患了重病,立了一波好人設,而他一直和宋衍庭的對立關系,也是因為蘇綺。 這么一來,好像說得通啊,而且還跟書中的劇情對照上了。 陸紜紜眸子一動,裝著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她喃喃道:“這...從沒有聽公子提起這事啊?!?/br> 賀延松正想與她說下去,就聽見門外有賀章之的聲音。 “讓開,誰敢攔我!” 他眼中掠過精光,抬手將桌上的一疊紙放進了抽屜,賀延松起了身,走過去打開了門,他冷笑著說道:“發威發到我這里來了?” 賀章之瞥見賀延松身后的人,抿了抿唇,他語氣生硬,不難聽出他壓著火氣,“爹,你不應該這么做的?!?/br> “你給我進來?!?/br> 門再次攔住了外面的陽光,投下道道陰影。 陸紜紜站了起來,隔著賀延松遙遙望著他。 讓陸紜紜意外的是,賀章之好像臉白了些,走動間也不太自然,她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咬了咬唇瓣。 賀章之該不會挨打了吧? 賀延松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她的想法,“我這沒有能讓你趴著的地方,就站著吧?!?/br> “爹,你為什么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把紜紜帶到老宅?”賀章之眼神安撫著她,隨后質問著賀延松。 賀延松嘲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那日與蘇綺和離,你連半句挽留都沒有,這其中若是沒有這個女子的原因,我是一點也不信!沒想到我賀延松親手教導出來的兒子,竟會是個寵妾滅妻之人!你是真不怕被人參一本啊?!?/br> 賀延松振振有詞,態度發生了大轉變,他看著賀章之的眼神很是失望。 “我還是那句話,妻可以再娶,但外室絕對不能收?!?/br> “想收可以,除非這女子死了,要不然絕對進不了賀家的門?!?/br> 賀延松的眉眼與賀章之的有四分相似,但他多了歲月的痕跡,又因常年在大理寺,氣質偏冷,這番冷血的話讓賀延松不像是個文官,倒像是個武官。 賀章之緊鎖眉頭,他朝陸紜紜走了過去,將她護在身前,語氣變得急促,解釋道:“爹,收下陸紜紜為外室,是我的一己私欲,為何偏偏要讓她承擔這個后果?” 賀延松像是在看一個幼稚的孩子般,指著陸紜紜,眼神瞄著賀章之,問道:“就憑她蠱惑了你,讓你寵妾滅妻,毀了你的前途?!?/br> 賀章之垂下肩膀,長嘆一口氣,看著一直默默不言語只站在自己身后的陸紜紜,因為自己的好面子就讓她承擔本不該承擔的罵名,何必呢? 賀章之摸了摸她的長發,嘴角含著無奈地笑容,搖頭道:“爹,這和陸紜紜沒關系,就算沒有她,我也會和蘇綺和離。原因就是蘇綺背著我偷偷和宋衍庭私會,被我發現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妻子,所以從那以后我便經常去別院住?!?/br> 這番話并沒有賀章之想象中的那么難以啟齒,真正論起來,在蘇綺紅杏出墻的這件事情上,他是一個受害者。賀章之有權利選擇不對外公開這件事,因為擔心面子會受損,這也是他一直的顧慮。沒有哪個男子會心平氣和的告訴別人他被妻子戴了綠帽,而且還是他親眼所見,所以賀章之從沒有想過,會與蘇綺和離后的短暫時間內就告訴家里人。 但是他在面對賀延松的咄咄逼人時,賀章之并不想讓無辜的陸紜紜背了這個罪,一直壓在他心頭的事情,終究還是被他講了出來。 在他身旁的陸紜紜眼睛瞪的圓溜溜的,活像黑色寶石,賀章之忍不住拽了拽她的頭發,撇過臉不去看她,面對著陸紜紜說這件事,真的太過羞恥,有失他在陸紜紜心中的形象。 賀章之犯著別扭,殊不知,在陸紜紜她意識到自己穿書之后,就已經知道他頭上頂著一片青青草原,綠的都可以養羊了。 陸紜紜在聽到他的話時,心里頭升起了小小的竊喜,這么一來,是不是代表著他們二人已經很久沒有住在同一間房了? 賀延松瞧著賀章之悶悶不樂的樣子,一聲嗤笑,戳穿了他的虛偽,說道:“你覺得很沒面子?失了男子的尊嚴?” 賀章之頷首,“是?!?/br> 賀延松點出他心中的迷惘,篤定道:“錯做事的人是你嗎?不,不是你,所以你為何要因為這件錯事覺得沒面子?其次,男子的尊嚴從來都不是靠別人給,而是靠自己拼出來的?!?/br> 賀章之怔然,目光對上賀延松的眼睛,沉默片刻,忽而一笑,道:“是我狹隘了?!?/br> 賀延松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富有正氣,他眸子溫和,對賀章之露出笑容,他坐回了太師椅上,說道:“你認為你瞞著這件事,我就查不出來了嗎?我身職何位,九如已經不記得了?” “爹...”賀章之炸了毛,合著剛剛爹的那些話完全都是在激將自己??! 賀章之的沉穩老成放在賀延松的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賀延松在年齡上的沉淀,是現在的賀章之無法追趕上的距離。 這是陸紜紜現在唯一的想法,她看了看賀章之,微微一笑,然后借著角度的問題,她拍了拍賀章之的手背。 陸紜紜以為賀延松瞧不見她的小動作,實則賀延松盡收眼底。 賀章之眼神里的憋屈稍稍褪去,反手抓住陸紜紜的手,用了用力氣,好似在撒著悶氣,畢竟他自認為自己在陸紜紜面前丟了大面子。 陸紜紜掐了掐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兇了點,趕忙勾了勾他的小指。 賀章之嘴角不由得上揚,溢出笑來。 賀延松不動聲色地仔細著,說道:“你和蘇綺和離的事情,宋衍庭肯定收到了風聲。九如,我現在再教你一招,什么叫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br> 賀章之猜到了他這句話的含義,道:“爹的顧慮我已經想到了,手下的人已經在布置,如果宋衍庭敢動手,那我也不會放過他?!?/br> 賀延松瞇了瞇俊逸的眸子,笑得儒雅隨和,“你啊,還是個年輕人,太嫩了些?!?/br> “這事你暫且觀望,看看我是如何動手的?!?/br> 賀章之與陸紜紜對視一眼,皆是疑惑神色,賀延松對他們兩個人擺擺手,讓他們別站在他這里傻愣著。 “去把你和蘇綺之間的事告訴你娘他們?!?/br> 賀章之嘆了嘆氣,“曉得了?!?/br> 賀延松打開抽屜,拿出自己調查出來的結果,走到陸紜紜面前,交給了她,道:“安心在賀府住下吧,但你的身份不能是九如的外室,他剛和離,妻子才走,你便住了進來,很容易給人留下話柄,而且蘇鈺和宋衍庭也知道你的存在,九如在太子身邊如履薄冰,不能走錯一步,先容我想想,看看給你安排個什么身份?!?/br> 賀章之遲疑了下,說道:“紜紜的事我來安排?!?/br> 陸紜紜問道:“怎么安排?” 賀章之笑了笑:“宋衍庭他們知道我收了個外室,但他們可沒有見過你?!?/br> 陸紜紜眨了眨眼睛,“公子想怎么做?” “死遁?!?/br> 嗐,老套劇情又來了。 不過,這么想想,自己好像有點賺啊。 賀延松點點頭,“這樣也可行,你便著手安排著吧。至于身份,就說是你遠房表妹吧?!?/br> 哦,這該死的表妹劇情也來了。 陸紜紜保持微笑,與賀延松行了行禮就和賀章之走出了他的書房。 她看著手里的紙張,抿了抿嘴角,她簡單瞄了幾眼,就看出了這是和蘇綺有關的事情,虧賀章之還一直瞞著,蘇綺那點桃色艷事根本藏不住呀。 賀章之咳嗽了一聲,裝起了柔弱,“紜紜,你先扶著我?!?/br> 陸紜紜立刻扶著他的胳膊,忍不住開口嗆了句:“公子看來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身強體壯呀?!?/br> 這四個字沒什么深意,但被陸紜紜這么一拖長音,賀章之就想歪了。 賀章之抽出自己的手臂,換了個位置,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義正嚴辭道:“無稽之談?!?/br> 陸紜紜掩口而笑,揮散了心中的陰霾,她明眸皓齒,惹得花色盡失。 “終于見到紜夫人笑了?!鼻捎褡在s來老宅后就一直提心吊膽,在門外和盼姿等了又等,見到陸紜紜出了書房后,巧玉的心也掉回了肚子里。 賀章之側目,溫聲道:“你這幾日怎么了?不開心嗎?!?/br> 陸紜紜趕在巧玉開口前,解釋道:“也沒什么,就是冷不丁沒見到公子,心里頭有點空落落的?!?/br> 賀章之彎彎唇角,道:“以后不會這樣了?!?/br> 巧玉一聽,眼睛亮晶晶,道:“紜夫人能留下來了?” 賀章之瞪了瞪她,道:“以后不要叫夫人了,改口叫姑娘?!?/br> 巧玉鼓鼓臉頰,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賀章之沒理會,帶著陸紜紜繼續往前走,穿過被人驚艷不已的園林,來到了正院。 得知蘇綺一事后,還要屬賀金氏發的火氣最大,一想到自己那日還好心勸慰蘇綺,賀金氏就忍不住犯惡心。 真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和離真是大錯特錯,就該讓她自請下堂才對! 因為蘇綺,賀金氏看陸紜紜的眼神那叫一個溫柔,再想到她救過賀章之的命,還是個苦命的孩子,賀金氏對她招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與她說起了話,態度并不高高在上,說不上親和,但也絕對不疏遠,正好是一個讓人不會覺得拘束的語氣。 賀章之忍著賀老爺子的鄙夷,對祖母說起了討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