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好大一頭魚】:今天但是我們活動搞促消了,訂單所有都打折吧,你的好運來了。 占喜感到莫名其妙,因為對方打出來的話奇奇怪怪的,雖然意思能看懂,但語序語法的使用讓人有種“這人語文很差”的感覺。 而且還不叫她“親”了。 占喜腦袋里冒出一個問號,好奇地問下去。 【糖氽蛋】:打幾折??? 【好大一頭魚】:六折。 占喜還沒打字呢,對方又發過來。 【好大一頭魚】:好運來個花,很難了,3600全網肯定最低價了,我不騙你。 占喜:“???” 不知怎么的,原本郁悶的心情這時逐漸好轉,她對著手機屏幕“噗”一聲笑出來。 【糖氽蛋】:謝謝你,不過今天太晚了,明天上班詳談吧。 【好大一頭魚】:好的。 【糖氽蛋】:那明天下單,是不是就恢復原價啦? 駱靜語一愣,發現這話很難回,之前打下那幾句話已經費他不少腦細胞,也不知道說得對不對,這時候思索片刻,只敢發出一張表情包,又打下兩個字。 【好大一頭魚】:網絡一線牽,珍惜這段緣.gif 【好大一頭魚】:你猜。 看著那些閃爍的玫瑰花和小星星,占喜真的被逗樂了。 第03章 駱靜語不覺得自己幽默,從小到大,幽默這個詞兒就沒和他掛上過鉤,并不知道自己在深夜真情實感打出的兩個字,會讓一個陌生女孩笑上老半天。 相反,此時的他心情欠佳,又一次打開和方旭的聊天對話框。 【好大一頭魚】:為什么我報4000,你要報客戶6000了? 【方旭】:你先別急,聽我解釋,哪有人一開始就報實價的呀!肯定是要讓客戶討價還價的嘛。 【好大一頭魚】:那么客戶還價嗎? 【方旭】:沒有,后來就沒回了。[郁悶] 駱靜語坐在工作臺邊,無力地撐住額頭。 【好大一頭魚】:不是第一次了,4000包括你的分成,我計算了。 【方旭】:我知道!這是底價,底價你懂嗎?魚啊,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一點兒不懂談判技巧。對了,人家為什么會找上你???從哪兒找的你?你在q站自己發了視頻? 在方旭主打營業的q站,駱靜語的確沒發過視頻,不僅如此,在所有用戶眾多的短視頻和社交平臺,他都沒有發過視頻,這是方旭的要求。 他說駱靜語書面溝通有問題,怕他把生意談砸,讓他專心做產品即可。 被客戶找到的p站上的賬號還是三年前注冊的,要不是今天突然彈出私信,駱靜語都快忘了這款app。 方旭還在不依不饒地追問。 【方旭】:說好了你幕后我臺前啊,你要是在別站發布內容,不合規矩的魚哥! 【好大一頭魚】:p站三年前將尸號了,我會刪除掉。 【方旭】:行吧,客戶要是再找你,你就說你換站了,讓他來找我就行,自己人搶自己人生意,說不過去。 駱靜語沒回,方旭那邊一直在輸入中,沒多久就跳出好大一段。 【方旭】:魚啊,這種客戶我見多了,他可能去別處詢價了,也可能只是問問,有時候過幾天又會回來問,真心想做的人跑不了。我給他留足還價空間,最后4000多甚至5000成交他就會很高興,我再送他幾個配飾,他還會很感激,生意就是這樣做的。再說了,這種水平的燙花要做得和圖片很像,本來就沒幾個人能做到,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好大一頭魚】:我知道了。 方旭沒有再發過來,駱靜語也沒再繼續聊。 他和方旭合伙經營這塊業務已經三年多,小眾手工作品,方旭負責剪輯、制作視頻,運營推廣,他負責拍攝視頻和照片,制作成品,約好三七分成,他拿七,方旭拿三。 駱靜語知道方旭會給客戶報高價,也有冤大頭會買單,多出來的差價自然都進了方旭的腰包,駱靜語也沒計較。 他在意的是,更多的人直接被虛高的價格給嚇跑了,畢竟幾千塊錢的燙花擺件或其他大件燙花作品,再喜歡的人也不會隨意下手,材料成本其實不高,真正值錢的是他付出的時間和精力。 他說不過方旭,不管是當面聊還是網聊都說不過。 事實上,他說不過任何人,很多話梗在腦子里,就算打字都沒法表達清楚。jiejie駱曉梅一直勸他要多練閱讀和寫作,多和普通人交流,那么大個人了寫東西還顛三倒四,錯字漏字,主謂賓不分,但駱靜語對這件事向來持逃避態度。 說來也很奇妙,和【糖氽蛋】的交流,是這幾年來他第一次在網絡上直面客戶,打出去的那些話有沒有語病,駱靜語自己不知道,倒是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小激動。 好像……和客戶溝通,也沒想象中那么困難。 工作臺上的工具和材料還攤著,駱靜語背脊靠在椅背上發了會兒呆,伸手捏捏鼻梁,起身去廚房,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和幾顆紅棗,準備燉一碗糖氽蛋。 好久沒吃糖氽蛋了,看到那個客戶的id,大晚上的居然把他給看饞了。 點上火先煮紅棗,駱靜語走去陽臺,拉開玻璃窗透口氣。 初冬的夜晚,11點多,高層陽臺實在不算透氣的好地方,撲面而來的冷風跟刀子似的刮在他臉上。 陽臺上擺著十幾個花盆,多是不畏嚴寒的花卉和綠植,其他對于溫度環境有要求的盆栽,駱靜語早已將它們移進室內。 他喜歡養花草,澆水施肥、剪枝除蟲都親力親為,他喜歡鮮花盛開、綠意盎然的場景,喜歡微風吹拂后,沁入呼吸間的那一抹芳香。 或者說,他喜歡一切美麗又安靜的事物。 他自幼生活在無聲世界,靜語——是父親為他取的名,新生命誕生的喜悅還沒來得及體會,父母已經用一個名字說出了對他的歉意和一抹無奈。 駱靜語在藤椅上坐下,烏黑的發絲被夜風吹起,植物們在他身邊搖搖曳曳,他看著眼前閃爍的城市夜景,出神許久。 —— 大多數家庭的清晨都是忙碌的,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占杰家也不例外。 占凱威捧著餛飩碗吃得磨磨蹭蹭,秦菲在化妝,占杰蹲廁所,占喜已經穿上羽絨服、戴上口罩準備出門。 兩晚過后,占杰和秦菲已經和好,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家里終于不再低氣壓環繞。 “哥,嫂,我去上班啦!”占喜喊了一嗓子,只聽見她哥在廁所里應了一聲,她帶上門,匆匆忙忙地下樓梯。 早高峰地鐵一如既往得擁擠繁忙,占喜擠出車廂后,小跑著出站。抬頭看到附近幾個高層小區,那都是占喜的租房備選項,她想,要是住這兒就好了,每天還能多睡一個鐘頭。 在大廈樓下等電梯時,占喜碰到兩個男同事。 小吳和她打過招呼后就擠眉弄眼地傻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什么面部神經疾病,不過占喜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只能低著頭一聲不吭。 林巖站在她身邊,背著雙肩電腦包,左手提一袋早餐,右手拿杯熱咖啡,低聲問:“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闭枷不卮?。 “嗯?!绷謳r不說話了。 小吳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插嘴問:“小占,中午我們部門說好了出去吃火鍋,你一起去唄?!?/br> 占喜幾乎沒思考:“不用了,謝謝,我這幾天挺忙的,午休都要干活?!?/br> 小吳斜眼看看林巖,語調怪怪地說:“你們部門還能忙???” 這話占喜不愛聽,hr全部門都是女生,在別的部門同事眼里,她們似乎是一群只知道穿衣打扮、搬弄是非、計較考核考勤、成天兒扣獎金的無用崗。 占喜不打算接腔,林巖說話了:“年底要績效考核,年后要開年會,hr能不忙嗎?” “也是?!毙呛芸旆磻^來,“哎小占,透露一下唄,今年年會大獎是什么呀?” 說話間,電梯來了,三人隨著人流進入轎廂,轎廂里很快就擠滿了人。小吳不知道被擠去了哪里,占喜樂得不用回答他的問題,但林巖還是站在她身邊,有人擠著占喜,他還伸手擋了一下。 林巖是技術部的,二十七歲,研究生畢業,個子挺高,長相斯文,戴一副黑框眼鏡,看著就是技術達人的模樣。 占喜進公司三個月后和部門同事一起組織團建,和林巖在拓展訓練時認識。當時是一個高空項目,需要兩個人面對面、手握手走過兩段鋼絲。占喜恐高,嚇得腿發軟,幾乎是林巖抓著她的手把她給拖過去的。 從那以后,林巖對她就有點不一樣了,時常給hr部門點下午茶外賣。同事們都看在眼里,喝著林巖請的奶茶嘻嘻哈哈開玩笑,占喜也不傻,知道林巖對她有好感。 不過他還沒開口說過什么,占喜自然不好回應。 在這方面她向來被動,對于林巖也沒什么特別感覺,主要是這人走的是高冷范兒,話比她還少,兩人僅有的幾次交談,占喜都覺得純屬尬聊,分分鐘就能把天聊死。 公司所在的樓層到了,打卡后,占喜和林巖方向相反,分別前,林巖問:“中午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嗎?” “嗯,我今天真挺忙的,而且我感冒了,怕傳染給你們?!闭枷泊髦谡?,講話時鼻音濃重,說的是實話。 林巖看著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多喝熱水?!?/br> 占喜:-_-|| 占喜這陣兒的確很忙。農歷春節后公司要開年會,年會由hr負責,會上文琴要做工作匯報,部分ppt交給占喜做。占喜還沒做過這么重要的工作,很怕做得不好出岔子,每天都在看前些年的片子學習,還要幫其他jiejie們干活。 她惦記著那盆花,時間并不寬裕,還有二十天日本人就要來了。 占喜下載了幾張鮮花插花圖片,有些造型簡潔,有些比那盆“好運來”更為復雜,又在q站找到幾個做燙花的主播,一個一個耐心地發圖詢價。 令她意外的是,有幾個主播明確告訴她,太難了做不來,或者是可以做,但會做得不那么像,沒有鮮花造型漂亮,如果成品不滿意,是不能退錢的。 占喜沒想明白,和“小魚魚燙花”聯系時,對方完全沒說能不能做得像,“好大一頭魚”倒是提過很難,她還以為會做燙花的都能做呢。 能做的幾個主播報價也是五花八門,像那盆“好運來”,報五千的有,報八千的有,還有一個女老師居然報到一萬。 占喜問過一圈后,做好一張excel表,把幾個備選作品的照片和報價按照不同店鋪都填上去。最后,她打開p站,去找“好大一頭魚”。 令她更意外的情況發生了,昨晚才聊過天的那頭魚,就一個晚上,主頁里三段視頻刪得干干凈凈,只留下兩人寥寥幾句私信對話。 占喜感到困惑,還不死心,給他發私信。 【糖氽蛋】:你好。 【糖氽蛋】:嗨,你在嗎? 【糖氽蛋】:你怎么把視頻都刪啦?是要去q站找你嗎? 【糖氽蛋】:今天還能打折嗎? 【糖氽蛋】:??? 一直等到下班,“好大一頭魚”都沒有回復她的私信。 占喜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想了想,只能打開q站去找“小魚魚手作燙花”,無奈地給對方發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