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她傷痛欲絕的趴在床頭,青絲泄下來,如同瀑布一般,越發襯得身姿纖弱,耿佑臣往前走了一步,又覺得不妥的定住了腳步,轉頭望著沈茂道:“沈老爺,我不知曉你們家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可如今陛下就要入住荔園,沈府內的大小事務你一定要處理好,至于韋小姐,我看她心地純善,如今爹娘都不能再替她主事,怕也只有依賴你們沈府了。我先行之時,陛下曾問及沈府,我說過沈府是江南行善大家,陛下頗為滿意,你能得到這次的機會,以后沈家的生意必然能得到更多的恩寵?!?/br> 沈茂心底其實很不高興,耿佑臣這一番話是連威脅帶安撫,管到了沈府里的事情了,今日他這樣開口,就代表了韋凝紫以后必然是要住在沈府,沈府必須要供養著韋凝紫了。否則耿佑臣在陛下面前所說的行善大家,就是虛言,欺君是何罪,動輒可以連累全家,沈茂擔不起這個大罪。 聽到耿佑臣此話,韋凝紫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得意,臉上卻是惶恐,哭的沙啞的嗓音帶著驚訝,抬起頭來搖頭道:“耿大人切莫如此說,姨父姨母對我已經是十分的好了,我豈能再連累他們……” 悲痛的聲音,小心翼翼的眼神,期盼的神色掩藏在故作無謂的臉色之下,云卿真心感嘆,韋凝紫的演技真的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了,她若不是重生一世,完全看不出她半點作假的樣子,只會被她這一番真情所打動。 她轉頭看謝氏,果然見她神色里有著憐意,謝姨媽縱使有錯,但是謝姨媽所有犯下的事情里,都沒有韋凝紫參與的影子,她一直是置身事外,做一個乖巧溫順的女兒,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謝姨媽對這個女兒,并不愛護。 云卿又轉頭看沈茂,意外的卻發現沈茂的神色里卻沒有不忍和憐惜,他眼底的神色十分復雜,在望著韋凝紫的時候,有一種云卿熟悉的光芒閃過,那是父親在談生意時,思考時所特有的神情,此時,還加上了一抹無奈和惱色。 “姨侄女不要想太多了,你娘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便住在沈府就是,其他的無須擔心?!?/br> 沈茂說出了這句話,終于讓韋凝紫臉上換上了誠惶誠恐的表情,“多謝姨父,多謝姨母,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報答兩位,把你們當成親生爹娘一樣?!?/br> 好一個順著桿子向上爬,這意思是打算入住沈府不離開了。 云卿看著韋凝紫,并不開口,她知道爹為何會說出這樣話,圣駕就要到來,沈府如今所有的精力都要投入在接待圣駕之事上,韋凝紫若是一時還要做出什么事,屆時沖撞了圣駕,沈府就完蛋了,更何況今日之事又引來了耿佑臣,他明顯偏幫韋凝紫,而如今他說的話,不管是不是明帝的意思,在外人看來,就代表著皇上的意思。 可是云卿不開口的原因卻和沈茂不同,韋凝紫一直都想入住沈府,她今日若是不成,以后還會想要用手段進來,既然總是要去防備她在外面使什么手段,不如就成了她這樁心愿,讓她入住進來,什么陰謀詭計都在眼皮底下凡兒更安全。 謝姨媽喝毒之事,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指向韋凝紫,但是云卿相信,這件事與韋凝紫絕對逃不開關系,若是謝姨媽死了,也許云卿會覺得自己猜錯了,可是謝姨媽卻偏偏沒有死,只是變成了活死人,躺在床上。 如此一來,韋凝紫避免了謝姨媽醒來后,被沈家狀告殺人罪,成為殺人犯的女兒,又避免了謝姨媽中毒而亡,導致要守一年的孝而不能抓住此次面圣的機會。 得到了入住沈府保證的韋凝紫此時披著外裳,由身邊的丫鬟紫薇扶著往謝姨媽躺著的另外一間屋子走去,到了門口時,韋凝紫吩咐道:“你們在門口守著,我進去看看夫人?!?/br> 紫薇點頭,待韋凝紫進去后,將門關緊,站在門外。 屋內,韋凝紫望著躺在床上形容憔悴,緊閉雙眸的謝姨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慢慢的走到床前,輕聲道:“娘,我可以住在沈家了,你這下開心了吧?!?/br> 她的聲音極輕,臉色帶著開心,又似乎嘲諷的笑意,整個面容顯得格外的怪異。 腦中卻回憶起那日發生的事情—— “女兒,你放心,等你投案自首了,娘一定會盡力去救你出來的?!?/br> 謝姨媽哄騙溫柔的話語仿若還在耳中回蕩,韋凝紫的心卻浮不起一點熱氣,盡力,而不是一定。 兩個字,卻有著天壤之別。 娘到了那個時候,還想哄她,哄她替她承擔了這殺人的罪名。 她便是那時,將心底最后的一絲顧慮拋棄,從柜中掏出砒霜,毫不猶豫的放了進去。 她看著謝姨媽端起茶,吹了吹,一口全部喝了下去,看著她喉管一上一下,唇瓣動了動,始終沒有開口。 韋凝紫靜靜的站在床頭,眼簾半掩,只有一絲幽光從杏眸里透出來,將整個人照出了地獄一般的暗紅色澤。 娘,你就好好的睡吧。 人既然是你殺的,你就要好好的負責,妄想將責任往女兒身上推,你實在不是一個好娘親,而且沈家不是傻子,到時候一定會查出是你所為。殺死老夫人的罪,沈茂一定不會放過,一旦鬧到官府去,從此以后我永遠就要做一個殺人犯的女兒,背負著這個罪名,這一生也會過的十分艱難,再也不要想有個好姻緣了。 既然如此,反正你都會被官府抓住,不如舍了你這個爛棋,保全我吧。 韋凝紫默默的在心內說完這一段話,臉上卻不知不覺的滿是淚水,再多不好,始終都是她的娘。 她擦了擦淚水,然后推門走了出去,坐在院子里,看著院子旁大樹上的枯葉,風一吹,搖搖晃晃的轉上幾圈,從空中墜落下來,掉落在地上。 時間飛快的過去,十月初三,揚州知府帶著一干本地官員,早早的便在大運河的港口前等著,而在前頭,分別站著瑾王世子御鳳檀,耿佑臣在前面,兩旁的護衛隊早就將官道清靜,不許閑雜人等出現。 直到日上中天,秋日的艷陽帶著干燥的氣息隨著運河沖開的浪花劃出一道氣勢磅礴的水紋,圣駕所在的龍頭巨船駛進了揚州港口。 沈茂站在揚州官員之中,看著烈日下,穿著明黃便服的天子踏著龍步下了梯子,旁邊人頭全部齊刷刷的跪了下去,高聲齊喊: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滿城百姓沿街膜拜之中,天子住進了荔園,在荔園最華麗的東來樓里接見了趕來的揚州官員,聽著他們歌頌天子南巡此舉的高貴之處,直到夜晚,才一一散去。 而皇后也在歇息之后,讓內侍傳出話來,明日在荔園偏西的東花園中,宴請揚州一干貴婦及千金,并且感懷江南美景,可惜此趟來揚州已是秋季轉冬,不能看到,便讓一干千金作上一副春日景圖,可繡,可畫,也好讓她好好一飽眼福,到時候若是有出彩的,皇后娘娘還會給與后賞。 由于圣駕入駐之地,是在沈府,于是沈府內的小姐也接到了邀請。 當云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書院內習字,手中握著是大號的狼毫筆揮墨,聞言淡淡的一笑。 因為圣駕親臨沈府,沈府的丫鬟婆子都被主子說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顯得格外有些興奮,就是流翠眼底也些雀躍,歡喜道:“小姐,你一定要畫個最出色的,好好的在皇后面前出出風頭?!?/br> 云卿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要出那風頭做什么?” 這么一問,就把流翠問住了,不由的一愣,想了想才道:“皇后娘娘若是賞了小姐,小姐的身價自然就更高,就能找個更好的姑爺了!” 云卿將筆放在筆洗上,鳳眸里閃過一抹墨色的光芒,“好姑爺和身價高沒有關系?!鄙韮r越高,也許就越危險,婚姻也越不能由自己做主。 看云卿的臉色有些嚴肅,流翠想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有些自責道:“是奴婢說錯了?!?/br> 她原是想讓云卿開心的,云卿也知道她是一片好意,畢竟能得到皇后的親眼,在一般人看來都是一件極佳的事情。她斜睨了眸子,一臉正色的打趣道:“流翠,你就想著姑爺了,是不是自己想嫁人了??!” “小姐,奴婢哪有!”流翠哪曾想云卿話鋒一轉,竟然扯到了她身上,瞪了一眼云卿,小臉變得通紅,找了個借口就出去了,云卿看著她的背影暗自微笑,轉頭望著窗外,院子里的花兒已經換了季,清風中送來的都是桂花的香味。 皇后要的東西,自然是不能耽誤,云卿沉了沉眸,稍許深思了一會,便讓青蓮重新拿出一張畫紙,磨墨揮筆畫了起來,神情一片自然,沒有半毫為難和苦思冥想之態。 而此時菊客院里韋凝紫聽到這個消息后,心內則是激動不已,又覺得微微遺憾,早知道皇后這次也會來,她就應該要提前準備好的,可是如今只有一天不到的時間,繡品可以顯示高超的手藝,時間上卻來不及,作畫倒也可以顯示出才情,可…… 韋凝紫想到杜夫子對云卿的評價,畫意,畫藝皆為上品,沈云卿一定也會把握這次在御前出頭的機會,她若是沒有出彩的地方,很難讓皇后留意到她。她如今的身份,想要見到皇后這種身份至高的人的機會的確不多,若是這次能出彩,以后也許會多了很多益處,嫁給皇子的路也會走的更加順利。 苦思冥想了許久之后,韋凝紫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一定會讓皇后注意到她的,也肯定會讓她拔得頭籌,讓她在眾人面前贏得重賞。 翌日,因宮宴設置在荔園,與沈府的距離非常之近,云卿準備的并不匆忙,早晨起來之后,吃了三塊點心,就了一杯子茶,將肚子填飽后,她才讓人給她收拾裝束。 流翠從柜子里拿出一套絳紅色的織金褙子,煙霞色的百褶裙,掛在手臂上,準備給云卿換上。 云卿看了一眼那兩件衣裳,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將頭上簪著的兩只飛燕卷草赤金簪子取了下來,換成一對粉色水晶的蝶翅簪子,口中吩咐道:“織金褙子不用了,換成煙柳霧色的軟緞褙子?!?/br> “小姐,這是不是素淡了點,今兒個是去見皇后娘娘,換得鮮艷些好些?!弊院茉玳_始,流翠就發現,云卿新制的衣裳顏色越來越素凈,便是裝扮也顯得簡單大方的為主。 小姐今年十四歲,正是豆蔻梢頭的季節,這時候的少女都打扮的嬌俏艷麗,將所有倩美的顏色都往身上穿著,只有云卿,是越來越淡,與其他人截然相反。 不過流翠心頭也微有觸動,隨著年月的增長,小姐如今容色是越來越突出,身量高挑,腰身曼妙,肌膚白的好似牛乳,鼻梁高挺,嘴唇紅艷,那一對貴氣的鳳眼都開始未語先含媚,整個人無需要打扮,輕笑之間已然風華無限。 這樣的容貌,簡直就像是戲臺上上形容那些絕色貴妃的樣子,雖然她不懂,可是也覺得太過漂亮不是好事。 云卿換好了簪子,淺笑道:“也不素淡,煙霞色的裙子偏紅色的,配上煙柳色的褙子,不會失禮?!?/br> 上一世她在家中,因為郁郁,所以穿衣都是有著壓抑色彩的,偏愛深色的衣裳,又因郁郁不得志,眉眼里總帶著深閨怨氣,即便那樣,容顏都是出色,這一世,沒有那些壓抑事務,她的眉眼就越發的濃麗,有時候自己偶爾看一眼鏡子,都覺得太過惹眼。 這樣的容貌總不是太好的,不然當初和李斯去染坊的時候,他也不會建議云卿戴上紗帽避免容貌被人窺視。所以云卿慢慢的將衣服換成了相對淺素的色彩,盡量將光芒掩下。 流翠也覺得她說的有理,從柜子里取了云卿所說的那套衣物后,給她換上,然后稍施了點脂粉,便準備外出。 荔園和沈府本有偏門連通,如今圣駕駐蹕,為安全著想,這道門已被侍衛守護,于是云卿也要和其他人一般,從沈府的正門出去后,再繞到荔園的正門進入。 剛出了歸雁閣,便看到韋凝紫含笑道:“真巧,我剛準備喊表妹與我一起的?!?/br> 云卿瞧著她今兒個的打扮,茜草紅的小襖,稍微深一色的裙子,打扮的倒也是中規中矩,倒是頭上的簪子很是出巧,金絲盤成的孔雀尾釵簪子流云髻上,好似屏風一般,炫彩燦爛,從孔雀的口里銜著一顆淺藍色的小鉆石,垂在了額頭,整個妝容便顯得雅致和莊重共存,臉上畫著的嬌羞妝容也清麗脫俗,活活一個雅致的美人,相信就是到了眾多小姐之中,也會脫穎而出的。 “既然遇見了,那便一起吧?!痹魄渲浪恢钡鹊谋闶墙袢漳芎煤玫谋憩F一番,打扮上必然是用心的。 她也不想阻攔,既然韋凝紫處心積慮的都是要來的,那就讓她來,只是去了之后能不能如韋凝紫的愿,那還是很難說的。 荔園門前已經有許多的馬車,云卿和韋凝紫到了之后,便有人引了進去,到了東花園的時候,已有許多夫人小姐坐在里面,個個打扮的精致巧艷。 云卿一進去,就看見安雪瑩在,便走過去和她打招呼,但見她今日也穿了一身水紅色的襖子,臉上施了脂粉,也顯得紅潤了許多。 跟安夫人見過禮后,云卿又往周圍看了一圈,這次的宴會是在東花園,東花園是荔園中第三大的花園,比不得南花園,但是勝在精致,周圍有各種鮮花擺設成各種造型,雖然沒有夏日里的百花爭艷,也是姹紫嫣紅,熱鬧繁麗,入目絲毫沒有秋日的蕭瑟之感,可見沈府為了御駕親臨,在原有的基礎上,又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在其中。 景色雖怡人,云卿卻沒有其他人那般的欣賞景致。 花園中間寬闊的地上鋪著地毯,地毯上有著富麗堂皇的花紋,而在地毯的最頂端,則是皇后的寶座,而在寶座的兩旁,還依次擺了四張紅木寬椅,位置比其他人稍微高出一點,上次所坐的人,也比起其他人的位置更加高貴。 御鳳檀坐在右邊的第一個位置上,一身白色的大袍,領口處用金銀雙線繡出返利精致的纏枝花紋,被陽光一映,閃耀奪目,與他那似笑非笑的瀲滟眸光相互輝映,仿若一幅畫般,引人矚目,而他正勾唇笑著,望著對面的男子,口中在說著什么。 云卿轉眸看去,只見他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面生的男子,他有一雙與御鳳檀有幾分相似的眸子,只不過御鳳檀的更為細長,而他的那雙眼眸,卻少了一絲瀲滟光澤,多了一種銳利如鷹的光芒,加上如山峰一樣渾厚高挺的鼻梁,稍顯深色的嘴唇,配合著那一襲紫色繡四爪龍紋的華服,都無不在彰顯此人高貴尊顯的地位。 057 國色無雙 這個人,便是在云卿睡夢中,偶然會出現一襲身影,卻面目朦朧的男子。 皇后的兒子,明帝的四皇子,御宸軒。 上一世,她與四皇子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并非完全沒有印象,這個人,就是下令將她沈府滿門抄斬,所有財物充入國庫的新帝,他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而這一次,她和他的第一次見面,卻是在沈府的荔園中。 時間和空間反復交梭,云卿似乎又想起那一日聽到韋凝紫在耳邊的輕語,分不清此情此景究竟所為何時。 而坐在他下方的,便是一襲青色錦袍的耿佑臣,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眼中卻有著暗藏的諂媚,在看到進來之人時,便悄聲附過去,喚道:“殿下,方才進來的那位,便是本次圣駕駐蹕沈府的獨女?!?/br> 聞言,御宸軒自然的便轉了過去,一眼就看見在眾多紫紅銀藍之中,那一身中規中矩的云卿身上。 光是這么一眼掃過去,御宸軒的眼底便帶出一道奇異的光芒,那日他便服到揚州的時候,在沈家店鋪外看到的那個戴紗帽的女子,當時便聽到周圍的人喚她作沈家大小姐。 只見女子今日一頭秀發云堆如雪,面容如雪似珠,即便在京城望見過各種顏色的美人,如今穿著素淡的衣物,卻依舊不減渾身風華的少女,卻是極為少見的,但見她進來之后,沒有如其他閨秀,對他及御鳳檀投來各種嬌羞,嫵媚,欽慕的眼神,只是平靜之極的打量…… 耿佑臣仔細觀察著御宸軒的眼眸,沒有錯過他那不顯山動水的眸底掠過那一抹極其細微的欣賞和驚艷,若不是他跟在四皇子身邊多年,也察覺不到這么稍瞬即逝的瞬間。 他抬眸望向云卿,正覺得自己那日的想法的確是正確之時,對面卻有兩道極為凌厲的視線,讓他不得不收回目光,望向御鳳檀。 只見對面容光如云的男子,一雙細長的鳳眸拉出的色澤仿若酒光浸潤,看不出其底下究竟深藏著什么,卻莫名讓他心頭一冷,耿佑臣自問從未看透瑾王世子這個人,他在京中為質子,卻從未有質子的困窘,風流肆意,活得比皇子還要瀟灑,就在眾人以為他會成為一名紈绔子弟的時候,卻在西戎舉兵進犯之時,在被明帝派出迎戰之后,以眾人完全不可估計的智謀,取得這場艱難戰役的順利,讓世人對他再次改觀。 在明帝對他心存芥蒂,心中忌憚的時候,又非常輕松的將兵權交給明帝,沒有絲毫的攬權跡象,掛著‘鎮西大將軍’的虛銜,手下無兵也沒有任何怨恨。 他看不懂御鳳檀,就如同他很難知道御宸軒究竟在想什么。 御鳳檀迎上耿佑臣的視線,浸潤著陽光,散發著淡淡的金華的手指舉出一道弧線,將美酒倒入朱紅的唇內,舌尖還回味般的在唇上一掃,那般的風姿,瓊光蘭芝都無法形容,然后便毫無顧忌的將目光轉到一直都未曾留意過他的云卿身上,卻發現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四皇子的身上,似乎從開始進來之后,就沒有半瞬的轉移。 他眉目稍沉,目光轉移到了御宸軒的臉上,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明媚,心中萬般不是滋味。 “四皇子,這江南女子萬般春色,可是惹得你都動了凡心啊?!庇P檀淡淡的一笑,似無意似調侃,將御宸軒與云卿相對的視線打斷,他若有若無的睨了一眼云卿,眼底似乎另有所指。 御宸軒這才發現自己方才陷入了沉思之中,掩飾了眼底一霎那的詫異,隨意道:“江南景色的確與京城有著很大的區別?!彼馕渡铋L的說道,卻讓人產生一種感覺,不知道他說的是人,還是景,還是兩者皆有。 “皇后駕到!”就在這時,只聽宮人拉長了嗓音,抑揚頓挫的喊道。 眾人立即站了起來,齊齊恭敬的朝著聲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花園的入口藤蔓拱門處,一個盛裝婦人被一群宮人花團錦簇般的簇擁了過來。 待走近了之后,眾人便齊齊行跪拜之禮,口中喚道:“參見皇后,皇后千歲千千歲?!?/br> 皇后雍容的一笑,在宮女的服侍下,端莊的站在寶座之前,抬手道:“諸位起來吧?!?/br> 這時,云卿才提了裙角,站了起來,望著那端坐在寶座上的婦人,一身大紅色的展鳳華服,華麗的緞料在陽光下如同一汪血水般流淌,高高的發髻上綴著九鳳發尾,額間貼著紅色的花鈿,無不透露著皇家無上的威嚴。 雖然年歲已快四十,皇后卻保養的十分得當,撲粉的肌膚在陽光下看起來也顯得白皙,只是眉眼高挑,帶上了皇宮內院女子特有的陰郁和森寒之氣,便是秋日的高陽,也不能將這種陰郁的氣息散去。 這位皇后,可是后宮的一個傳奇,是宮中女子都想學習的典范。 那眉眼里的陰郁,來的并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