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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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過多久,恢復了一些的劉不愚默默擦掉了臉上淚水,悒郁的長嘆了一聲后,又繼續說道:“正因為平日里有你奶奶在耳邊提醒,又加上我劉家原本也算是積善之家,所以在我和你奶奶結婚后的這五六年里,我們豢龍堂劉家的善名也在以讓人吃驚的速度在周圍的轟傳。到了你奶奶懷上你父親的時候,我們劉家已經可以說是當地首屈一指的積善之家了。 原本,按照傳統的說法,像我和你奶奶這樣的行善之人是絕對有好報的。其實說實話,當時的我并沒有奢望什么好報不好報,只是想著能平平安安的繼續過這種原有的生活到老,我也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這賊老天,就連這樣最基本的要求都不給我滿足。就在你奶奶剛懷上你父親后不久,當時因為世道已亂,各地戰火蔓延,許多地方的人們都為了躲避戰亂而流離失所,到處逃生。咱們家所在的地方當時還沒被戰火波及,所以在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那里就聚集了大量的難民。 我記得那時節正好是個炎熱的夏天,咱們那里盡管還沒被戰火波及,但是正好也遇到了百年難遇的大旱,很多地方都幾乎是顆粒無收,于是,很多當地人也變成了四處討飯的流民。 人禍加上天災,那一年的夏天咱們家所在的那個城市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方圓三百里內,最大的難民收容所。也不知道從那里冒出來那么多的人,不過短短幾天,整個城市里就到處都是逃難的難民和當地的流民,到處都是。 剛開始,那些難民和流民們還算安靜,城里城外所有的有錢人也都紛紛在那里搭粥棚施粥,救濟難明??墒菦]過幾天,難民越來越多。多到一天施三十袋的粥也不能讓排隊的一半人喝上粥的程度,再加上當時咱們家所在的那座城市的掌權者早已因為戰火的蔓延,光打算著逃命,無心也無力救賑難民和流民。 所以很快,城里城外的那些大戶門也都紛紛停止了這種無望的施粥。 因為不管是多大的大戶,面對著越來越多的難民,加上本身天地大旱,當年的收成也不好,所以沒有一家可以獨力堅持上一個月以上的。 當時過了半個月之后,整個城市里,也只有我們家的粥棚還在堅持著施粥。 每天,排隊在咱們家粥棚領粥的難民排出的隊伍長的望不到尾。一天三頓光是稀粥,一頓就要煮掉五十袋大米??删瓦@也遠遠不夠,最多也只夠讓三分之一排隊的難民喝上一小碗稀粥。 但是,當時的情況,這已經是我和你奶奶最大的能夠了。也就是我們家底子厚,所以才能勉強抵擋的住每天一百五十袋大米的消耗,并且一直咬牙堅持了整整二十八天。 到了第二十八天,就在我們家的糧倉也已經見底的要命關頭,隨著戰火的快速蔓延,終于槍炮聲也來到了咱們城市的門口。大多的難民又一窩蜂似的跑了。 后來城外打贏的隊伍進城,城里剩下的一些為數不多的難民迅速被新來的管理者門給安置了,咱們家那次的施粥這才算全部結束。到了結束的那一天,咱們家的原本滿滿的好幾個糧倉里只剩下了滿包的十二袋大米。 我和你奶奶都可以問心無愧的說,這次施粥,我們豢龍堂劉家真的是全力以赴,毫無保留的為無數難民保住了性命。 后來也因為咱們家這次施粥的善舉,當時新來的城市管理者當著全城父老的面,敲鑼打鼓的給咱們家送來了積善之家的牌匾和旌旗,一時間,咱們劉家的善名在中原一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一口氣說到這里,劉不愚忽然停住,在臉上露出的那一抹似哭似笑的古怪神情里,凝視著聽傻了的孫子問道:“英奇你說說,像這樣的施粥,是不是真正的善行?這老天要是有眼的話,是不是該保佑,不,起碼是不該給這樣的人家降臨近乎滅門的災難???” “爺爺,當然應該是這樣的,如果給這樣的人家還要降臨災難的話,那只能說這老天的眼早已經瞎掉了?!?/br> 被爺爺說的故事給吸引住了的劉英奇順口理所當然的一答完,這才想起爺爺剛才說什么近乎滅門的災難,心里就不由的一亂:“爺爺,你說咱們家隨后就遭受滅門之災了?”話問出了口,劉英奇的人也直接坐不住了。猛然站起來的他湊近爺爺的面前,急躁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此時此刻,他多么希望能從自己爺爺口中聽到否定的回答,因為這不僅僅是關系著他的親人,更深一層的意義上,這還關系著他對這天理循環,人心世道的認知和肯定。 可是他失望,因為他看到自己爺爺那忽然又獰猛和悲憤起來的臉上,露出了肯定的神情,隨即,劉不愚用緩緩點頭的肯定,徹底敲碎了他僅存的那一點僥幸。 “你猜得沒錯!”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臉色刷白,不能置信的劉英奇快要哭出來一般的望著自己的爺爺,踉蹌后退了兩步后,靠著緊閉的密室門緩緩的在地上坐倒。 “當時我也曾無數次的問自己,也問這賊老天,怎么會這樣?但是從來就沒見過它給過我我回答。就為了弄明白這個問題,我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劉不愚在聽到孫子的問話之后,臉上的獰猛和悲憤也一種有些凄涼的茫然所代替。 “爺爺,到底咱們家后來出了什么事??? ”他近乎自語的呢喃被已經紅了雙眼,撲到他膝前的劉英奇粗暴的打斷了。 抬眼看了神情激憤的孫子一眼,劉不愚心頭閃過一絲茫然:“究竟自己這樣逼孫子,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呢???”可是這個一閃而過的茫然隨即就被他隨后要講的凄慘往事所打碎,“自己忍了這么多年,企盼的不就是這一天么? 這種關鍵的時刻,怎么可以心軟和退卻?” “爺爺!”劉英奇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到自己爺爺沒什么反應,忍不住又開始催促了。 “后來過了幾個月后,你奶奶馬上就要生你父親了。當時,因為城市剛剛從戰火中復蘇,市面上各種生活物資都非常緊缺,再加上咱們家賑災后所剩的那些大米也快被我們吃完,所以當時爺爺就想去你奶奶他們娘家一趟,一方面是想去接你奶奶的母親過來陪你奶奶坐月子,另一方面也想順便從她娘家搬兩車急需的糧食蔬菜等等東西來應急。 因為你奶奶的娘家正靠在黃河邊,當年的那場大旱對他們的收成并沒有產生多大的影響,再者因為在我們的后面,他們所在的那里并沒有讓難民成災,所以當時他們的情況要比我們好的多。 結果沒想到,我這一去,竟成了永別。等我在第三天的大清早回來,我豢龍堂劉家居住了數百年之久的大屋竟被人燒成了廢墟,等待我的,竟是從那些被火燒成了廢墟的瓦礫堆里刨出來的十三具大大小小的尸體,那是我離開時,我劉家包括你奶奶,還有你三個伯伯一個姑姑,和八個傭人在內的所有人的尸體??! 我當時整個人就傻了。后面的車上,你奶奶的母親當時就暈死了過去。后來等我從那種整個世界一片空白的癡呆勉強明白過來時,已經到了第二天中午。沒想到經過這一天半的昏昏噩噩之后,整個漆黑一片的世界中竟然還有一個意外的驚喜留給我,抱著你剛生出的父親,躲過那一晚死劫的穩婆出現了。 通過她的訴說,我和已經趕過來的你奶奶的父親和兄弟這才知道,在我走掉的第二天夜里,就在你奶奶剛生下你父親的時候,一群蒙面的土匪闖進了家里。那群人一進門就開始放火殺人,四處搜掠財物。只不過用了短短一會的功夫,他們就殺盡了家里所有的人,擄走了家里所有的細軟跑了。只有穩婆在情急之下,抱著你剛出生的父親躲進了院里的舊井里才僥幸逃生。 當時我看著剛剛出生,連眼睛都還沒睜開的你父親,整個人幾乎瘋了。要不是當時有你舅爺寸步不離的守著,我想我也會抱著你父親去找你奶奶他們。他們死的太慘了,當時你最大的大伯才不過五歲,最小的姑姑也不過才有一歲多點,那么小的小孩究竟做過些什么?那群禽獸竟然在他們身上也最少砍了三刀。三刀啊,嗚嗚嗚……” 說道這里,劉不愚像個小孩一般的嚎啕大哭了起來,盡管事隔近六十年,但當年那悲慘的一幕對他來說,還是宛若就在面前。 依稀,他模糊的淚眼面前又出現了那四具血rou模糊的幼小尸體,其中老二嬌小的身子幾乎被一刀劈成了兩截。依稀,他眼前又出現了愛妻那張被血污糊住了的俏臉上,就連那猩紅的血污都遮蓋不住的痛苦神情和那雙圓睜的雙眼中流露出來的那種不相信。 慘!就一個字。當初他看到以后唯一的感覺就是慘,現在回想起來,充斥在心中還是一個遮天閉日的慘字。 就為了心頭這個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抹去的慘字,也為了愛妻那雙到入殮時都不能閉上的雙眼,以及那雙眼睛中流露出來的不信,在給妻兒和家中的傭人辦好身后事之后,將唯一幸存的孩子托付給了自己的舅子,憤怒如狂的他又將家中殘存的財物和他們家所有的田產變賣成現錢,不顧當時的城市管理者們的再三勸說和阻攔,硬是將重金懸賞捉拿兇手的告示貼滿了整座城的大街小巷。 之后他就在自己被焚燒成了一片廢墟的宅院那里搭了個窩棚,從寒冬臘月一直守候到了開春,可是從頭至尾,他始終沒有等到有人來領這份賞錢。戰亂年代,要想找到一伙來無蹤去無影,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一個活口的一伙劫匪談何容易? 更何況,事情發生后,他們根據穩婆的描述分析,那群蒙面劫匪的整個劫殺過程完成的干凈利落,事后又縱火消除痕跡,整個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唯一留下的一個可疑之處,就是那躲在沒了水的舊井中的穩婆聽到的兩句話,“瘦子,都拾掇干凈了沒?” “干凈了,大小正好十三個?!?/br> 除了這兩句話,那穩婆說在整個過程中,幾乎都不曾聽到那群劫匪說過多余的話。而整個劫殺過程完成的速度快的也令人難以置信,竟然連看到火光后,在一刻時間里就趕來的駐城部隊都沒能見到那群劫匪的蹤影。 總之,整個劫殺案看上去不像是外行所為,而且也不像是流竄作案的劫匪偶然所為,十有**,這是熟悉他劉家的人所為。 這是當時負責偵破此案的官方人士的推斷。而在等待有人來報訊領賞的三個月漫長時間內,激憤如狂的劉不愚也整晚整晚的躺在他搭好的窩棚里,琢磨到底是誰和他們一家人有這么大的仇恨,到了一定要殺光他們全家,甚至到了連幾歲的小孩子都不肯放過的地步。 可是他不管怎么窮思苦想,都想不出來認識的人里,誰和自己有這么大的仇恨。就在那漆黑冰冷的暗夜里,他一遍遍的問著自己,一次次的懷著無比虔誠的心向上蒼祈禱,乞求會有人帶著那些劫匪來領賞。一次次的抱著可憐的希望入睡,可一次次的又被殘酷的現實驚醒。 就這樣,他在那個寒冷的冬季,靠著城內那些曾經受過他恩惠的人們送來的飯菜,把自己的要求和期望一次次的降低,從開始的綁著劫匪來領賞一直降到誰能提供劫匪的消息就可以來領賞。 可是每一天,等待他的都是城內那些原本羨慕著他的人們憐憫的目光和竊竊的私語,除了這個,就是一天甚過一天的失望和憤怒。 就這樣,一直到了第三個月的月尾,就在他的失望和憤怒都已經變成了滲入到骨髓的絕望,就在他每晚向上蒼的乞求已經演變成指天跺地的瘋狂咒罵的時候,事情終于有了變化! 第七十三章 陽光(二) 第十一集 第七十三章 陽光(二) 那是一個他絕對沒有想到的變化,也是一個讓他痛苦到至今都不能忘懷的變化,更是一個直到今天,他都確定不了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確的變化。盡管,假若時光能倒流到六十年前,他相信,他依然會做出那個令他的心徹底碎掉的選擇。 他至今都清晰的記得,那個沒有星月,寒風刺骨的冰冷黑夜,那宛若幽靈般忽然出現在自己窩棚里的黑影,以及那黑影發出的陰森聲音:“九十七天了,不會有人來領賞了。我可以幫你,不過另有條件!” “什么條件?”當那隱與黑暗中的人影說可以幫他時,他已經把什么都給忘了,心里只有念頭,不管什么條件,都答應他,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可當他隨后聽到黑影提出的要求時,他傻了。 沒想到那些盜匪的確切消息,竟然要從死掉的人身上獲取。而且,竟然只能在自己已經慘死掉的妻子尸體上獲取。 最初的震撼過后,他徹底的被激怒了。這是什么世道?自己一家一生行善,卻落到如此下場?,F在就連已經死掉的人都有人來打主意,這究竟是什么世道? 可隨后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讓憤怒如狂的他安靜了下來。 因為暴怒到快要瘋狂的他當時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一種無影的力量給捆住了,別說跳起來撲打,竟然連怒吼都被一種古怪的力量控制在喉嚨里,怎么都發不出來。 緊接著,他又聽到那隱在黑暗中的人影發出了一聲深沉的嘆息:“如果你實在不愿意,就當我沒來過,不過你的仇也就再也不要想報了,因為三天之后,就算你想通了,也再沒有人可以幫你。唉!” 隨著嘆息聲的落地,窩棚里的那條黑影就像出現時一樣消失。 “等等!” 隨著人影的消失,一直捆綁在他身上的那股無形力量也隨之消失??伤敃r都沒顧上去想這些,幾乎的本能的,就在聽到那聲嘆息的同時,原本暴怒的他忽然做出了選擇。 選擇了相信這忽然出現的神秘黑影所說的話,“挖出你老婆的尸體,我就可以施法幫你找到那些盜匪的蹤跡!” 而讓他做出這個選擇的理由,竟只是最后的那聲嘆息。因為從那聲嘆息里,他聽到了與自己有著驚人相似的東西,悲哀和茫然。 就為了這個簡單的理由,也為了一直燃燒在胸中的那股仇恨。他在最后的關頭,出聲叫住了那將要離去的黑影。原本,他對這些聽上去就是旁門左道的東西不大相信的。但是當時,就因為他感覺到的那種感覺,他選擇了相信。 那是個令他痛苦到恨不能死去的艱難選擇和相信。 至今,他也還清晰的記得,自己在叫住黑影之后,重新橫亙在心中的猶豫和做出的種種努力,甚至是跪下來苦苦哀求。但是這些都無法讓那始終隱身在黑暗中的黑影動心和改變主意,到了最后,還是已經心哀若死的他答應了黑影人的要求而告終。 開墳挖出妻子的尸體,讓這黑影施法來搜取慘死的妻子腦海深處對那些劫匪的印記。 到了最后,早已經被絕望淹沒了的他做出了這個幾乎是荒唐的選擇。 那一夜,在約定了第二天夜里開墳的日子后,黑影還是那么突兀的消失了。而他,卻坐在窩棚里冰冷的地上,默默的呆坐了一夜。一滴淚都沒有流,因為淚早已經在前些日子的煎熬中流干。 那一夜,在晨光出現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碎裂掉的冰冷聲音。從那一刻起,他知道,以前的劉大善人,劉不愚徹底的死了。 或許是這老天折磨的他還不夠,也或者是它想挽回點什么,更或許是在這混亂冰冷的世上還會有那么一點點基于血緣的溫暖。就在心已經死了的他像個喪尸一般,沉默而機械的一次次往返與城市和墳場的路上,給自己慘死的妻兒準備最后的一次祭奠和哀悼的時候,收留了他兒子的舅子,也就是他妻子的兄弟來了。 對當時的他來說,命里注定了的一些東西注定是避不開的。 就在那一天的深夜,當那裹在黑色長袍內的陰森黑影,終于將他蒼白干瘦的那只手掌貼在宛若睡去的妻子腦門之上,手掌上那忽然出現的詭異綠光整個包圍住妻子頭部的可怖時刻,就在原本早已沒有了眼淚的他忽然淚如泉涌,哭倒在地上的慘淡瞬間,原以為被他白天的搪塞給騙走了的舅子忽然又出現在了亂成一團的墳場。 以往他從沒想到過自己素來溫文爾雅的舅子口中會發出那種憤怒的咆哮,也沒想到過向來好脾氣的舅子臉上會出現那樣扭曲和暴烈的神情。 當時的他一下子就呆住了,被哀傷和仇恨占據了的心靈忽然間整個就坍塌了下來。因為從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清楚不過的意識到,他和僅存的親戚之間的關系也已經徹底完蛋了。 也就在那一刻,他心里對這撥弄著自己和一家人陷入如此這般絕境的賊老天徹頭徹尾的恨上了。當然,這一點是他以后苦思時才明白過來的。 當時的他,除了像一癱爛泥一般的軟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憤怒如狂的舅子咆哮著沖過來之外,大腦中一片空白,一直到疾沖而來的舅子忽然以更快的速度直接拋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沒有了聲息。 等他從空白中驚醒,沖過去發現舅子只是昏迷過去后,他這才稍稍放下了點提懸了的心??删驮谀且豢?,無窮無盡的悔意又像滔天的巨浪淹沒了他的心扉。 如果不是就在那一刻,被詭異的綠光一直籠罩著頭部的妻子那里忽然又出現了新的變故的話,他肯定會出聲阻止那黑影的繼續施為。 但是,隨著那句急促的話語:“仔細看!”和隨后從籠罩在妻子頭上的那團詭異綠光上悄然出現的迷蒙光影,卻迅速讓他再一次傻在那里。 因為就在那團詭異綠光里出現的迷蒙光影中,他又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自己這幾年來,和妻子、以及兒女們在生活中那些倍感幸福的場景和點滴,就像這無數的幸福日子被什么古怪的東西濃縮著一般,這些朦朧而又清晰的畫面飛快的閃過,隨即便定格在一張瘦削而又滿臉殺氣的人臉之上,緊接著,一道雪白的刀光閃過,詭異綠芒出現的那些光影忽然消失。 “哇!”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他仰天而倒! 再醒過來時,他整個人已經徹底的瘋狂。因為他怎么都沒想到,那兇狠的揮舞著刀砍斷自己妻兒生命和記憶的,竟然就是自己和妻子在不久前的施粥過程中,特意關照了整整二十五天的孫二瘦子! 當時,就在他們家施粥的第三天,因為排隊領粥的人實在太多,根本無法讓每個排隊的人都領到。對于這點,他知道,但也愛莫能助,因為這已經是他所能拿出的全部力量。 所以那天,背著快要惡斷氣的老娘,手里還拖著一個三歲小孩子的孫二瘦子只能遠遠的望著不遠處的粥棚,站在那里嚎啕大哭。他一個年輕輕的漢子,能背著老娘,帶著小女兒背井離鄉的逃到千里之外的這里,卻只能望著不遠處的粥棚大哭。 因為他不能,也不敢留下被餓到快要斷氣的老娘和女兒,跑到不知道排到那里了的隊尾去排隊。因為在那種兵荒馬亂而又碰上災荒的年代,稍有不慎,像兩三歲這種年紀的小孩就會馬上變成一些人口中的食物。因為他親眼見過,所以他不能,也不敢拋下老母和幼兒去排隊,可不排隊,絕對不會有粥喝,所以他只能在那里嚎啕大哭。 往往人最容易在歷經了千辛萬苦,看到希望后卻抓不住希望的時候崩潰,他現在就接是這樣。 嚎啕大哭的孫二瘦子幸運的碰上了出來巡視的家主劉不愚和妻子,看著他一個大男人在那里哭的傷心,又看著他一個人帶著老母和幼兒千里逃命實在不易,所以這個孫二瘦子就幸運的和一些情況和他差不多的人被劉不愚和妻子特意關照不用排隊,就每天都能領到救命的粥喝。而且孫二瘦子三歲的小女兒,還不時的能被善良的劉翟氏給帶進劉家,和她自己的幾個小孩子一起吃喝和玩耍。 就這樣整整過了二十五天,災情過后這個孫二麻子這才帶著他老娘和女兒千恩萬謝的離開,怎么這才不過短短的幾個月,竟然是他來搶自己的家,來殺自己的妻兒? “哇!” 又是一口血,不過這口血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鮮血應該有的溫度。因為劉不愚他的整個人,那時都已經被這殘酷的事實,弄的連骨髓都冰冷到極至了。 當時也不知道是那里來的急智,也或許從那一刻起,他自己心中一些被長久封印的東西覺醒。 當時的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那想要離去的黑影面前,袖中藏了數月的鋒利匕首眨眼間已經指到了自己的脖頸,他竟在一種出奇的冷靜和決絕中,用自己的命,懇求這神秘出現的黑影,無論如何,都要幫他抓住這個孫二瘦子,為他死去的妻兒出上這口怨氣。 沒想到當時那黑影一愣之后,竟然答應了。 因為他也在施法搜取劉不愚妻子腦際時,從尸體那至今不能瞑目的怪異現象中感應到了亡者臨死前的怨念和不相信,所以在窺見了事件的真相后,即便是他,一個幾乎不容于世間和光明的黑暗存在,也沒辦法拒絕劉不愚要用命來換的這個請求。 于是,在答應了一個月內將活著的孫二瘦子帶到后,那屬于黑暗中的黑影轉眼就失去了蹤影,只留下幾乎變成了萬年寒冰的雕像一般,呆呆坐在那里散發著滲人冰寒的他,獨自面對被刨開的新墳和昏在一邊的舅子,迎接著此后更為難堪和痛苦的一個月之久的鞭撻。 因為此后的一個月里,他不但面對了舅子和知道了挖墳事件的丈人一家和族人們對他的詰問,還有在詰問沒有得到答案后,暴烈到幾乎令他送命的處罰以及隨后的唾棄,而且還面對了幾乎是全城所有人對他的議論、指點和離棄。 但是總頭到尾,他的反應只有一個,那就是像個被凍僵了的白癡一樣,不言不語的低頭塑在妻子的墳前,任隨所有人的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