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可阿嬌卻十年未能脫離它。 她記得皇兄說過, 安魂不可長久使用, 超過三年將要伴隨一生。 而阿嬌用了十年! 賀北妱折身快步上前:“可還有其他弊端?” 若只是產生依賴伴隨終生, 皇兄當初便不會那般緊張, 連每一次的用量都是親力親為。 路山低頭看了眼唐嬌嬌沉睡的容顏,好一會兒才緩緩道。 “入睡的時間會越來越久, 直到永遠沉睡?!?/br> 而后在沉睡中悄無聲息的死去。 賀北妱停住腳步,身子rou眼可見的一顫。 “殿下?!?/br> 陸渟忙抬手虛扶,臧山見此剛要伸出的手一滯,很快便默默的收回。 直到路山抱著唐嬌嬌進了城,賀北妱才像是緩過了神, 面無表情的慢慢的朝城門而去。 臧山擔憂的看著公主黯淡的背影,心口一陣刺痛。 饒是公主未發一言,他亦能感知到她心里nongnong的悲傷與難過。 可他卻連安慰她的資格都沒有。 年輕的縣令模樣俊俏,身形挺拔,與公主幾近并肩,一雙背影看著很是般配。 亦很礙眼。 臧山不愿再看,折身上馬送糧食入城。 — 夜色漸深,月光照進縣衙的后院,給立在院中的公主添了許多愁緒。 “安魂用至十三年,便會陷入沉睡,七年無解,第二十年就會在沉睡中死去?!?/br> “世上可解安魂之法唯二,其一,乃功力高深之人用秘法吸走安魂。其二,乃極北之地,只長于雪山之巔的冰蓮,服用后可將安魂藥效盡數融化?!?/br> “而這兩法有等于無,吸走安魂之人不僅需內力極其深厚,還得滿足一個條件,此人與嬌嬌的血液不能相抗,且就算血液極其適合也還是有失敗的可能,若有幸成功,此人將安魂引自體內后便會立刻沉睡,三年內未解其藥效就會死去?!?/br> “雪山之巔的冰蓮只存在于書本之上,在世之人幾乎無人見過,據聞百年才生一株,再用百年長成,而誰也無法保證冰蓮是否當真存于世,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確定冰蓮成長的兩百年之期剛好就在這幾年之內?!?/br> “所以,若是有人可用內力引走安魂,那也只不過是以命換命?!?/br> 路山的話不斷在賀北妱腦海循壞。 不知是否存世的冰蓮和很難成功的以命換命,幾乎都是無解之法。 難道,她這一次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阿嬌再次離開他們么。 臧山在轉角處盯著公主的背影,眼里滿是心疼。 在她難過的時候,他連光明正大陪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只能在躲在這不見天日的角落,默默的看著。 “殿下?!?/br> 臧山眼神一沉,側目看向朝公主走去的陸渟。 賀北妱側首,淡淡應了聲。 “都安頓好了?” 陸渟點頭:“天色太晚,不適合立刻派發,已將所有糧食放至縣衙外,待天一亮便發放下去?!?/br> 憂慮多日后,心里的大石終于落下,陸渟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瘟疫已有解法,糧食亦足矣,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嗯,有勞陸大人?!?/br> 陸渟頷首:“此乃微臣分內之事?!?/br> 賀北妱淡淡一笑:“若不是陸大人一封血書送至京城,此地怕早已生靈涂炭,橫死無數,陸大人不畏強權,鞠躬盡瘁,保得一方安寧,乃南慶為官者典范,待回京之后,本宮必向父皇如實稟報,對陸大人論功行賞?!?/br> 陸渟忙躬身行了半禮:“微臣愧不敢當?!?/br> “陸大人不必謙虛,此次白玉縣能安穩度過此劫,陸大人居功至偉,該當獎賞?!?/br> 話到這里,若再推拒反倒不好,陸渟恭敬致謝后便沒在此事上多言。 二人無話,小院里便沉寂了下來。 靜立半晌后,陸渟才又開了口。 “殿下何時回京?!?/br> 賀北妱道:“應當就這幾日?!?/br> 陸渟垂首應了聲,而后又道:“待一切有序,微臣便去拜見太子殿下,不知可否與殿下同行?!?/br> 公主微微側目看向陸渟。 年輕的縣令未曾經歷兒女之情,自以為的含蓄在公主看來,已是明目張膽。 感受到公主意味不明的視線,心虛的連耳尖都泛了紅。 不知過了多久,公主才輕聲道:“可?!?/br> 陸渟心中一喜,又是一禮:“多謝殿下?!?/br> 賀北妱轉過身,面對著陸渟。 一陣幽香侵入鼻尖,柔軟的錦袖在陸渟眼前慢慢滑落,露出纖細潔白的玉手,在月光下美的驚心動魄。 但,無暇的過了頭。 那本該有著朱紅色守宮砂的位置一片雪白。 陸渟微微一怔后,快速低下頭,不敢再看。 然心里卻已是如雷在擊,慌亂無措。 南慶女子的守宮砂皆在左手,而公主抬起的正是左臂。 嫡公主大婚乃南慶大事,該普天同慶,以三公主受寵的程度,就是大赦天下亦不為過,是以若三公主大婚定是全國皆知,所以他很確定三公主殿下并未大婚。 未招駙馬守宮砂卻已消失,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要么,是幸了貼身侍衛,要么,是已與旁人... 以公主之尊,幸了貼身侍衛的可能性更大,但歷朝以來極少有公主在大婚前幸貼身侍衛,這是對未來駙馬爺的輕視。 所以不論是何緣由,公主都不會在大婚前碰貼身侍衛。 除非,公主的這位貼身侍衛,得公主全心愛慕。 陸渟沒有見過公主的貼身侍衛,不知那人是何模樣,為何會如此幸運。 “陸大人喜歡梧桐?!?/br> 賀北妱捏著自陸渟肩上取下的樹葉,輕淡道。 手臂落下,錦袖將半截玉臂遮掩,公主神色平靜,仿若剛剛只是一個意外。 陸渟抬眸瞥了眼公主手上的落葉,忙道。 “微臣來此之時,已有梧桐?!?/br> 恰得他心,便存留至今。 “本宮有一事好奇?!?/br> 陸渟恭敬頷首:“微臣知無不言?!?/br> “你被困白玉縣,那封血書又是如何到了京城府衙?!?/br> 賀北妱轉身背對陸渟,手指一松,梧桐葉緩緩落入地上。 “本宮聽聞,是一支箭帶著血書直接飛入的府尹寢房?!?/br> 公主說是好奇,語氣卻隨意至極。 陸渟聞言微微一頓,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微臣曾結識一位江湖好友,血書是托他送至京城?!?/br> 他說的風輕云淡,像是當真有這樣一位江湖好友一般。 起碼前兩個字是真的。 不過,如果那位不想要他的命,他們或許倒還真能稱得上好友二字。 賀北妱淡淡嗯了聲,沒有深究。 京城至白玉縣,馬車尚需半月,一身傷痕,身無分文還被人追殺的陸渟又是如何安穩回的白玉縣。 這里頭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緣由。 公主不問,自然是因為這不是她該關心的。 她亦并不想知曉。 “如此,當好生謝過陸大人那位朋友?!?/br> 陸渟面色平靜道:“微臣遵命?!?/br> 就算這是一樁交易,他也確實該謝他,用他一人換了一縣百姓之命,值得。 “夜已深,陸大人早些歇息?!?/br> “是?!?/br> 陸渟剛要抬起的手頓住,遲疑片刻后行了全禮。 這是無聲的致歉,為剛剛的失禮,亦會自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梧桐葉在他的左肩,他們相對而立,公主卻伸了左臂。 他不愚蠢,自然明白公主這是故意而為。 他自以為隱晦的心思,早已被公主看穿,讓他窺見那潔白無暇,是公主給他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