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唐嬌嬌漫不經心的閑逛,一路上只看到零零散散幾個下人。 應當是宅子常日空置的緣故,下人便少了些。 一路暢通無阻,直到立在圍墻之下,唐嬌嬌才將手指放到嘴邊,吹響哨聲。 不多時,紅色鳥兒撲騰而來,立在唐嬌嬌肩上,如往常一般親昵的拱著她的頭發。 唐嬌嬌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一邊將紙條綁在它的腿上,一邊道:“去找漁瞳,飛高一點,瀟香就在京城,別被她發現了?!?/br> 她知道厭雪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話,這么多年,不論送信給誰,都從沒出過差錯。 怕被發現端倪,唐嬌嬌沒有久留,看著厭雪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便轉身回了主屋。 太子帶寵妃出游,自然是要住在一間房。 唐嬌嬌回屋時,賀北城并不在屋內,她理所當然的占了床榻,開始午憩。 臨睡前,她動了動鼻尖,安魂不多了,不知道漁瞳什么時候能找到她。 而竹林的另一邊,賀北城負手而立,聽著臧山的回稟。 “殿下,梨花宮宮主名喚梨嬌,年芳二十,武功出神入化,但在半個月前,因手下瀟護法逼宮,中了暗算,被迫離開梨花宮,至今下落不明?!?/br> 賀北城凝眉:“下落不明?” 臧山:“是,如今梨花宮有兩方勢力正在尋人,一方是瀟護法的人,打算殺人奪位,一方是梨宮主的心腹?!?/br> “殿下,眼下該如何?!?/br> 其實于他們而言,不論梨花宮得權的是誰,只要能招安,于他們并無影響,換句話說,誰能同意招安,他們亦可助其一臂之力。 賀北城轉身,吩咐道:“全力尋找梨嬌?!?/br> 臧山抬頭:“殿下的意思是?” “觀父皇之意,與其說是招安梨花宮,還不如說是招安梨嬌,沒有梨嬌的梨花宮,沒有價值?!?/br> 賀北城道。 “務必搶在賀堇宸前面尋到人,還有,去搜集梨嬌的線索,包括樣貌,喜好,事無巨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br> 臧山領命:“是!” 賀北城又在竹林立了半晌,才回主屋。 她有午睡的習慣,此時應當已經醒了。 賀北城將時間掐的很準,他進屋時,唐嬌嬌已在如宛的伺候下梳洗妥當。 見賀北城進屋,如宛桂平行完禮便退了出去。 “想去哪里?”賀北城問正用手托著腮望著他的人。 唐嬌嬌眨眨眼,看著他不解其意。 賀北城挪開視線:“母后總不會是讓我們在宅子里呆六日?!?/br> 唐嬌嬌:“嗯?” 都出了宮,他們在哪里呆著娘娘怎么會知道。 不對。 唐嬌嬌直起身子:“宅子里有娘娘的人?” 賀北城朝外頭望了眼:“嗯?!?/br> 此時窗戶正開著,順著賀北城的目光望去,有一個打掃庭院的下人,正小心翼翼的朝屋里看,見他們看過去,又趕緊別了過了頭。 唐嬌嬌:“……” 靜默良久后,她道:“去哪里?!?/br> 她覺得不是她想去哪里,而是賀北城要帶她去哪里。 果然,話剛落,便得了太子一記略帶贊賞的眼神。 唐嬌嬌偏過頭,死妖精! “溱北河?!辟R北城瞥了眼她的小動作道:“畫舫游船不易被跟蹤,停泊河中心時也不易被人發現?!?/br> 唐嬌嬌眼睛一亮:“好?!?/br> 她聽師娘提過溱北河,那是京城最大的河岸,也是京城入夜后最熱鬧的地方之一。 若能去瞧上一瞧,她樂意至極,主要是河中心撞上瀟香的概率極低。 若滿街亂竄,指不定就把自己送到瀟香的刀口上去了。 “什么時候去?!?/br> 賀北城:“酉時?!?/br> 唐嬌嬌眨眨眼,才剛過申時,還有一個時辰。 那么接下來,他們就要在這里大眼瞪小眼? 賀北城自然也發覺了這點,他正欲尋個椅子閉目打坐,便聽唐嬌嬌道:“后院有片很大的竹林,不如去那里,讓如宛桂平在入口守著?!?/br> 他能在這里坐一個時辰,她不行,剛睡醒,她急需要出去透氣。 賀北城略猶豫片刻,看了眼姑娘眼中的期待,終是低低嗯了聲。 唐嬌嬌燦爛一笑,飛快起身揪著賀北城的衣袖:“夫君,走吧?!?/br> 賀北城皺眉,不明白她為何總喜歡扯他的衣袖。 錦袖寬大,將她攥著袖子的手指緊緊籠罩,遠遠看著便像是兩人攜手而行,是以,從落后一段距離如宛桂平的視線看去,兩人便是緊緊相依。 幽靜小道上,有情人溫聲細語氣,連陽光都柔和了許多,公子無雙,美人如玉,天生一對。 然他們不知,他們以為的濃情蜜意,不過是一出惑人耳目的假戲。 進了竹林,周圍只剩他們二人時,彼此很默契拉開了距離。 唐嬌嬌承認,她確實垂涎過賀北城的美色,只是他有心上人,她有一個不知名姓的未婚夫,無需作戲時,他們應當保持距離。 “夫君隨意,我四處逛逛?!?/br> 唯獨這聲夫君,唐嬌嬌人前人后都喚的極其順口。 賀北城也聽的習以為常:“嗯?!?/br> 唐嬌嬌自有記憶來便生活在江湖,山清水秀,空氣怡人,除了滿山的梨樹,像這種帶著清香的竹林,便是她最喜歡的。 竹林茂密,透著星光點點,唐嬌嬌仰頭望了半晌,揉了揉發酸的脖子無奈嘆了口氣。 若是以往,她能嗖的一下竄到至高點俯瞰屬于高處的震撼美景,也能隨意找顆竹子躺著享受微風拂面。 可現在,她只能靠在抱著雙臂靠在竹子上發呆。 她能感覺到體內的毒性已在減弱,且已經恢復了一絲絲內力,雖然微不足道的連一只雀兒都打不死,但怎么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微風就著竹葉的清香席卷而來,唐嬌嬌享受的閉上眼,輕輕彎起唇角。 她喜歡極了這種自然美。 忽地,一陣笛聲響起。 唐嬌嬌猛地睜眼。 這首曲子她彈了十年,哪怕只是開頭的一個音節,她也爛熟于心。 須臾,唐嬌嬌手指輕動,水袖翩然而起,這支舞蹈她亦跳了十年,每一個動作早已刻在骨血里。 在宮外不必著宮裝,唐嬌嬌今日穿的是一件紅色寬袖束腰裙。 紅色水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十指的挽花像是生了靈魂,美得驚心動魄,纖細的腰肢后仰,仿若沒了骨頭般柔軟到極致,掛在腰間玉色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為主人添了幾分魅惑,像是山間精靈勾魂攝魄。 唐嬌嬌的每一個動作都踩在了節點上,完美的與笛聲融合在一起,好似已經合作了千遍萬遍。 若是這個場景被當年見過此舞的人看見,定要驚的瞠目結舌,這正是十年前唐家大小姐在天子壽宴上名動天下的那首《飛凰》。 《飛凰》由唐家大小姐親自創曲,編舞,除了她,這世上沒人能跳的出來。 最后一個音節落下,唐嬌嬌意猶未盡的以一個后仰甩袖的動作收尾。 她失憶后,唯一記得的便是這首曲譜與這支舞蹈,明明沒有任何記憶,可只要手搭在琴弦上,它便流暢而出。 師娘告訴她,它叫《飛凰》,是她曾經親自編的曲舞。 《飛凰》很難,尤其是以笛子吹奏,可對方每個音都把握的極其精準,熟稔程度竟與她不相上下。 可是這首曲子既是她親手所作,那么此時吹奏它的人又是誰,與她又有何關聯。 且唐姓已是京城的禁忌,那人為何還要吹她作的曲子,且這般精通,少不得有十年功。 唐嬌嬌毫不猶豫的循著聲音的發源地而去,她迫切的想知道那人是誰。 笛聲早已結束,她只能盲目的順著之前感知到的方向去尋,半刻鐘后,她的腳步頓住。 翠林的竹林里,那人負手而立,白衣卓然,身姿挺拔,背影消瘦,三千烏發垂落在腰間,無端透著一股凄美之感。 唐嬌嬌不自覺的放輕了呼吸,不知為何,她竟感受到了他的傷懷與落寞。 賀北城微微側目,只短短一息便收起了周身的蒼涼,他回頭看向唐嬌嬌時,又是一貫的清冷矜貴,溫和而疏離。 “夫君?!碧茓蓩沙邅?,目光在他身上來回輾轉。 是他嗎,剛剛是他吹的笛子么。 這片竹林只有他們二人,若不是他又會是誰。 師傅師娘只告訴過她,她是百年世家唐府的嫡出大小姐唐嬌嬌,是京城唐氏嫡系唯一的血脈,可他們沒告訴她,她的父親是誰,唐府當時在京城又是什么樣的地位。 十五歲創立梨花宮后,她派人查過,可是沒有查到半點有用的消息。 唐府是京城的禁忌,不是一問三不知就是避如蛇蝎,連以買賣信息為營生的幾方勢力都閉口不言,就好像是有人特意抹去了唐府存在過的任何痕跡。 而江湖向來不涉朝堂,最多也只聽過關于唐府謀反案的只字片語,不比師傅師娘給她的信息多。 她問過師傅師娘,可他們只說時機未到。 “剛剛是夫君在吹笛子嗎?!碧茓蓩蓡柕脑频L輕,袖中的手指卻緊緊捏在了一起。 她對她十歲前的過往一無所知,包括她幼時認識過什么人,又有過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