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回到四德院后,章蕓也忍耐不住,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怎么也止不住。 她真的是個殘忍的母親……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這么絕!可是華兒,你為何要如此薄涼絕情?我能接受你承認我這個生母,但是,你不該對容兒也這般冷漠絕情,無論如何,你們是親姐妹??!華兒……。華兒……章蕓在心中呼喊著,知道從今往后,她是真的失去了這個女兒。 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指望了…… 裴元歌不知道裴元舞和章蕓之間的爭執,只是次日再見到裴元舞時,覺得她的眼眸似乎比平日里更加陰冷,隱約透著一股深深的怨恨,這股怨恨不止針對她,還針對裴元容,甚至在看待裴元容時,裴元舞又是會表現出更深的怨懟,但有時候又莫名其妙地突然轉眸,死盯著她,似乎將這股怨恨又轉移在了她的身上。 隱約覺得裴元舞的模樣有些不對勁,但裴元歌卻猜不出緣由,只能暗自警戒。 難道裴元舞是擔心她會向父親告狀,將裴元舞在皇宮中的行徑道出嗎? 如果是這樣,那裴元舞實在太多慮,也許最初進宮時,她有打算讓父親阻止裴元舞入宮的心思,但后來被太后一再逼迫,不得已投向皇帝,幫忙扳倒太后之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原因很簡單,她投向皇帝是件很隱秘的事情,到如今只有皇帝和宇泓墨知道,其他人都以為她是太后的人,這種迷惑性是她所需要的,因此不能輕易告訴別人。 倒不是她對裴諸城不夠信任,而是因為還有個裴元舞。 裴元歌相信,如果她對父親和盤托出,父親也許會擔心,也許會自責,但是絕對能夠理解她的選擇,但問題是,同時還有個裴元舞。父親絕對不會諒解裴元舞有這樣的心思,知道皇宮里的事情后,必定會對裴元舞問罪,無論裴元舞承認不承認,到最后一定會扯出她裴元歌來,說“四meimei也同樣投向太后,聽從太后的吩咐,與皇帝有所牽扯,為什么她就不行?如果四meimei是被逼無奈,難道我就能反抗太后”之類的話語。 如果父親知道她明為太后的人,實際上卻投向皇帝,在裴元舞的質問下,很難不露出痕跡來。 而裴元舞雖然遇到名利之事就會昏頭,但畢竟是聰明人,說不定能夠從中猜測出她并沒有真心投向太后。而以裴元舞的利欲熏心,八成會把這件事告訴太后邀功,同時也除掉裴元歌這個競爭對手,讓太后更加倚重她。這樣一來,后果就太嚴重了。 因此,對于皇宮里的事情,裴元歌只簡略帶過,并未詳提。 雖然對裴元舞有警戒之心,但相比起來,裴元歌回到裴府后,比在皇宮中舒心多了,調教靜姝齋的丫鬟,給父親趕制衣裳,閑來無事賞賞花,陪舒雪玉閑話幾句,跟紫苑她們逗樂。幾天下來,裴諸城和舒雪玉都說她的氣色精神都好得多了,心中十分欣慰。 這日,溫夫人攜溫逸蘭前來裴府走動。 再次見到溫逸蘭,裴元歌只覺得,這位素來天真嬌憨,直爽利落的溫jiejie,莫名地有些忸怩,對她說話總似乎有些不自然,心中覺得奇怪,再三追問,溫逸蘭才吞吞吐吐地告訴她,經過上次假李樹杰騙婚的事情后,溫首輔深以為戒,唯恐再出事端,因此已經開始給溫逸蘭依親,已經選定了人選,因此,這段時間溫夫人和溫逸蘭忙碌得很,這才沒能在裴元歌回府后的第一時間來看她。 為此,溫逸蘭連連跟她賠不是。 聞言,裴元歌促狹地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溫jiejie為了未來姐夫,冷落我這個meimei也是應該的,誰叫陪溫jiejie下半輩子的人是溫姐夫,而不是我這個裴meimei呢?” 溫逸蘭被她打趣得滿面通紅,又是羞又是急,跺著腳上來就要撕她的嘴。 裴元歌邊躲邊笑道:“好jiejie饒了我吧!之前我定親時,你不也來打趣我嗎?難道只許你欺負我,我就不能報回仇嗎?” 聽裴元歌提到壽昌伯府,溫逸蘭心中暗自后悔,壽昌伯府的事情鬧得那么大,對裴元歌的傷害肯定不小。早知如此,就忍著讓她打趣兩句也沒什么,總比想起壽昌伯府的那樁爛事來得好,有心想要轉開話題,也顧不得害羞,玩笑道:“既然如此,你且隨我去跟娘說,咱們下半輩子都不成親了,就咱們倆守著吧!瞧瞧到時候是雪姨先撕了我,還是我娘先撕了你!” 裴元歌失笑,卻也知道她是一番好意,笑著道:“溫jiejie不用這么忌諱,壽昌伯府的事情畢竟是發生過,但再怎么說,我又沒有對不起他們,是他們對不起我,要說害怕不敢提,也是他們不敢提起我們裴府,哪有我反而不能提起他們的道理?倒是溫jiejie,不知道溫閣老選中了哪一家?” 溫逸蘭紅著臉道:“聽母親的意思,爺爺是看中了一位姓秦的翰林?!?/br> “哦?那我這位溫姐夫的家世人品如何,溫jiejie且說來,讓meimei替你參詳參詳!”裴元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凈在那胡說,我是個女兒家,怎么知道這些?”溫逸蘭面上紅暈如霞,沒好氣地瞪了眼裴元歌,但沒過一會兒又低聲道,“母親告訴我,秦家是書香門第,門風素來清正,秦父秦母都是十分開明講理的人,只有秦翰林這個獨子。秦翰林是上科的二甲進士,原本任翰林院編修,前段時間剛剛做了翰林,前段時間父親宴請同僚,爺爺和娘見了他,說他溫雅和煦,打聽了家世,就想定下來了?!?/br> 裴元歌聽著,心中感嘆溫首輔和溫夫人的苦心。 若是從門第論,溫府有溫閣老這位首輔撐著,別說尋常官家,就算皇室貴族,溫逸蘭也夠格。但那種地方勾心斗角,爭風吃醋,事端最多,以溫逸蘭的嬌憨直爽,必定應付不過來。倒不如這個齊翰林,門第雖然低了些,但正因此不敢欺辱溫逸蘭。是書香門第,公婆開明講理,丈夫又文雅和煦,反而更容易得諧美滿,夫妻和和睦睦的,恩愛白頭。 “這件婚事眼看就要定下來了,可我心里……”溫逸蘭有些焦躁地道,忽然抓住了她的雙肩,神色誠摯而懇求,低聲道,“元歌,有件事我不敢跟娘說,也找不到能說的人,想來想去也只有跟你說??墒?,你要答應,不能告訴任何人!” 見她這般鄭重其事的模樣,裴元歌心中微微一突:“溫jiejie你說,我不告訴別人就是了?!?/br> “其實……我對這樁婚事有些不滿意!”溫逸蘭吞吞吐吐地道。 裴元歌微微蹙眉:“怎么了?是這位秦翰林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還是溫jiejie你……。另有意中人?”若是如此的話,那就得再思量了。 “哎呀,你這個丫頭,想到哪里去了?秦翰林人很好,我也沒什么意中人,而是……?!睖匾萏m像是很難啟口,咬唇許久才低聲道,“我說了,你別覺得我這人不好。我是覺得,秦翰林的父親原本倒是禮部尚書,可惜早已經致仕,家里人丁單薄,也沒有其他的依靠,只秦翰林在翰林院為官。元歌,我覺得秦家的門第有些低?!?/br> 裴元歌知道溫逸蘭的為人,素來不是嫌貧愛富,想要攀附強權的人,微微笑道:“溫jiejie盡管說好了?!?/br> 見裴元歌沒有面露鄙視,反而對她這樣溫和,溫逸蘭頓時松了口氣,將心中所思所想全部都說了出來:“我倒不是說非要嫁什么樣的富貴人家,只是覺得心里有個坎。這樁婚事定下后,溫逸靜那丫頭就整日在我跟前冷嘲熱諷,說秦家門第低,我這個嫡女所嫁也不過如此。我還聽說,父親私下跟容姨娘商議,想要把溫逸靜送入皇室。元歌,看著溫逸靜那樣耀武揚威,我心里覺得很不舒服,好像在溫逸靜跟前矮了一頭似的……” 溫逸蘭說著,怯怯地看著裴元歌:“這話我不敢跟娘說,怕她會罵我,說我心思不正!” “溫jiejie,撇開秦家的門第不談,秦父秦母和秦翰林,你可滿意?”裴元歌問道。 溫逸蘭這次倒沒有害羞,認真地想了許久,道:“秦伯父我沒有見過,只是聽爺爺說人很講道理,娘倒是帶我見過秦伯母,她人很和氣,也很喜歡我。娘也曾經給我機會,讓我瞧了秦翰林,他也是個老實人,人很好?!闭f到這里,臉上又是微微一紅,“這么說吧,秦家什么都好,就是……。再說,我娘常說,我兩個哥哥都不算成器,將來溫府還不知道要靠誰,而秦家……。還有就是,我也擔心我娘……。元歌,我……” 溫逸蘭越說越語無倫次,心里有著一堆的想法,卻無法準備地表述起來。 見她這模樣,顯然對秦翰林還算中意,裴元歌稍稍地放下心事。 “我明白溫jiejie的心思,一來你擔心將來溫閣老致仕,溫府無人支撐,秦家到時候恐怕難以幫持;二來你擔心如果溫逸靜將來嫁的門第高,容姨娘會跟著水漲船高,威脅到溫夫人的地位;至于這第三嘛,就是你女兒家的小心思,跟溫逸靜針鋒相對慣了,不甘心被她壓一頭,是不是?”裴元歌溫顏笑語,神情柔和。 聽她將自己所擔心的一一道來,溫逸靜連忙點頭。 “溫jiejie,越是高門大院,越是人情淡薄,彼此之間重視利益多過重視情意,如果溫閣老致仕,對方沒有因此冷待你都算厚道,更別說幫持溫府了;再說,這種頂門戶的事情,是家里男丁的事情,沒有哪個府邸能依靠姻親而屹立不倒,總要自己爭氣才行;至于溫夫人那里,你就更不用擔心,她是正室夫人,溫閣老和溫老夫人都是向著她的,又有子女傍身,容姨娘無論如何也威脅不到她。而且,作為母親,最關心的,莫過于兒女幸福,只要你在秦家過得好,就是對溫夫人最大的慰藉了!” 裴元歌慢慢地分析給她聽。 “至于第三點,小女兒家,誰沒有點爭強好勝的虛榮心思?你跟溫逸靜又是對頭,被她這樣說,心里不舒服很正常,但是,不要因為這點賭氣和虛榮而跟賭上自己的終身。做媳婦跟女兒不同,要服侍公婆夫君,說不定還會有妾室通房,這中間的點點滴滴,是甜是苦,是在你心里泛著滋味的,別人誰也不能代你受。如果要我來說,找個老實厚道的夫君,開明講理不刁難人的公婆,富裕的家境,而且你還有溫府和溫閣老做靠山,無論如何你是不會吃苦的!”裴元歌說著,笑著道,“當然,如果你另有心上人,那就另當別論!” 溫逸蘭臉一紅,啐道:“呸,我跟你說正經,你就知道打趣人!” 裴元歌微微一笑,又跟溫逸蘭大概講述些她這次在皇宮的所見所聞,末了道:“說起來這些都是尊貴無比的皇后,妃嬪,可是溫jiejie,你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嗎?” “當然不好,整天勾心斗角,嚇也嚇死,累也累死了!”溫逸蘭聽她說完,沉思了會兒,慢慢道,“皇宮中是這樣,皇室和貴族大概也是如此,不說別的,單我家府上,就到處都不安生。要是這樣的所在,我只要也沒本事應付,倒不如簡單清白的人家,我還能過上安生日子。算了,其實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有點虛榮心,總覺得我是嫡女,應該要比溫逸靜嫁得好,所以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br> 裴元歌笑著攬住她的肩膀:“都會這樣啊,老實說,我也看我的三jiejie很不順眼!” 溫逸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原來你也有看不順眼的人,我看你那傻乎乎的樣子,還以為你把誰都當好人呢!”頓了頓,又道,“你說得對,嫁過去之后,是甜是苦,是好是壞,都是我自己受的,又不是溫逸靜說好我就好,她說不好我就不好,那就隨她說風涼話去,反正又掉不了我一塊rou。不過說真的,我現在倒巴不得溫逸靜能嫁到皇室,或者皇族貴族里去了!” “為什么?”裴元歌一怔。 “之前或許我還羨慕,可是聽你這么一講,就知道那地方不好混。溫逸靜或許比我會裝可憐,可是也就那么點道行,跟別人比差得遠呢!要是她真嫁過去,以她的身份,她的那點微末伎倆,早晚連骨頭都沒得剩,又不用我做壞人,又能解氣,何樂而不為?”溫逸蘭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末了又悄悄地道,“元歌,我心思是不是很壞?” “是挺壞的!”裴元歌點頭。 溫逸蘭神色微變:“???你也覺得這樣想很壞??!” “哈哈哈哈…?!迸嵩枰踩滩蛔⌒α似饋?,悄悄附耳道,“可是,老實說,我挺喜歡你這樣使壞的!” 溫逸蘭這才知道她是故意大喘氣,捉弄自己,伸手就來呵她的癢,邊嗔道:“你這個壞丫頭,故意嚇我!看我怎么整治你!這次你求饒也沒用!”說著,撲了過來,將裴元歌壓倒在床上,雙手往她的肋下探去,任裴元歌怎么求饒都不肯放手。 兩人嘻嘻哈哈地玩鬧著,抖落了一屋子的笑聲, 許久,兩人鬧得沒力氣了,都躺在床上直喘氣,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看著彼此的狼狽模樣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忙尋了妝奩鏡,你幫我,我幫你把頭發梳好,衣裳弄整齊。 溫逸蘭這才又有些擔憂地道:“其實,元歌我還是很擔心,畢竟都說做人家媳婦跟做女兒不同,我很擔心夫君,也擔心公公婆婆會不喜歡我?!?/br> “怎么會呢?”裴元歌撫慰她道,“你性子嬌憨,沒有壞心思,若秦家伯父伯母真是開明講理的人,就一定會喜歡你的。不過,說起來溫家的府邸畢竟高,只怕秦家伯父伯母也在心里打鼓,怕你這個媳婦不好說話呢!不過既然溫閣老和溫夫人都相中了,就說明秦家二老的確應該好說話,秦家沒有女兒,焉知秦伯父秦伯母心里不遺憾?你把你在溫夫人跟前的嬌憨柔順擺出來,會的就是會,不會就老老實實地學,私下里偶爾撒撒嬌,親伯父和秦伯母想必也會覺得親昵,這樣,他們既把你當媳婦看,又把你當女兒看,想不疼你都難!” 溫逸蘭聽著,連連點頭:“嗯,元歌你說得對!雖然說很多人都喜歡兒子,可是我娘當初就說,有個我兩個哥哥后,倒是更想有個女兒,所以即使當時有大夫說我娘胎位不正,可能會有危險,我娘還是執意要把我生下來。而且,我娘和爺爺疼我一點也不比哥哥們少!” “就是這樣的道理??!”裴元歌笑道,“等你們婚后,秦翰林要公干,家里就只有秦家二老和你,你多和他們說笑說笑,周到伺候。只要用心,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多了!”溫逸蘭舒了口氣,忽然抱住裴元歌,撒嬌道,“元歌,你真好!” “真不得了,聽溫jiejie你這么撒嬌,我一個女孩家都受不了,更別提秦家二老了!”裴元歌笑著道,“得了得了,你就算不灌**湯,你也是我溫jiejie,就別浪費在我身上了,還是省著點這撒嬌的本事,等著用在溫姐夫和秦家二老身上吧!我猜他們一定喜歡得很!” 說著,早就起身跳了出來,防備著溫逸蘭惱羞成怒,又開戰場。 “好啊,你個壞丫頭,我感激你,喜歡你呢!你倒是又打趣我,瞧我怎么治你?”溫逸蘭果然連又紅得跟花瓣似的,跺著腳,指著裴元歌道,“這會兒這樣說好,等將來你也找了夫婿時,看我饒不饒你?這會兒就知道打趣我,將來你有了夫婿,我倒是要瞧瞧,你還怎么假裝正經!你給我站??!” 屋內頓時又是一陣歡笑,躲鬧的聲音。 在外面守著的紫苑楚葵很少聽到裴元歌這般歡笑玩鬧,溫逸蘭的丫鬟也知道自家主子最近有些郁郁,如今兩人撞到一起,倒是比平日里都開心了好些。聽著屋內打鬧求饒的歡聲笑語,兩邊丫鬟彼此相對而笑。 七月初三,是壽昌伯府世子傅君盛和公主宇綰煙的婚期,雖然壽昌伯府最近聲名狼藉,但畢竟是尚公主,又是太后賜婚,因此婚禮依然十分盛大。壽昌伯居然好意思給裴諸城來了喜帖,結果裴諸城連看都沒看就撕個粉碎。 雖然沒去,裴元歌還是偶爾聽到有人說,綰煙公主聲勢浩大地嫁入壽昌伯府,并沒有擺出低姿態,將公主架子擺了個十足,一切依照禮儀行事,壽昌伯夫婦反而要向她行禮,只郁悶得壽昌伯夫人的臉從頭到尾都拉得跟驢臉似的。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婚后第三天,尚在新婚的傅君盛就向皇上請折,要求被派到邊疆磨練。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連壽昌伯夫婦都沒想到,眾人百般勸解,無奈素來軟弱的傅君盛這次意志極為堅定,無論如何都咬定了不松口。倒是綰煙公主勸服了華妃和皇上,將傅君盛派到了南方秦陽關,原本委派的是偏將之職,但傅君盛聲稱自己從未到過邊疆,諸事不曉,堅持要從士兵做起,最后也只能由得他。 拿到旨意后,傅君盛一刻也沒有停留,當天便動身離京,只帶著隨身的侍從奔赴邊疆。 這個消息對裴元歌來說只是意外,并沒有激起什么波瀾。 倒是裴諸城聽說,贊了聲:“有志氣!”隨即又嘆息,也把這件事丟到了一邊。 七月七日,乞巧節。 在大夏王朝,乞巧節又叫乞愿節,男兒乞勇,女兒乞巧,是個十分盛大的節日。因為裴諸城還在“養病”,因為裴元歌和裴元舞都未入宮,但太后依然給裴府了不菲的賞賜,而裴元歌的東西無疑比裴元舞又厚重了一倍,看在裴元舞眼里,又是一陣刺眼,只是卻沒有表露出來。 裴元容倒是眼紅,故作不屑地道:“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午時,按照乞愿節的習俗,靜姝齋的院子里擺了個大瓷碗,盛著滿滿的清水,從裴元歌到小丫鬟們分別用五彩絲線穿過九孔針,依次投入水中,但凡針線浮起,即為乞到了“巧”,針線沉入水中,便是“拙”。結果投來投去,整個靜姝齋竟只有裴元歌一人的針線浮起,其余人都沉入水中。 紫苑木樨楚葵青黛笑著道:“果然靜姝齋里只有小姐是巧的,奴婢們都是拙的!” 裴元歌覺得蹊蹺,仔細查看了下,頓時發現了端倪。 原來紫苑楚葵等人為了逗她開心,從她手中取過穿好絲線的九孔針后,順手抹了層油在上面,有油層的托扶,針線很容易就浮在水面上。而等裴元歌投過后,便有人做手腳,在瓷碗底下放了塊磁石,鐵針被磁石吸引,自然而然地沉入水中,因此整個院子只有裴元歌乞到了“巧”! 拆穿了婢女們的小把戲,裴元歌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嗔視她們一眼,命人重新換過瓷碗針線,再次投巧。 這次沒人做手腳,裴元歌和紫苑楚葵木樨都投到了“巧”,只有青黛的九孔針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急得青黛直跺腳,抱怨道:“小姐你真是的,方才有紫苑木樨和楚葵跟奴婢做伴,大家一起丟人也沒什么?,F如今倒好,你們都是巧,就奴婢一人是拙,這下丟人丟大發了!” 見她撒嬌,裴元歌忙上前撫慰,除了節日的慣例外,又另外把手上的玻璃種翡翠鐲子給了青黛,以作撫慰。 結果這下紫苑木樨和楚葵又不依了,個個都重新拿起針線,非要往“拙”里投,然后伸手想裴元歌要鐲子,口口聲聲說是“撫慰她們受傷的心靈”。 裴元歌知道,這玻璃種的鐲子雖然也算貴重,但資源木樨和楚葵倒并沒有那么看重,只是故意大發嬌嗔,彼此打趣著玩樂,也隨著她們,故作心痛狀,嘆息著又拿出三個玻璃種翡翠鐲子,摩挲著,一副小氣不舍得給的模樣,結果紫苑楚葵木樨三人彼此遞了個眼神,一起沖上來把鐲子搶走,裴元歌忙上前追討,眾人嘻嘻哈哈地鬧著,笑成了一團。 給了這四個貼身丫鬟賞賜,裴元歌也沒有薄了其他人,三環丫鬟每人一支鎏金釵,其余丫鬟每人一支鎏銀釵。額外得到賞賜的眾人都欣喜不已,只有司音自覺也是二等丫鬟,卻只得了鎏金釵,有些悶悶不樂。 隨即大家收拾著,準備著黃昏時分的出游。 大夏王朝對女子的要求還是比較嚴格,輕易不能出門,只有上元節,乞巧節等寥寥幾個節日能夠光明正大的出門上街,游玩賞燈,因此大家都不愿意錯過這個機會,裴府四個女兒都準備出府,在街上游玩,等到晚間放河燈。裴元歌這幾日興致極好,不想被裴元容和裴元舞壞了心情,因此借口和溫逸蘭有約,早早地就出了門。 溫逸蘭把相會的地點定在了外城的云茗軒的四樓。 裴元歌到時,溫逸蘭已經候在那里,正透過西面的窗戶向外看著什么,聽到裴元歌的腳步聲,回過頭來向她招手。裴元歌走過去坐下,順著她方才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見西面有座新搭起來的高架臺,正西面是座高大的白色竹壁,離竹壁約莫有兩支箭距離的位置則豎著一個木架,上面掛著大小高低不一的花球,隨風搖擺著,越往上面的花球越小,卻也越精致,最頂端是朵五彩綢緞扎成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高架臺下擁簇著許多年輕男子,架臺邊則擺放著十只硬弓,箭矢無數。 裴元歌知道這是京城的風俗,乞愿節,女子乞巧投針,男子乞勇射箭,以箭術來分高下,因此每到乞愿節,大街小巷就設下許多這種乞勇臺。只不過這處乞勇臺比試箭術用的是花球而非箭靶,架臺也裝飾得異常豪奢,旁邊還擺放著許多事物,似乎是中箭的獎勵,因此引來了許多人圍觀。 裴元歌看著下面簇動的人潮,笑瞇瞇地道:“說吧,為什么約在云茗軒?” “什么為什么?”溫逸蘭結結巴巴地道,臉上的紅暈早出賣了她,恨恨地瞪了裴元歌一眼,道,“你個鬼精靈的丫頭,什么都瞞不過你!”說著,指著邊角處道,“諾,就是那個穿著寶石藍衣裳,頭戴紫金冠的就是……秦翰林了!先說好,我當你是姐妹才告訴你的,讓你來看的,你不許笑我!你要敢笑我,我就不理你了!” 因為那人處在人潮外圍,離云茗軒頗近,裴元歌凝神望去,只見那人儀表堂堂,身姿挺拔,在洶涌的人潮中依然顯得大方得體,隱約能看到面上帶笑,神情十分敦厚,卻不顯木訥,看起來正如溫逸蘭所說,是個實誠的好人。如果人如其表的話,這樣的人絕不會欺負溫jiejie,而且應該也會喜歡她的嬌憨直爽。 裴元歌放下心事,笑道:“看來我這溫姐夫是文武雙全呢!” “才不是呢,他就是個書呆子,是陪朋友來的!”溫逸蘭立刻接口道,隨即察覺到不對,在裴元歌笑瞇瞇的目光下,忍不住又忸怩起來,“壞丫頭,就知道笑我!” 裴元歌忍著笑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溫jiejie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我娘告訴我的,是秦府那邊傳來的消息。算啦,都實話告訴你好啦,是我娘說的,說我已經瞧過了秦公子,可秦公子還沒見過我,也不知道我的個性,說不定他不喜歡我這樣的人呢,那婚后豈不是一對怨偶?所以趁著今天乞愿節,女兒家能光明正大地上街,也趁著名分還沒定下,所以讓我過來,給秦公子相看相看?!睖匾萏m皺皺鼻子道,“這事兒是我娘提出來的,爺爺考慮了下也同意,就我爹最執拗,說什么這樣低了溫府的身份,讓人瞧輕了。我娘跟我說不用理我爹,真要定親,總是我跟秦公子的事情,不用理別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