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倒不是她嫌貧愛富或者其他,只是面對裴元歌的事情,總是格外緊張些。 “她沒有說,不過,看她的衣著打扮,以及候在外面的馬車的模樣來看,都是豪奢卻內斂,并不張揚。而且,她本人也十分靜雅溫婉,教養很好,又是住在京城西郊。我想,應該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如果母親實在擔心,改日我們一道前去拜訪便知?!迸嵩枋置翡J聰慧,一下子就察覺到舒雪玉擔憂的重點,微笑著解釋。 心中卻又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比舒雪玉聰慧得多,城府手段乃至心機都更厲害,按理說,她能夠看中的人,應該都很不錯。對于這點,舒雪玉一向是清楚的,而且也很認可她的眼光和聰慧,根本沒必要多此一問。但是,聽著舒雪玉連串的詢問,裴元歌卻并沒有覺得不耐煩,反而覺得心中怪怪的,似乎有些溫暖熨帖,卻又說不清楚。 “也是,我們改日便去拜訪!”舒雪玉連連點頭,開始盤算日期。 見舒雪玉對裴元歌的熱切模樣,旁邊的裴元容難免覺得受冷落,再想想那盤價值千金的墨蘭,忍不住酸溜溜地道:“當然,四meimei的眼光當然好,那位顏姑娘連價值千金的墨蘭都不看在眼里,出手就送給四meimei這樣珍貴的羊脂白玉佩,衣料又是華貴的云錦,當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四meimei這下發達了!” 言下之意,說得好像裴元歌是看中了顏明月的華貴,故意討好以謀算好處。 “發達不敢說,只要顏姑娘別追著我,討要被三jiejie弄壞的墨蘭,我就謝天謝地了!”裴元歌自然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微笑著反擊道,“聽說,那盆墨蘭是有人找遍整個大夏王朝,才為顏jiejie找來這么一盆,當時購買時花費了一千兩黃金,卻只是幼苗?,F在好容易開花,卻被三jiejie毀掉了,不知道把三jiejie院子里的東西都拿去變賣,夠不夠賠人家這株墨蘭呢?” 聽到墨蘭如此名貴,裴元容頓時心虛起來:“都說了不是我弄壞的!”忙塞了一筷子菜到嘴里,掩飾情緒。 舒雪玉皺眉:“什么墨蘭?” 聽裴元歌把院子里爭吵的經過說了一遍,舒雪玉把竹筷往桌上一拍,神色極為惱怒:“裴元容,你從哪里學的這些強橫霸道,還敢報你父親的官位,怎么,還嫌你不夠丟裴府的臉吧?我真后悔,怎么把你帶了出來!以后你要闖禍,自個兒出去,不要帶累了我!” 裴元容雖然不服氣,但心虛于墨蘭的珍貴,倒不敢還嘴,只低頭吃菜。 白癡,這不就等于你承認了墨蘭是你弄壞的?裴元華暗自在心中鄙視,臉上卻掛著溫厚的笑意,打圓場道:“母親息怒,不要氣壞了身體。我想,三meimei個性是莽撞了些,但應該不會故意去毀壞墨蘭。好在顏姑娘也不計較,改日我好好罵她一頓,母親吃菜!”說著,夾了一筷子素魚放在舒雪玉碗中。 裴元容畢竟是她親meimei,如果這事鬧到父親那里,惹得父親大發雷霆,她這個同胞jiejie也難免會受牽連。 不然,她才不會替這個白癡說話! 用過晚膳,眾人各自回廂房歇息。紫苑和木樨都是伶俐的人,又服侍慣了裴元歌,雖然換了地方,卻仍然備好了所有的東西。沐浴過后,換了淺白色的寢衣,裴元歌便上床歇息。顛簸了一天,她也的確有些疲累,很快就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昏睡中,裴元歌隱約覺得有人在急切地推她。 “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出事了?裴元歌猛地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起身開始穿衣,便問道:“出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是夫人派白霜jiejie來,說讓小姐趕快穿戴好,到夫人的廂房里去,聽說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那里,夫人也有派人去??峙率虑椴恍??!弊显匪俣鹊睾湍鹃貛团嵩璐┐饕律?,邊急切地道。 顧不得太仔細的東西,眼看著衣衫穿好,裴元歌便帶著兩人來到舒雪玉所在的廂房。還未走近,便看到原本應該守在院子外面的裴府護衛全部被調到門前,個個神色凝重,手執長劍,一副備戰的模樣。裴元歌顧不得理會,匆匆進了屋子,舒雪玉坐在主位,神色有些緊張,卻還算沉靜。令人驚訝的是,在她旁邊卻坐著臉色蒼白的顏明月,綠衣上還帶著斑駁的血跡,氣息十分急促,看到裴元歌,忍不住上前來,緊緊握住她的手,想要說些什么,卻喘息著無法說出話來。 察覺到她手的冰涼和顫抖,裴元歌忙輕聲撫慰著,扶她坐下。 “小姐,藥來了!”小壽從內間轉出來,端著一杯水,托著一丸藥,“小姐快把藥服下!” 服了藥,顏明月的氣息稍微平穩了些,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也好轉了些,只是手依然緊緊地抓著裴元歌,不肯松開??吹贸鏊粐槈牧?,裴元歌輕輕拍著她的手,柔聲道:“顏jiejie別擔心,外面有護衛守著,不會有事的,你先冷靜下。我們進去把你這身衣裳換了,好不好?” 舒雪玉這才想起顏明月和小壽染血的衣衫都未換下,忙道:“正是!” 抓著裴元歌的手,看到熟識的人在身旁,顏明月終于覺得安心了些,點點頭。 裴元歌主仆帶著顏明月和小壽轉到內間,幫她們換下帶血的衣衫,又整理好儀容,這才出來。外間裴元華三人也都到了,看得出被門外的陣勢嚇了一跳,連裴元華神色都有些緊張。 見眾人都到了,舒雪玉這才簡單地道:“庵廟內似乎來了強盜!” 事情是從顏明月等人所住的東院起的,她和小壽原本睡得很安穩,突然被護衛急促的拍門聲驚醒,說庵廟來了強盜,護衛們正在攔阻,讓她們趕快逃命??吹剿麥喩碓⊙哪?,顏明月和小壽倒沒有懷疑,立刻起身,才剛穿戴好衣衫,便看見一位黑衣人破門而入,護衛二話不說,身后還跟著輕重傷不一的護衛。 護衛們拼死力戰,死傷慘重,終于重傷了黑衣人,又正好裴府的護衛聞聲趕到,這才將顏明月主仆救了出來。 “現在護衛統領趙景正在外面審問那名黑衣人,雖然他已經重傷,但事情未必就到此結束,所以我才把你們都叫過來,讓護衛守在外面,以防萬一?!笔嫜┯窈唵蔚氐?,看到裴元華等三人齊齊變了臉色,更覺得有些驚慌,直到看到裴元歌依然沉靜的神色,這才稍微定下心神來。 裴元歌此刻也并非不緊張,但她看得出來,屋內眾人這時候都緊張得很,正是缺少主心骨的時候。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夫人,卑職趙景求見!” “快進來?!?/br> 趙景推門進來,方正的國字臉上神色凝重。他原本是裴諸城的親兵,浴血沙場,也立下了不少功勞。按理說,裴諸城這次調任京官,以他的資歷能力,應該能升為偏將。但他跟慣了裴諸城,說不習慣新鎮邊大將的作風,直接從邊疆回來,給裴府做了侍衛統領。 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處變不驚的,如今連他臉上都帶了凝重,顯然事情的嚴重性更甚。 舒雪玉難免有些緊張。 趙景拱手,稟告道:“卑職審問了那名重傷的黑衣人,然而,他卻什么話都沒有說,拖延了這些時間后,因為傷勢過重而亡。雖然沒有問出根由,但卑職認為,這人很可能不是什么強盜,而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第一,這人如此硬項,寧死不言一字,這種冷硬的作風,正是死士的特點;第二,卑職試過這位姑娘的護衛,武功已經算不俗,然后,十數人圍攻一人,最后只有一人生還,可見這黑衣人的武功之高,絕對尋常強盜;第三,據這位姑娘的護衛所言,那名黑衣人出手狠毒,招招致命,專攻要害。而且,強盜搶劫,多數明火執仗,根本不必黑衣,黑巾遮面?!?/br> 舒雪玉雖然性子剛烈,卻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那以趙統領的意見,我們應該怎么辦?” 還不等趙景說話,裴元歌已經霍然起身:“我們應該盡快離開白衣庵?!?/br> 趙景一怔,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位備受大將軍(裴諸城雖然如今任刑部尚書,但他的老部下仍然習慣稱他為大將軍)疼愛的四小姐。他早就聽說這位四小姐聰慧不同尋常,如今這樣危急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六神無主,只有這位四小姐神色鎮靜,還能夠立刻想到其中的訣竅,果然了不起。拱手道:“卑職也是這個意思?!?/br> 舒雪玉不解:“元歌,怎么了?” “如果說那名黑衣人是死士,而非尋常強盜的話,按照死士的風格,在被擒獲后,就該立刻自盡而死,以免泄露機密。但是,他卻硬撐著,既不說話,也不尋死,直到傷重而亡。我想,他就是為了讓裴府的護衛以為,可以從他最后問出有用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恐怕他還故作姿態,偶爾猶豫下,或者心動?”裴元歌說著,最后的問句卻是問趙景的。 趙景點點頭,慚愧地道:“正是?!?/br> 可惜,直到他重傷不治,自己才想通其中的關節。 “他之所以這樣故作姿態,恐怕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我想,恐怕這次被派來的死士不止他一人,一定還有同伙。也許他是來探風,或者想要搶功勞,所以一個人偷偷前來,結果無意中被顏jiejie的護衛察覺,這才無奈殺人。無論是那種情況,如果他的同伙發現他一直沒有回來,一定會起疑,然后追上山來?!狈治鲋治鲋?,裴元歌反而真的鎮靜下來,認真地思考著整件事。 如果死士的話,那么來殺的人就有固定的目標,來到白衣庵,一定是針對庵里的人而來。雖然說死士先摸到顏jiejie的院子,但也不能排除是針對裴府而來的可能性。 “四小姐看得一點也沒錯!”趙景心悅誠服地點點頭,神色猶疑,“但是現在,卑職擔心的是,我們沒有從黑衣人口中問出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的同伙到底藏在哪里,到底是在山頂,還是在山腳。如果弄錯了,我們就算逃出白衣庵,說不定反而是自己送上門去?!?/br> 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能準確把握到黑衣人的所在,逃生的希望就多一分。 “不管怎么說,趙統領先派個合適的人下山求救。如果沒有援兵,我們就算能多拖延一會兒,也未必就安全?!彪m然裴府護衛都是浴血廝殺過的將士,比尋常護衛更加得力,但不知道黑衣人的人數,就無法預料裴府護衛能否抵擋,還是要搬救兵才行。裴元歌吩咐道,沉思了會兒,問道:“趙統領可曾仔細查看過那黑衣人的周身裝束?” 趙景點頭:“卑職很注意地查看過,但一無所獲?!?/br> “不是,我是問你,黑衣人的身上可有什么別的東西,比如說泥土、樹葉,草片之類的,山頂的溫度更低,山腳的溫度更高,所生長的植物也有所不同。庵內的大師久居此地,對這些一定很熟悉。何況如今庵內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們的處境也并不安全,不如請她們過來,查看黑衣人周身的情況,或許能夠推測出黑衣人究竟是藏在山頂,還是埋伏在山腳?!迸嵩杼嶙h道。 趙景眼前一亮,的確,有熟悉地形草木的白衣庵的大師,未必不能探查出黑衣人的下落。 “卑職立刻去辦!” 這白衣庵雖然危險,但在查探出黑衣人藏身所在之前,倒還是呆在這里更好些。 屋內的氣氛沉悶壓抑,黑衣人的厲害,眾人已經聽趙景稟告過,如果人再多些,恐怕她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里。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所有人的心頭都是沉沉,尤其是裴元容,若非實在害怕得過了,只怕早就鬧嚷起來。裴元歌握著顏明月的手,安慰著受了驚嚇的她,心頭也在暗暗思索對策。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趙景終于回來,稟告道:“按照四小姐所言,卑職請庵內的大師去辨認,雖然很多人都嚇得魂不附體,但庵主水月大師還算鎮靜,認出黑衣人腳底的一顆草籽,是山底所特有的植物,山頂并沒有,所以,黑衣人恐怕正是藏身在山底。卑職已經派了暗哨緊盯著山下的情況?!?/br>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裴元歌眉頭緊蹙,如果說黑衣人藏身山頂,她們朝著山底跑,逃脫的希望還算大,但現在黑衣人在山腳,那她們只能向山頂逃生。但這種情況下,黑衣人如果人數足夠多,就有可能包圍搜山,從山腰慢慢向山頂推移,山高總有限,到最后即使她們沒被黑衣人追上,也只會被包圍在山頂,到時候情形更危險。 不過,沒有辦法,只能祈禱,她們能夠拖延到救兵前來。 “母親,顏jiejie,還有各位jiejie們,現在逃命要緊,今晚月色甚好,所以,請大家把身上的金銀玉石全部摘下來,或者扔掉,或者藏起來,以免被月光照到,折射出光芒,暴露我們的所在。還有,趙統領,請你去問問庵內的大師,她們可還有多余的緇衣佛帽,全部拿過來,讓我們統統換上?!痹诜A告前,裴元歌就思索過應對的辦法,和逃生的細節,這時候說出來,倒也頭頭是道。 趙景又是一頓,隨即恍悟,道:“不錯,黑衣人直接到了那位姑娘的院子,顯然不是沖庵內的人來的,如果換上緇衣佛帽,危難關頭倒是可以迷惑下敵人視線,贏得時間。卑職這就去辦!” “趙統領,還要請你轉告諸位大師,黑衣人雖然可能不是沖她們來的,但難保發現我們都不在后,殺人泄憤,所以,請她們最好也離開白衣庵,朝著山頂方向隱藏,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請她們不要跟我們選相同的方向,以免被我們連累?!迸嵩枥^續吩咐道,這話的確是為白衣庵的眾人著想,卻也有著一點私心。 逃離的人越多,四處的動靜越大,黑衣人就越難判斷所要殺的人目標在哪里。 而且,她們也都換上了緇衣佛帽,又是夜里,就更加難以辨認。 趙景這時候對裴元歌已經佩服至極,不再把她當做年幼無知的嬌貴小姐,應了一聲便依言去辦。 眾人都換好衣衫,收拾好珠玉首飾,再三察看無奈,正要向山頂的方向轉移,顏明月那邊卻出了意外:“不行啊,我家小姐身體嬌弱,方才又受了驚嚇,別說爬到山上,就是多走幾步都可能會出事,根本不可能爬到山上。而且,山頂太寒,我家小姐的身體經受不起,只怕還沒遇到黑衣人,她就先沒命了!我們這次來,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沒有多帶御寒的衣裳,怎么辦?”小壽焦慮地道,神態凄惶。 如果小姐有什么意外,少爺會殺了她的! “小壽說得沒錯,我撐不??!”顏明月也知道自己的身體,苦笑道,“我身體太弱了,也走不快,就算勉強跟著,也是大家的拖累,不如你們先走,我留下好了。說不定那些黑衣人是沖我來的,如果我死了,也許他們就不會再去追你們了?!?/br> 看著顏明月蒼白的臉色,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顯然小壽所言不虛。這么說,要顏明月活著逃到山頂,希望實在渺茫。但是,雖然和顏明月相交只有一日,但對這個身患重病,性子卻溫婉天真的少女,裴元歌還是很有好感的,不忍心看她喪命于此。思索了會兒,跺腳道:“既然如此,也只有賭一賭了!” 070章 九殿下英雄救美[手打文字版vip] 約莫兩刻鐘后,一群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入白衣庵后院,卻見庵內燈火通明,空蕩蕩的不見人影。黑衣人將廂房搜個徹底,卻不見人影。正惱怒著,分開去搜索大殿方向的黑衣飛身進來,手里拿著一幅白練,上面寫著一行字:“承君厚意,深夜相訪,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不見為妙?!?/br> 白練是從大殿的佛頭垂下來的,一入殿門就能夠看到。 緊接著另一人又飛身進來,將一具黑衣人的尸體扔在地上:“看起來是李大想要搶功,私自提前潛入白衣庵,結果被發現后,力戰而亡?!?/br> “這個該死的家伙,壞了我們的大事!”院落中一位黑衣人憤憤地道,舉起手中的刀朝著李大的尸體砍了下去,“被這家伙泄露了蹤跡,恐怕已經被察覺到,所以連庵內的尼姑都跑得不見人影。不過,下山只有那一條路,因為李大不見,我們也格外注意了,并沒有發現動靜。她們應該是朝著山頂跑了?!?/br> “那還好些,我們繼續追就是了?!?/br> 先前發話的黑衣人點點頭,道:“所有人先分散開來,四周圍著上去,如果發現目標的蹤跡,就立刻發煙花信號通知其他人趕到。記住,別人殺了都沒關系,但是那女的一定要活捉,這可是五殿下的吩咐。因為李大,我們現在已經砸場了,如果再有別的閃失,這次回去大家都準備著下地獄吧!” “是!” ※※※ 在逃亡山頂的途中,裴元歌一直注意著山腰白衣庵處的動靜,始終沒有看到放火燒庵的跡象,這才稍微安心。因為顏明月無法跋涉逃生,無奈之下,她只能冒險將她藏在白衣庵大殿的白衣觀音像后面。為了掩飾她的蹤跡,裴元歌故意命人將白衣庵的燭火全部點亮,將庵內照得猶如白晝,又在大殿上掛上了那幅白練。 人有種很奇怪的心理,面對黑暗,會不自覺地提高警惕心;相反,在明亮的地方,則會下意識的松懈。 死士經過嚴苛的訓練,或許受這個影響不會太大,但沖香客來的他們一定會先潛入后院,看到后院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自然會認為庵內的人有了戒備,已經出逃,會下意識地忽略有人還藏在庵內的可能性,這是一種心理慣性的欺騙作用。 而據趙景說,懂武的人,如果仔細查看,能夠察覺到別人的氣息。 因為大殿太顯眼了,所以黑衣人不容易想到顏明月藏身大殿,再加上那幅白練,即便黑衣人氣度再好,遍尋不遇,又被人留書諷刺,難免會心浮氣躁,不會注意查看四周,這樣藏身觀音像后面的顏明月暴露的可能性就降低了許多,這也是一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障眼法。 但這樣做,也有著十足的風險。 且不說中途暴露的可能性,裴元歌最怕的是,這些黑衣人遍尋不獲,又被她的留書刺激,一怒之下會放火燒庵,這樣一來,藏身庵內的顏明月必死無疑。好在,直到現在為止,白衣庵的方面都沒有火光升起,這樣一來,顏明月安然過關的可能性又高了很多。 放下顏明月的心事,裴元歌又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擔憂。 現在她的處境,未必就比顏明月好到哪里去。 之前負責偵查黑衣人動向的暗哨已經稟告,黑衣人足有數十人眾,武功都極高,顯然已經超出了裴府侍衛所能應付的極限。而避向山頂的他們,也面對著一個很糾結的問題,如果由裴府護衛保護所有人一道上山,這樣看起來是最安全的,但人多,動靜就大,一旦被黑衣人察覺,到時候只有力戰而亡這個結局。 相反的,若眾人分散開來,危險性高,但目標小的話,黑衣人也就不容易發現。 而且,沒有裴府護衛在旁,即使被黑衣人發現,她們還可以假冒是白衣庵帶發修行的居士,或許能蒙混過去,逃得一命。 裴元歌本人是贊同分散走的,但裴元華等人則堅持要一道走,舒雪玉也不放心裴元歌,最后只能一起向山頂逃去。但是,眾人體力不一,行走速度有快有慢,雖然明月如霜,但幽林內樹影斑駁,明暗不一,很難辨認出路徑。走著走著,有心急逃生,不等后面人的;有慢慢掉隊的;有不認得路,逐漸走偏的;也有遇到前面探路的黑衣人,護衛上前去調虎離山…… 結果,眾人越走越散,到現在,裴元歌也不知何時掉了對,變成了獨自一人。 更糟糕的是,她迷路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只能憑借著地勢的高低起伏,判斷哪邊是山頂,哪邊是山腳,在斑駁的樹影中,摸索著向山頂的方向走去。正艱難地走著,心中忽然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看看四周,悄無聲息地躲在一棵松樹的陰影中,將自己徹底地遮掩起來,屏住呼吸,盡量掩飾行跡。 沒一會兒,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從山腳的方向傳來,朝著山頂而去。 與她們的艱難凝澀不同,這腳步聲十分的輕盈矯健,如履平地,再加上來的方向,毫無疑問,應該是那群死士找上來了。 下示意地感到緊張,裴元歌抑制著緊張的心跳,免得太過異常,被黑衣人察覺。 腳步聲快速地靠近,方向與裴元歌的所在十分相近。那輕盈的腳步聲,在此刻聽來,似乎是死神的召喚,裴元歌心頭越發緊張,不用刻意的屏住呼吸,這一刻,呼吸和心跳都幾乎停止,暗自祈禱他不要正好經過自己的藏身所在,不要察覺到自己在附近,不然,以她跟黑衣人的強弱對比,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