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一個答案仿佛在自己腦海里呼之欲出。 朱絳看他只是打量他不說話,笑道:“怎的了?莫非上官有事要責罰末將?”他看云禎氣色有些不似前日,忽然也停了調笑,小心翼翼問:“怎么了?” 云禎緩緩問道:“找你來是忽然昨晚想到,皇上為什么忽然升你的官兒?我記得去年,忽然升了你好幾級,我還專門給你寫了賀信。如今想來,你剛剛和河間郡王互毆沒多久,皇上對你也很是沒好印象,怎的忽然一下子給你連升好幾級呢?!?/br> 朱絳唰的一下冷汗就冒出來了,勉強笑道:“這,我也不知道,想來是不是祖父找了皇上說情……又或者是我辦事妥當……我還以為是你在皇上跟前說了我好話呢……” 云禎眼睛直直盯著他:“朱子丹,你昨天才和我說過,不會欺瞞于我?!甭曇羯?。 朱絳渾身汗毛都起來了,恨不得立刻就暈過去,然而卻沒有,他只看著云禎冷冷盯著他,開口問他: “皇上,是不是已知道你我前世之事?!?/br> 朱絳臉上僵硬,什么都說不出來。 云禎卻已知道了答案——這憨貨在自己跟前尚且如此不濟,在皇上跟前一句話他都頂不過,怕不是三歲尿床都能被皇上全問出來。 “什么時候?!?/br> 朱絳一直說不出話來,云禎卻一直盯著他看。 朱絳終于開口:“吉祥兒……饒了我吧,我真不能說?!?/br> 云禎一言不發,看著朱絳蒼白著臉地行了禮,顫抖著退了出去。 他只覺得眼圈發熱,眼淚不知何時流了滿臉——教自己親眼來看看,就為了安自己的心,是嗎?皇上。 第134章 貴人 江寧收到了云禎的信,讓他盡量提防查詢有沒有可疑的人,他懷疑有另外一支勢力在其中攪混水——有可能是河間郡王姬懷素,扶持另外一個元氏王子很有可能是他在背后主使,讓他千萬當心,安全第一。 姬懷素?江寧皺著眉頭想了想,北楔人對南朝人非常敏感,大雍人很容易辨認,便是自己回來后,言行舉止也不□□露出屬于雍朝的痕跡。但他一雙標志性的藍色眼睛,加上進出都有護衛,很容易就讓人知道他就是那個長廣王找回來的兒子,所以也無人敢在他跟前無禮。 看來要想法子去烏熊族探一探,但烏熊族和他們是敵對——只能用方路云了。 他尋了個機會出去找了方路云,方路云也干脆:“正好,周氏商隊那邊有一批藥材要出,又要采購牛馬,我讓他們走一次烏熊族,我們一向作為他們護鏢的專屬鏢隊,也不奇怪?!?/br> 江寧聽到周氏就覺得有些古怪,想了下問:“周氏商隊那邊是哪位東家?” 方路云臉色微微有些尷尬,只見后邊簾子一掀,一個翩翩青年走了出來笑道:“是本少東家?!睂毸{色裘衫,笑容一見便讓人覺得親切,赫然正是慶陽郡王。 江寧再好的神情也不淡定了:“侯爺知道嗎?” 方路云道:“昨日剛讓人送信回去……王爺不肯回去?!边@鏢局的另外一個主人便是姬懷盛,此次他進來又是跟著周家商隊來,發現慶陽郡王在商隊里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幾日了。 姬懷盛嘻嘻笑著:“我本來是聽說侯爺要到九邊巡閱,便提前回一次晉地想等著他來了一塊兒喝酒,結果那天商隊請來的揚威鏢局的鏢師里居然有這位方大人——朱將軍身邊的副將,一等一的能干人,為何隱姓埋名要到北楔,用的還是揚威鏢局的路子,既然用揚威鏢局,想來必定是侯爺知道的。我一時好奇,就也悄悄跟著商隊過來了……然后就發現了咱們這位侯爺身邊失蹤了的胡兒義子,居然是長廣王的世子……這事情越來越古怪了……” 江寧看著姬懷盛:“慶陽郡王,很多人因為知道得太多而死?!?/br> 姬懷盛道:“我信昭信侯,他若真讓我死那就算我識人不明,死得也不冤枉?!?/br> 江寧道:“這事太危險,郡王太過尊貴,還請回去,而且你乃是宗室,如今莫名其妙在北楔,一旦被人發現,扣上勾結外邦的名頭,你到時候如何辯白?” 姬懷盛道:“想不到從前看你一天說不到一個字,原來還這么會說話的——這事我看如今倒只有我做最合適不過,我熟悉河間郡王,再者我易名為商多年,旁人搞不定的,我能搞的定?!?/br> 江寧搖頭:“不可,你身份尊貴,萬一姬懷素殺人滅口……” 姬懷盛笑道:“你傻了嗎?若是真的殺人,那反而證明了有鬼,他只會避開我,絕不會殺我?!?/br> 方路云道:“還是太過行險了,王爺還是等我們先去查探一番,回來再稟報王爺?!?/br> 姬懷盛道:“多次去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周家若是沒有個拿得出手的大掌柜少當家,貴人絕對不會出來,我帶著我們這邊最熟的大掌柜,問題不大?!?/br> 江寧搖頭,姬懷盛道:“你們可真是,你們兩人,難道如今處境就不危險嗎?” 方路云道:“我等乃奉命辦差,王爺乃是貴人……萬一有個差池……” 姬懷盛冷笑了聲:“貴人?你們知道等我就藩以后會怎么樣嗎?哪里都不許去,整個人生將會是一個圈在藩地里生生生的豬,除了吃喝玩樂,就是生生生,連出城都不許,任何行動都要報到,每旬都要到地方官衙門報到證明沒有擅離藩地……” 方路云和江寧不說話了。 姬懷盛看著他們,眼睛仿佛在發著光:“我這輩子,大概就最后一次機會能參加大事件了!” “我早知道你們侯爺不簡單!好好地搞這么個鏢局,怎么看都覺得不簡單,果然讓我等到了!” “老子六歲就跟著商隊到處走了,我寧愿不做這勞什子王爺,而是做一個開開心心能夠到處走天下的周家少主!” “你們懂個屁!” “烏熊族,我去定了!” “你們侯爺管不著我,等他稟報皇上,那也天高皇帝遠,我比他品級高,他且得聽我呢!” 姬懷盛滿臉得色,眼睛熠熠生輝:“就這么說定了?!?/br> 江寧和方路云對視了一眼,只好拱手道:“多謝王爺相助?!?/br> 姬懷盛呵呵一笑,搖開扇子:“放心吧,沒幾個人見過慶陽郡王,但周家少主的朋友,可是遍天下呢!” 方路云道:“天還冷,這扇子……” 姬懷盛看他一眼:“做生意的都得拿點什么遮遮手里,那諸葛亮還需要個羽毛扇呢!” 方路云連連作揖,姬懷盛卻道:“我覺得吧,懷素這人若是布局的話,不會只布在烏熊族,難道王庭他不放人?不像他縝密作風,江寧啊,你得注意注意身邊有沒有看上去像南朝的人——當然也不一定是南朝,一些小人物,可能你們貴人注意不到的小人物,畢竟北楔是部族,說到底就是一個大家庭,你認識我我認識你,來一個外人都很扎眼,但小人物就不一樣了?!?/br> 江寧想了下道:“若說特別的,就是胡太后身邊有個巫師——是男寵,很受寵愛,大部分時間都帶著面具,但巫師跳儺舞也是要戴面具的,而且看起來他長得很美,聽說元侖王叔送她的,似乎是大雍人?!?/br> 姬懷盛道:“美人計啊,這也是咱們歷史悠久的了,西施么,你仔細觀察觀察,替你們侯爺當好差?!?/br> 江寧有些無語,微微拱手道:“遵王令?!?/br> 姬懷盛喜悅地搖著手里的扇子:“那咱們就準備起來吧?!?/br> ===== 江寧回到長廣王府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是疲憊的,他寧愿面對侯爺,也不想面對慶陽郡王! 宮里卻有傳令來,說王上找他。 江寧進宮的時候,看到白玉麒和一排王上的跟班都跪在廊下,看著像是有狐族那邊的跟過來的幾個頭人的公子,白玉麒看到他擠眉弄眼的求救。 江寧目不斜視走了進去,里頭元釗正在摔東西,摔了滿地的碎片,一旁的侍奴們噤若寒蟬躲在一旁面容麻木。 江寧問道:“怎么了?” 元釗看到他來,郁氣未消,怒道:“今日我讓他們給我辦個事,結果太后叫他們去吃飯,他們就全都去了,吃得開開心心回來,還給我夸拿了多少賞,我的事忘到一旁,這還是我的人嗎!” 江寧問:“什么事?我替你去辦了?!?/br> 元釗看了他一眼:“我在乎的是那點事嗎!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我氣的是,太后一叫,他們就去了!到底誰算他們主子?外公明明讓他們聽令于我!” 江寧想了下道:“假若他們違抗太后,太后像那日一樣,傳脊杖來打他們,王上會如何做?” 元釗沉默了。 江寧道:“王上忍一忍?!?/br> 元釗沉著臉道:“但我也可以讓他們死!” 江寧不說話元釗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蠢,他頹然坐下:“行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笑我蠢?!?/br> 江寧道:“如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王上不必急著讓下人站隊,還是先予以厚利,王上在太后跟前,還是當孝順為上?!?/br> 元釗面目猙獰:“她和那男寵日日夜夜在殿內貪歡,哪里還記得有個兒子!” 江寧若有所思:“那個男寵,查過底細嗎?” 元釗道:“木葉神廟里最低下供神的奴仆,不過是長得好看,被侖王叔看中,送進來罷了,母親男寵很多……大多是卑賤的奴婢?!?/br> 江寧沒說話,元釗只覺得不堪,轉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去叫他們起來吧?!?/br> 江寧道:“我走了王上再叫他們起來吧,不然到時候他們領會不到王上的寬容,罰一罰也該?!?/br> 元釗道:“你又要走嗎?陪我一會兒吧?” 江寧道:“父王有事吩咐?!?/br> 元釗道:“長廣王待你到算是不錯?!?/br> 江寧道:“沒什么天生就應該好的,不過是我能給他帶來利益罷了,王上順從太久了,太后忘了她立身之本在你,是該提醒她一下?!?/br> 好端端的為什么要使喚兒子的侍從?分明是過于強悍的控制欲作怪,原本是相依為命,結果卻讓兒子如此憎惡她,可知性情不善,這母子你搞我我搞你,次次都找自己來,還是浪費時間。 元釗眼睛一亮:“你有什么辦法嗎?” 江寧道:“我想想?!?/br> 元釗目光微微黯淡:“除非我病得要死,她就慌了,小時候我常常借口生病求她陪我睡,后來她發現我故意生病,管我非常嚴,入口食物,衣履,每一樣都要按她的要求來,若有違逆,就要罰?!比杖找挂?,就在這樣窒息一般的管束中,他幾乎要瘋狂。 江寧道:“別想太多,你長大了,已經不是離不開母親的孩子了?!?/br> 元釗一怔,看了眼江寧,想起他母親是被胡太后賣的,不由一陣心虛道:“你從小流落在外……你母親,很早就死了?” 江寧道:“嗯?!?/br> 元釗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對不起。聽說是太后當時嫉妒,把你母親賣了的?!?/br> 江寧道:“無事,我先走了?!?/br> 他起身,元釗沒有什么理由能留他,只好看著他行禮離開。過了一會兒才讓人出去叫那些侍從們都起身,回去。 白玉麒走了進來,笑嘻嘻跪著道:“王上不要生氣,咱們也是為了小命,王太后那架勢,咱們扛不住啊?!?/br> 元釗和江寧說過話以后又能心平氣和了:“沒事,我知道太后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讓我知道,我只能聽她的,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我必須乖乖聽她的?!?/br> 白玉麒道:“王上明智?!?/br> 元釗笑了聲:“這說明我贈人一枝花,讓她很難受了?!?/br> 白玉麒道:“是啊?!?/br> 元釗卻露出了一個瘋狂的笑容:“我打算再做一件事情,讓她氣得半死,卻拿我沒有辦法?!?/br> 白玉麒一怔:“什么事?” 元釗道:“你帶著他們,哪天等那個男寵巫師落單,把他抓起來?!?/br> 白玉麒嚇了一跳:“王上想做什么?” 元釗冷笑:“殺了他,母親又能拿我怎么辦?”眼神里充滿了壓抑的瘋狂。 白玉麒微微一顫,連忙道:“王上,您是貴人,莫要輕易決人生死?!蓖跎鲜菦]事,死的一定是他!那瘋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