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于是,出發去給院長掃墓前,程越霖先開車帶她去了趟孤兒院。 到了門口,阮芷音開門下車,去找于院長取東西,程越霖坐在車里等她。 孤兒院里,孩子們才剛吃完早飯,都在院子里打打鬧鬧,一張張小臉揚著笑意。 穿過甬長的食堂走廊,阮芷音掏出手機,剛想給于院長打個電話,就看到不遠處,于院長正和一位年輕人說著話。 對方余光看到她,嘴角輕勾,轉頭同她打了招呼:“芷音姐?!?/br> 和于院長說話的人,是周鴻飛。 “原來鴻飛和阮小姐認識?” 一旁的于院長似是有些意外。 周鴻飛在國內讀的大學,這些年回來得多,比起只通過電話的阮芷音,和于院長更加熟悉。 察覺于院長不曉內情,周鴻飛只是點下頭:“算是認識?!?/br> 并沒有解釋其他。 當年阮芷音回到阮家后,陳院長讓她不要再回孤兒院,不希望她在孤兒院長大的事被人反復提及,避不開被指指點點,影響她的生活。 于院長瞧了瞧兩人,也很有眼色,緊接著說道:“那你們先聊,我去把元元喊來?!?/br> 等于院長走開,阮芷音環顧了幾眼,沒有看到江雪瑩的身影,于是笑著問到:“雪瑩呢?” “我們今早才到,她暈車太厲害沒精神,我讓她在酒店休息。正巧手機沒電,怕于院長一直等,我就先過來了?!?/br> 周鴻飛簡單解釋完,又笑著看向她:“芷音姐,你是自己來的許縣?” 阮芷音搖了搖頭:“不是,和我丈夫一起,改天有空,好好介紹你們認識?!?/br> 哪怕程越霖已經因為周鴻飛吃了幾回無中生有的醋,兩人卻一直沒有見過面。 周鴻飛之前就知道阮芷音結了婚,卻不知對方是誰,這會兒隨意問了句:“是那位給院長打過電話的先生嗎?” 阮芷音微怔,繼而輕輕搖頭:“不是?!?/br> 周鴻飛聽罷,瞧了眼她的表情,收回了要說的話。 說話間,于院長領著元元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元元還是有些靦腆的模樣,眼神怯怯地躲在于院長身后,給阮芷音遞來了一張卡片,是她自己涂了畫的賀卡。 阮芷音眼里蘊著溫柔的笑意,伸手接過,摸摸她的頭:“畫得很好看,謝謝元元?!?/br> 元元朝她笑笑,露出潔白小巧的牙齒,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躲回了于院長身后。 過了會兒,有個女孩跑到元元身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拉著元元一起跑開。 于院長望著院子里嬉鬧的兩個孩子,和阮芷音解釋:“元元是被拐賣的,才來孤兒院幾個月。她對父母還有些印象,每次院里來大人,都會跑出來偷看是不是自己的爸爸mama。說來也怪,她平時不愛說話,對你倒還親切些?!?/br> “可能是有緣分吧?!?/br> 她和元元的經歷,倒是有些重合。 阮芷音說完,瞧了眼手里的賀卡。 穿裙子的女孩,和穿西裝的男人。 雖然賀卡上的涂鴉畫得很簡單,但也可以看出,上面的兩個人是她和程越霖。 拿完了賀卡,她想著程越霖還在門口等她,又簡單聊了幾句,便同于院長和周鴻飛道別。 快要走出食堂的長廊時,又有人從背后喊住了她。 阮芷音轉過頭,是周鴻飛。 “芷音姐?!睂Ψ竭~著闊步走到她跟前,委婉問道,“如果還方便的話,能不能幫我問問任先生他爺爺的住址?” “任先生?”阮芷音皺了下眉,目露疑惑。 周鴻飛點點頭:“嗯,他爺爺是嘉洪醫院的老院長,我無意間聽說任老身體抱恙,想等過兩天回嘉洪時去探望下,畢竟當初任老幫了陳院長,也和我有些淵源?!?/br> 下飛機的時候,周鴻飛就看到了那位當初送陳院長去了醫院的任先生,但一時沒敢認,就這么錯過了。 阮芷音聞言,攥了下指尖。 下一秒,她緊抿下唇,凝起眉,聲音似乎顫了下:“你說的這位任先生,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周鴻飛有些詫異:“沒記錯的話,應該叫任懷?!?/br> …… 獨自從孤兒院出來,阮芷音懷著恍惚的思緒,坐上了停在門口的車。 程越霖見她目光空洞地上了車,不解地皺了下眉,可看了眼車載屏上的時間,還是先調出了去浮鞍山的導航。 可車子才剛開出幾百米,就慢悠悠地靠邊停在了道路一旁。 “阮嚶嚶,這是不讓我開車了?” 程越霖微哂一聲,低下眼眸,無奈看著緊抱著他,靠在肩膀上的人。 阮芷音沒有松手,停了會兒,抬眸看他一眼,聲音很低:“可我現在就想抱著你,那……你能讓我抱著開車嗎?” 程越霖挑了下眉,笑了笑,用余出來的手解開安全帶,兩條長臂一攬,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聲線中透著揶揄:“昨天來不是還好好的,怎么今天進去一趟,出來就撒起嬌了?” 阮芷音平視著他俊朗的眉眼,手緩緩貼上他的側臉,嗓音有些輕飄:“為什么不告訴我?” “嗯?告訴你什么?” 他耷拉著眼瞼看她,語調隨意。 阮芷音頓了頓,開口時,已經是直敘肯定的語氣:“我那年圣誕節收到的玉佛,是你托陳院長寄給我的?!?/br> 陳院長的后事,也是他安排的。任懷是他的朋友,當初會幫忙,也只是因為他。 “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程越霖總算明白了她的情緒,眼神無奈笑了笑,揉她的腦袋:“一開始是覺得,沒必要?!?/br> 那塊玉佛,是因為賀曉蘭見楊雪已經被他整退學時過于心虛,漏了些馬腳,自己交出來的。 拿到后,他想過還給阮芷音,卻又轉頭看到她戴上了另一塊,還是秦玦送的。于是自己慪起了氣,偏就不想再給她。 再后來,機緣巧合見了顧琳瑯一面,發現對方也帶著一塊玉佛,才隱約明白那是她們的院長給的。 托陳院長寄給她時,他也了解阮芷音的個性,知道她不會因為自己送了塊玉佛就喜歡上他,反而還會覺得欠了自己,徒增煩惱。 他舍不得她愧疚。 更不希望她對他愧疚。 何況,那時候的他,也沒有辦法到她身邊。 聽到他輕描淡寫的語氣,阮芷音凝視著男人漆黑的眸子,眼眶有些濕潤,頭埋在他頸邊,喃喃道:“阿霖,對不起?!?/br> “道什么歉?” “就是,讓你等了好久?!?/br> 她確實不會因為單純欠了程越霖的人情就喜歡上他,甚至可能會在補償后選擇逃避。 但現在知道那個人是他,阮芷音一邊覺得酸澀心疼,一邊又覺得……是他真好。 阮芷音期盼能有人毫無保留地愛她,可真正得到了,卻又忍不住心疼他在獨自一人的那些年里,不為人知的付出。 從周鴻飛口中聽到任懷名字時,心底那股酸澀的情緒,已經怎么也壓不住。 程越霖早就知道,她的誤會。 而她甚至沒發現,他那時的情緒。 “那為什么,后來也不說?” 阮芷音固執地想,如果她早就知道,或許會有什么不一樣。至少,不會讓他一個人背著這些情緒。 程越霖沉默了會兒。 為什么不說? 大概怕她像現在這樣,徒增壓力。 他嘆口氣,擁她入懷:“怎么又給我抹眼淚?你就當是我多了些心機,想等你自己發現。阮嚶嚶,現在會不會——” “更愛我一點?嗯?” 阮芷音搖頭,見他揚了下眉,直勾勾地看向她,又笑著說了句:“不止一點?!?/br> 她也想給他同等深沉的愛,不想要他單方面地,讓她這么心疼地愛著她。 程越霖勾下唇,湊到她耳邊,意有所指地道了句:“成,那你就等晚上好好補償?!?/br> 補償什么,不言而喻。 阮芷音面色一紅:“程越霖,我現在是在跟你說很正經的事?!?/br> 他怎么隨隨便便,就又把氣氛給扯開了。 “我說的呢,就是最正經的事?!?/br> 阮芷音對上他那優哉游哉的眼神,原本澀然的情緒,無可奈何地淡了些,蓄在眼角的淚花要掉不掉。 程越霖眸中帶笑,在心里嘆口氣。 這眼淚總算是止住了,他哪能舍得她難過。 緩了下情緒,阮芷音捧起他的臉,眼神中帶著刨根究底的認真:“你這幾天,又是為什么不開心?” 她能察覺出他埋在心底的情緒,可他卻始終不告訴她原因。 程越霖眼瞼垂下:“阮嚶嚶,那你先說說,為什么現在會喜歡我?” 阮芷音微怔,凝眉思索。 片晌—— 她抬眸看他:“你太好了?!?/br> 如果說情人眼里出西施,最好的就在她眼前,她為什么不喜歡最好的他? 程越霖斂下眼眸,深沉的眸子里藏著探究:“如果換個人對你這么好,你也會喜歡?或者說,如果你發現我沒有那么好,還會喜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