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想到少女明媚的笑顏,她甜甜喊他時的模樣,她化成白貓窩在他懷里撒嬌的樣子……容祁眼眶泛紅,一顆心好似被大手猛地攥住翻攪,帶來難以忍受的絞痛,疼得連呼吸都開始輕微抽搐。 他低垂下頭,喉嚨好似被堵住,怎么都無法開口答應。 這里是蘇蘇的家,有她的朋友家人,她留在這里才是最好的。 如果他離開,或許就再難見到她了。 可他們明明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他怎能食言? 蘇蘇知道了,又該有多失望? “游游是貓妖族的少主,你如果不想她難做,就該主動離開?!毙煨尬睦^續說道。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容祁像是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無意識地后退半步。 他緩緩閉上眼,身軀輕微顫抖,嗓音艱澀,終還是答應:“好,我會盡快離開?!?/br> 第98章 分別 容祁失魂落魄地從徐修文那里回來, 就見少女坐在樹屋外面,雙臂撐著身下的樹枝,纖長的小腿在空中一蕩一蕩, 正仰頭看天上的星星。 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蘇蘇連忙回頭, “你回來啦?!?/br> 月輝高懸, 樹屋前的少女未施粉黛,紅唇微彎,桃花眸亮得驚人。 容祁怔了一瞬,回過神后立刻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嗯?!?/br> 蘇蘇轉回身, 沿著樹枝上掛的繩梯爬下來, 來到容祁面前, 關心問道:“我父親跟你說什么了?” 容祁薄唇繃成一條直線,墨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沒有開口。 想起自己離開前,徐修文過于嚴肅的神情, 蘇蘇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眉間籠上擔憂, “你怎么不說話?” 眼看著蘇蘇唇畔的笑意漸收, 容祁握了握拳, 若無其事地說道:“人族有個劍修門派在招收新弟子,我想去修習劍法?!?/br> 這是剛才徐修文幫他找的借口。 如果他如實相告, 以蘇蘇對他的在意, 定然不愿意看他離開。 甚至她說不定會意氣用事選擇跟他一起離開山谷,可他一無所有,如今又得知自己是魔修, 蘇蘇跟著他只會受苦。 蘇蘇是這里的少主,自己不能讓他難做。 在容祁說完這句話后,蘇蘇眼眸亮起,聲音盛滿了驚喜:“真的?什么門派呀?” 容祁頷首,“嗯,蒼羽劍派?!?/br> “太好了!” 她話音剛落,容祁懷里就撞進一抹溫熱柔軟。 容祁呼吸陡然一滯,眨了眨眼睫,僵硬地抬起手,輕輕回抱住身前的少女,沒敢太用力。 “那你什么時候走?我去送你?!碧K蘇手臂環住他精瘦的腰,從她懷里抬起頭問道。 見蘇蘇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容祁心里涌上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他喉結滾了滾,咽下喉間澀意,“明日便走。你不必送我,萬一人族將你認出來,你會有危險?!?/br> 蘇蘇咬了下唇角,神色有些猶豫。 她雖然洗去妖氣成功化形,但如果碰上人族那些高手,難說會不會暴露身份,到時候自己會陷入危險不說,還會連累容祁。 “這么急著走啊,”蘇蘇沉吟片刻,又想起一件事,聲音很快低下去,“可你進了門派,我們是不是就不能經常見面了?” 她微低下頭,往懷抱深處藏了從,沒讓容祁瞧見自己眼角的濕潤。 容祁蒼白的唇顫了顫,氣息不知為何變得紛亂,“我,我會找機會與你見面的,只是,我恐怕不能回來這里?!?/br> 蘇蘇的父母不讓他再回這里了。 “為什么?”蘇蘇離開他的懷抱,不解看向他。 容祁不敢直視她明澈的眼眸,眼神四處游移,最后逃避似的抬頭看向天空,“這里是妖族領地,我怕把外人引過來?!?/br> “說的也是,而且山谷遠離人族,你從外面進來要廢一番辛苦?!?/br> 他們從進山起,在山脈中走了四日才終于找到琉璃湖。 蘇蘇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們約定一個地方,以后就去那個地方見面,可好?” “好,我們約在何處?”容祁的視線重新落回她身上。 “緞帶城那座橋,你還記得嗎?橋底下有花燈漂過的那個?!?/br> 容祁點了點頭,“記得?!?/br> “我們就約在那里吧。你進了門派,什么時候能回來?” 容祁眸光微閃,猶豫著說道:“中秋節應當可以?!?/br> 他打算去尋找自己丟失的記憶,需要一些時間。 “這么久……那明年緞帶城放花燈的時候,我在那座橋上等你?!闭f完,蘇蘇朝他伸出右手小指。 容祁學著她的動作,緩緩伸出自己冰涼的手,和她的小指緊緊扣在一起。 “這是蓬谷教我的,人族互相勾了手指,就不能爽約,”蘇蘇的語氣從未有過的認真,她抬眸定定望著他,眼里全是他的倒影,“容祁,你一定要來?!?/br> 容祁眼眶一澀,喉間哽得厲害,嗓音低啞,“嗯,我一定來見你?!?/br> 收回右手,他用力將面前的少女擁入懷中,禁錮在胸前。 容祁抿緊唇,下巴放在她肩窩蹭了蹭,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她的氣息深深烙在心里。 蘇蘇沒再說話,靠在他懷里,兩個人在樹屋下靜默擁抱。 過了很久,吹來的夜風帶起一陣涼意,容祁握住蘇蘇的肩,和她拉開距離,嘆聲道:“回去吧?!?/br> 蘇蘇悶悶不樂地點頭,“嗯?!?/br> 容祁拉著她回到樹屋,這一次,蘇蘇沒有選擇化為妖身。 他們并肩躺在狹窄的樹屋里,肩膀擠挨著,透過樹屋頂上的天窗看星星。 靜謐中不知過去了多久,容祁覺得肩膀一沉,側首看去,就見蘇蘇閉目靠在他肩上。 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安靜的睡顏,纖長蜷曲的眼睫垂下,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陰影,還有小巧的鼻尖下,微微嘟起的紅唇。 月光隱入烏云深處,天窗透進來的光亮減少,樹屋陷入黑暗。 容祁夜視能力很好,依舊癡癡地望著身旁的少女,過了會兒,他像是魔怔了一般,以手肘撐著地面,屏住呼吸緩緩低頭,想要親一下她的鼻尖。 可就在這時,本應陷入沉睡的蘇蘇卻有了動作。 她仰起下巴,主動迎上他的吻。 唇上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容祁瞳孔驟縮,登時便被釘在原地。 他聽到自己心跳停止一瞬,而后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劇烈跳動,一下下撞擊著胸腔,震得耳膜生疼,仿佛隨時都會沖破胸膛飛出來。 容祁指尖蜷了蜷,深呼吸兩下,才鼓起勇氣捧住少女的臉,傾身深深吻下去。 蘇蘇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干脆重新閉上眼。 她只能感覺到少年guntang的胸膛,還有噴拂在她臉上的急促氣息,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內。 樹屋里回蕩著砰砰的心跳聲,她分不清是容祁的,還是自己的。 過了會兒,有冰涼的液體砸在緊閉的眼皮上,蘇蘇眼睫輕顫,心尖像是被猛地燙了一下。 第二日一大早,容祁悄悄離開,徐修文親自送他出的山谷,又派人跟在他后面,吩咐目送容祁徹底下山再回來稟報。 他走后,蘇蘇才睜開眼,打開緊攥的手心,里面靜靜躺著一枚杏花花瓣。 這是容祁臨走之前,輕輕放在她手里的。 其實蘇蘇當時就已經醒了,只是不愿意面對離別,所以才假裝睡著。 她不知道容祁看沒看出來。 微風吹過,樹屋門口懸掛的柳條隨風搖曳,白色的花瓣如雨紛揚而落,有些落進她掌心,與容祁留下的花瓣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想起昨夜那個吻,蘇蘇覺得胸口悶悶漲漲,有種很陌生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蘇蘇還不太理解自己的這種心情,所有感受都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窗紙,遲鈍而朦朧。 她只是偶然見過父母親吻,昨夜不知怎的,下意識就主動親了上去。 如今白日冷靜下來,并不覺后悔。 “游游?”樹下傳來母親的輕喚。 蘇蘇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眼尾的濕潤,撩開門簾向樹下看去,強扯出一抹笑意,“母親,您怎么來了?” 見她眼眶發紅,宣屏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要不要跟你爹爹學寫字?” “好啊,我這就來?!碧K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么低落,不想讓母親擔心。 他們再過一年就能見面了,不會很久,這個想法讓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壓在心頭的巨石總算被移開,蘇蘇攤開手心,將手中的花瓣全部吹了出去,看它們和其他花瓣一起隨風飄揚,最后落到地上,鋪滿地面漂亮極了。 蘇蘇從樹上跳下來,迎著紛紛揚揚的杏花雨,跟在宣屏身后離開。 山谷四季如春,蘇蘇在這里的日子過得安逸而輕松,每日不是跟在父母親身邊學習,就是和蓬谷它們在山谷深處撒歡。 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只有一件事——母親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差了。 有好幾次,蘇蘇練字偷懶的間隙,想悄悄溜出院子,卻恰好撞見宣屏在劇烈咳嗽,徐修文神情很難看,擔憂地在一旁幫她拍背順氣。 蘇蘇還看到,母親每日都會喝一大碗黑乎乎的藥汁,苦味老遠都聞得到。 可她每次問起,宣屏都只是故作輕松地笑笑,說自己只是小毛病,讓她不要擔心。 蘇蘇雖然已經十三歲,但妖族壽元綿長,年齡和人族有很大不同。 她初開靈智,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尤其對“生老病死”完全沒有概念。 聽父母都這么說,她便不再憂心這件事,只是每日想辦法逗母親開心,希望能讓她快點好起來。 而另一邊,容祁離開緞帶城后,先循著自己的記憶,去了自己蘇醒過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