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裴蘇蘇正煩惱于如何對付容祁,就見他忽然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不斷收緊,像是中邪了一般。 她連忙過去扯開他的手臂,“你干什么?” 容祁略有些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自下而上看到她驚疑的表情,臉龐迅速竄起薄紅。 他慌張坐起,背過身,“沒,沒什么?!?/br> 坐起之后,他依然能察覺到身后傳來的灼燙視線,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盯穿一般。 容祁將手放在腿上,屏息等了很久,才等到身后人移開視線,微微松了口氣。 裴蘇蘇能活動的范圍有限,不能修煉,她幾乎無事可做,只能一直在腦海中想著對策。 兩個人誰都沒再開口,石屋內陷入寂靜。 到了中午,背對著她的容祁問道:“你要吃東西么?” “嗯?!?/br> 裴蘇蘇不是真的想吃東西,而是想支開容祁。 聽完她的話,容祁果真起身離開。 裴蘇蘇眼眸頓時亮起,正準備等石門關閉,就繼續修行無情道,外面卻飛進來一個老熟人。 虬嬰老老實實地停在門口,沒敢靠得太近,“魔尊派我來看著您,外面還有很多魔王,我死了會由他們來接替?!?/br> 言下之意,殺了他也沒用,容祁還會源源不斷地派手下來接替看守。 除非裴蘇蘇跟容祁一樣嗜殺,來一個殺一個。 但她做不來這樣的事。 “魔尊吩咐了,如果您入定打坐,便讓我將您喚醒?!?/br> 有除了容祁以外的人在這里,就算虬嬰不會打擾,她也不敢貿然進入入定狀態。 修煉道心時識海大開,萬一虬嬰對她心懷怨恨,可以輕易取她性命。 裴蘇蘇打量四周,不動聲色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虬嬰在心里琢磨了幾遍,覺得這個問題應該可以回答,便說道:“這是魔尊的住處?!?/br> 人人都以為,魔尊住在魔王殿最華麗的房間里,只有虬嬰知道,魔尊在這個小房間里待了數萬年。 他也想不通,為什么魔尊不喜歡住宮殿,偏偏喜歡這個光禿禿空無一物,簡直像個大箱子一樣的房間。 可能是魔尊的喜好比較特殊吧。 “容祁就住在這里?”裴蘇蘇訝異說完,視線掃過整個房間。 狹小,空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整個房間給她的感覺像是個大型棺材,她坐著的這張床就是大棺材里的小棺材。 住在這種連門窗都看不出來的地方那么多年,不發瘋倒像成了奇怪的事。 “……是?!甭犓焙裟ё鹈M,虬嬰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一看他這副模樣,裴蘇蘇便知道,他定然對容祁十分懼怕。 “我來這里多久了?” “三日?!?/br> “碧云界如何?” “這……還是您待會兒問魔尊吧?!?/br> 裴蘇蘇垂眸沉思了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虬嬰,你當初如何來的魔域?” 虬嬰沒有邪魔珠,她一直很好奇,他是如何渡過的死夢河。 若他當初沒有來魔域,容祁便修不成分魂術,也就不會有后來發生的諸多事情。 虬嬰努力回想了一下當年的情形,小心回道:“當年我在死夢河邊,遇到了一個特殊的人,或者說魂魄比較妥當,我們做了個交易,他讓我幫他找一副軀體……” 虬嬰的話還沒說完,石門就傳來了開啟的聲音,他登時收聲,老老實實地站在角落。 容祁走進屋,陰冷的視線掃過虬嬰,后者連忙行禮退下。 石門關閉,屋里只剩下他和裴蘇蘇兩人。 容祁從魂芥袋里拿出桌子,將托盤放在上面,狀似隨意地提起:“你們在說什么?” 他背對著裴蘇蘇,身子繃緊,手指輕觸桌面,等著回答。 可裴蘇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碧云界怎么樣了?” 她還以為自己剛來魔域,沒想到已經過去了三日。 “一切如常?!?/br> 容祁說的是真是假,裴蘇蘇暫時無從分辨。 她悄悄試了一次,發現禁制讓她無法用水鏡聯系弓玉,無從得知碧云界現在的情況。 被困于此處,得早些找到脫身之法。 容祁端著碗來到床邊,用勺子盛起甜粥,輕輕吹去熱氣后,喂到她唇邊,眸含期待地望著她。 裴蘇蘇蹙眉,厭煩地偏頭躲開,“我不吃?!?/br> 她哪有心思吃東西。 容祁早就料到她根本不是真的想吃東西。 他倒也沒有多失望,平靜地將碗重新放回桌上,又來到床邊坐下,安靜陪著她。 見容祁不打算離開,反倒像是要一直看她,裴蘇蘇忍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沒有事情做嗎?” 她和步仇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容祁怎么看上去這么閑? 容祁其實很少有事務要處理,因為他大部分時候都不管事,而是把魔域交給其他人打理,遇到問題直接殺人就是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親自在這里看著她,不分日夜,守到裴蘇蘇放棄無情道為止。 可對上裴蘇蘇疑惑又隱隱帶著排斥的眼神,容祁無法坦然將實情說出,怕被她看不起。 于是他又待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借口處理事情,不舍地離開了。 容祁走后,又換虬嬰來看守。 進門的時候,虬嬰聽到一道殺氣騰騰的傳音:“管好你的嘴?!?/br> 虬嬰下意識看過去,對上容祁陰鷙的眼神,嚇得心臟一縮,差點從半空中跌下去。 容祁自然不是擔心虬嬰透露什么不該透露的事情,而是……不想看到他跟裴蘇蘇說話罷了。 石門關閉,裴蘇蘇正準備繼續之前的問題,卻見虬嬰的臉色比上次還要難看,一進來就誠惶誠恐說道:“小的不敢多嘴,您若有什么問題,還是直接問魔尊吧?!?/br> 裴蘇蘇嘆息一聲,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離開石屋,容祁去了萬魔窟。 鎖魂鏈是他當年偶然得來,可以鎖住魂魄,不讓它們入輪回,同時還會被業火燒灼。 已經燒了萬年,業火早已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容祁看向那幾團殘魂,右手凝聚出力量,眉間含著戾意,“因果鏡在何處?” 上次主動提出因果鏡的,正是他哥哥。 一看到容祁,幾團龍魂都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其中一人說道:“你當真要啟用因果鏡?” 容祁向來沒什么耐心,戾氣更重,不耐煩道:“我問因果鏡在哪?” 說著,他往鎖魂鏈里輸入了許多魔氣。 容祁自身殺孽深重,業障纏身,他的力量剛一注入,萎靡不振的業火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幾團龍魂都被燒得慘叫。 他哥哥連忙說道:“因果鏡乃是真神天帝制造出的神物,后來應該被埋在隕鳳崖下,就算因果鏡沒被魔神之恨吞噬,你想啟用也得有辦法取來?!?/br> “隕鳳崖?”容祁收回手,神情若有所思。 隕鳳崖下遍布魔神之恨,任何接近其中的生物都會被吞噬毀滅,只有一個例外——聞人縉。 黑衣少年立在原地,眸中神色變幻不定,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萬魔窟內。 “他真的會去找因果鏡?不會死在隕鳳崖下吧?” “死了倒好,我們就不用再受這個瘋子折磨了?!?/br> “我們的靈魂被業火燒得殘缺,無法入輪回,我現在唯一所求,就是容祁良心發現,早點把我們全都徹底抹殺,也好過像這樣日日忍受折磨?!?/br> 容祁親自帶人去了隕鳳崖。 隕鳳崖和望天崖離得并不遠,都在魔域和龍族交界處。望天崖上遍布雷罰,隕鳳崖下則是充斥著魔神之恨。 有了這兩座天塹的存在,曾經的龍族和魔域幾乎毫無交集。 站在隕鳳崖上往下看,入目皆是火紅,巖漿guntang的熱氣燒灼得空氣都開始變形。 容祁冷漠地收回視線,揮了下手,就有人推著死囚上前,將他們的鐐銬解開,從隕鳳崖上推了下去。 沒多久,一旁的桓盱走上前,手心朝上,托著幾枚黯淡無光的玉質魂牌,“魔尊,無一生還?!?/br> 容祁沒有回頭,而是長眸微瞇,繼續盯著隕鳳崖下的巖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桓盱大著膽子提醒道:“魔尊,隕鳳崖下的魔神之恨,素有‘來無回深淵’的別稱,還從未有人活著從這里出來過?!?/br> 話落,他就見容祁跳了下去。 桓盱眼皮猛地一跳,“魔……”后一個字還沒出來,他卻見魔尊好好地在一旁站著。 原來跳下去的只是個傀儡。 五息之后,容祁察覺到自己跟傀儡之間的聯系斷了,周身氣息愈發陰沉。 看來聞人縉能活著從隕鳳崖下離開,跟傀儡無關。 那么,是因為他的靈魂么? 若他本人跳進去,是否也能扛得住魔神之恨? 只是,魔神之恨能讓一切靠近的東西徹底消融,因果鏡若是埋藏在這里,或許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