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怎么會……這分明是聞人縉的字跡。 不止是字跡,旁邊還有一幅畫像。 裴蘇蘇一眼就看出,這絕對是出自聞人縉之手。 如果是旁人模仿,即便形似,也絕不可能連走筆的習慣都一模一樣。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裴蘇蘇嘴唇輕顫,下意識伸手想接過那張紙,直到手觸碰到水鏡,激起一圈漣漪,才恍然回過神。 “大尊?您怎么了?”弓玉擔憂地問道。 雖然這上面寫的內容確實很出人意料,但應當不至于讓裴蘇蘇反應這么大才對。 他的聲音拉回了裴蘇蘇的神智。 她掐了掐掌心,“你確定,這是地牢里那個魔修寫的?” 弓玉點頭,“正是?!?/br> 裴蘇蘇腦子很亂,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件事,快速眨了眨眼,問道:“會不會,是他用了什么辦法,提前將這張紙藏在身上?” “他被人救起的時候,芥子袋破碎,身上空無一物。而且他一直待在地牢里,并未接觸過其他人,用的筆墨和紙張都是屬下提供的,所以……”肯定是那個魔修親手寫的。 瞧見裴蘇蘇神情有異,弓玉試探問道:“大尊,可是這上面的內容有什么問題?” 裴蘇蘇皺眉,心中思緒百轉,態度有些急切,“你手中可還有他寫的其他字? “有的?!惫褡屓藢⒛迣戇^字的紙,都拿了過來。 他心下覺得十分奇怪。 弓玉自然看得出來,裴蘇蘇會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并非是因為紙上的內容,而是因為字跡。 可這個魔修的字,照他看來,除了蒼勁有力,特別漂亮以外,似乎并無什么特殊之處。 待弓玉將那些紙一張紙展開,裴蘇蘇眼也不眨地盯著水鏡,眸色深深,呼吸愈發急促。 她腦海中幾乎纏成了一團亂麻。 如果一張還有可能是巧合,如今這么多張字,全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跡,這該如何解釋? “大尊,您究竟怎么了?” 裴蘇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喃喃道:“這是聞人縉的字,不可能,不可能的?!?/br> “什么?”弓玉大驚失色。 這怎么會是尊夫的字? “大尊,您確定嗎?會不會是那魔修刻意學了尊夫的字,想要迷惑您?” “他的字畫,我絕不會認錯。而且,聞人縉失蹤許久,他留下的真跡難尋,即便有人有心想學,也根本沒有門路?!?/br> 聞人縉留下的字畫,幾乎都在她手中,很少有流落在外的。 裴蘇蘇從自己芥子袋里,拿出幾幅字畫,給弓玉看。 弓玉看到以后,同樣驚愕不已,“這……這簡直一模一樣,不僅是字,還有這副畫也是?!?/br> 怎么會這樣? 裴蘇蘇想讓弓玉去地牢里一趟,她有很多問題想問那個魔修,可看弓玉的臉色,顯然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她只能暫且把這個想法放一放。 “你先好生歇息,我下次再聯系你?!?/br> “是?!?/br> 水鏡消失,裴蘇蘇怔怔地望著某一處出神。 她自然不會因為一幅字畫,就認定那人一定與聞人縉有關。 但這件事,到底還是讓她心緒不寧,隱隱有種莫名的不安。 或許,她必須親眼見一眼那人,問他一些問題,才能徹底弄明白,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蘇蘇?蘇蘇?” 容祁喊了好幾聲,坐在窗前的人才終于有反應。 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裴蘇蘇眨了眨眼,遲鈍地轉回頭,“???” “想什么呢?”容祁斂起眉間清寒,溫聲道。 看著眼前人再熟悉不過的眉眼和神態,裴蘇蘇道:“沒什么?!?/br> 容祁的目光落在她腿上,看到荷包上沾染的血跡,頓時聲音一沉,“手怎么受傷了?” 他目露焦急地走上來,握住她的手,將指尖含入口中。 被容祁這么一提醒,裴蘇蘇才發覺,她的手指不知什么時候被針扎出了好幾個小口,流了不少血,把荷包一角都弄臟了。 怪不得她剛才覺得手指疼。 “方才,弓玉聯系我說,那枚內丹是貘的內丹,燃燒后可以讓人昏睡,記起前世記憶?!?/br> 容祁聽完毫無反應,依然緊緊抱著她的手。 前些日子,他自己的手指都快斷了,也沒見他有情緒波動。 可今天,她只是被針扎了幾下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容祁卻像是去了半條命似的,緊張得要死。 “還有一件事,那個魔修說……” 容祁深不見底的視線忽然望過來。 對上他的視線,裴蘇蘇聲音微頓,眨了眨眼繼續道:“他說,魔尊派了渡劫期的手下暗中接近我,想要奪我妖丹,那人叫羊士?!?/br> 那魔修送來的紙上,只寫了這么一件事,還有羊士的畫像。 因為提到了魔尊和渡劫期修士,事情非同一般,所以弓玉才會那么緊張。 容祁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面上卻絲毫不顯,將她的手指從嘴里拿出來,一邊給她涂藥,一邊淡然道:“雖不知真假,但多加防備總是沒錯?!?/br> 聞人縉曾被誤認成魔尊,那天在水鏡見面之后,以他的頭腦,肯定猜得出來,真正的魔尊正代替他,陪在裴蘇蘇身邊。 可自己何時命令羊士對付裴蘇蘇了? 那么聞人縉故意這么說,是想挑撥蘇蘇和自己之間的關系么? 可惜,注定不可能讓他如愿了。 因為容祁根本沒想過要恢復身份,魔尊這個身份與裴蘇蘇有沒有恩怨,又有什么所謂呢? 指尖傳來藥物的涼意,裴蘇蘇動了動手指,點頭贊同道:“嗯,我也是這么想。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提高警惕?!?/br> 如今她剛邁入渡劫期不久,如果那個什么羊士的修為在她之上,那就麻煩了。 想到這里,她心中冒出另一個想法來,“不如,我們提前回碧云界吧?” “為何?”容祁立刻警覺起來。 “那個羊士若真有渡劫期修為,我沒有神元骨,或許不是他的對手。還是早些回妖族的地盤,更讓我安心?!?/br> 裴蘇蘇的話很合理,可容祁還是不免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她真的只是因為懼怕羊士,所以才想回碧云界? 這其中,有沒有她想去見聞人縉的因素在? 最近自己下午總是不在,會不會是聞人縉做了什么,讓她起疑心了? 若換了旁人,定不會像他這么多疑。 可容祁本就陰戾敏感,好猜忌,又因著現在的好日子是自己偷來的,向來心虛不安,稍微遇到點風吹草動,就足以在他內心掀起軒然大波。 裴蘇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眉心越皺越緊,便勸道:“正好快到年關了,我們便先回碧云界吧。待過了年,正好叫上步仇他們,去不仙峰參加我們的結侶大典?!?/br> 聽她這么說,容祁的心情才好轉不少。 他恨不得明日就與裴蘇蘇結侶,可裴蘇蘇從前與聞人縉在人族生活,習慣了將過年當作大日子對待。 正好他們的情玉還需要再溫養一陣子,所以才會將結侶的日子,定在年關之后。 最終,容祁沒說答應,也沒拒絕。 “過幾日再說?!?/br> 裴蘇蘇點頭應下,“好?!?/br> 她本想將字跡那件事也告知容祁,可轉瞬一想,以他現在的醋勁,若知道她因為一幅字畫想這么多,指不定又要懷疑她變心。 反正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到時問一問那個魔修,就什么都明白了。 既然如此,何必特意告訴容祁,多生事端。 這時,容祁握住她的手,“我已經突破,接下來便不用閉關修煉了,可以每日都陪在你身邊?!?/br> 他思慮再三,還是覺得,時時刻刻把裴蘇蘇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徹底放心。 反正作畫一時半會他還是學不會,下次若裴蘇蘇再提起,他故技重施,再切一次手指就是了。 大不了切得更重一點,便能多拖延一些時間。 裴蘇蘇對此沒有多想,笑著起身,撲進他懷里,很為他感到開心,“你這么快就是煉虛后期的修為了,真厲害?!?/br> 容祁接住她,低頭親了親她的側臉,低聲道:“多虧了你渡給我修為?!?/br> 怕她再提起元關一事,他們行房時,他只好假裝自己在運轉合修功法。 總算是沒讓裴蘇蘇再想起,他可以不用守著元關,暫時沒有被拆穿。 其實容祁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處心積慮地騙她,到底能騙多久。 對于他來說,就像是身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行走于架在懸崖中間的獨木橋上,看不見前路,稍一不慎便會跌落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可他別無選擇。 當初若不上橋,他的心早就已經死了。 陰暗地牢里,聞人縉背靠著冰冷堅硬的墻壁,等著裴蘇蘇的回應。 他給弓玉的紙,內容根本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想辦法讓裴蘇蘇看到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