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看到這一幕,裴蘇蘇頓時心頭火起,秀眉緊蹙,眼中隱隱有異色寒光浮現,帶著懾人的冷戾。 這便是現在的修仙之人嗎? 道心狹隘,如此自私冷漠,怎么可能在修煉一途上走得長遠? 這些人若是能成仙,那便是天道瞎了眼。 不管容祁是不是聞人縉,他們如此做派,都徹底惹怒了裴蘇蘇。 弓玉頭一次看到裴蘇蘇這么生氣,美目中噙滿了怒火,他安靜躲在一旁,不敢開口說話。 正在眾人忙著看熱鬧的時候,原本晴明的天空忽然變得昏暗。 “天怎么黑了?”朱來勇吐出嘴里的葡萄皮問道。 “不知道啊,要下雪了嗎?” 與此同時,問仙宗靈力最充裕的問仙山上,閉目打坐的老者忽然睜開眼,眼中寒芒乍現。 道陽真人疑惑道:“師祖?” “宗門有難,你速速去往山門?!?/br> 道陽真人完全摸不著頭腦,問仙宗可是超然大宗,何人敢上門挑釁? “快去?!崩险呓辜贝叽?。 這人便是問仙宗修為最強橫的太上長老。若不是他如今有傷在身動彈不得,說什么都要親自過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只希望問仙宗不要把那位大人物得罪得太徹底,不然今日宗門怕是有滅頂之災。 “是?!碑吘故情L者吩咐,道陽真人雖然心存疑惑,也只能前去。 湖邊,天色暗下來的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強者威壓裹挾著萬鈞之力,朝著所有人壓來。 濃墨般的烏云翻滾,半空中隱隱有淡紫色雷光浮現。 容祁不知何時被人從湖里撈出來,平躺在岸邊。他整個人已經徹底昏死過去,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覺。 除了容祁以外,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強大到難以對抗的力量,重重地壓在他們肩頭,想要逼迫他們跪下去。 身上如同背負了一座山,壓得脊骨都傳出咔嚓的聲音。 “撲通”一聲,修為低的外門弟子最先承受不住,膝蓋重重砸在地上,鉆心刺骨的疼。 緊接著,內門弟子和管事長老漸漸覺得胸腔壓抑,喘不上氣,同樣被迫跪下去。 那道威壓還沒有收手,看樣子是想按著他們的腦袋,逼他們磕頭。 修煉一途,最重要的便是堅守道心。 若真被人強按著頭磕下去,如此大的折辱,修士的道心定然會被損傷,修為怕是此生都再難寸進。 “仙尊手下留情!”道陽真人剛一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除了那個剛被人從水里撈上來,靜靜躺在岸邊生死不知的弟子以外,其他人都被迫跪倒在地,他們的上半身還在被無形的力量往下壓,有幾個人的額頭已經快要觸到地面了。 這是何等的實力?那人無需現身,只是威壓都如此強橫,怪不得連太上長老都被驚動,讓他速速趕來。 就連道陽真人自己,也要用全力抵御這道威壓,才能免于跪地。 若是他再晚來一步,問仙宗的這些弟子都要被廢了。 看到道陽真人前來,眾人連忙向他求救。 “掌門,救救我們?!?/br> “在下是問仙宗掌門,不知門內弟子何事觸怒仙尊,在下定會給仙尊一個交代,還請仙尊暫且收手,莫要毀了他們道心?!钡狸栒嫒顺摽展笆?。 他能感受得到,幕后之人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甚至遠在太上長老之上。 關乎到整個門派的存亡,他自然不敢擺一派掌門的譜,把姿態放到了最低,彰顯誠意,希望能讓這位仙尊息怒。 “既無道心,何來毀字?”威嚴縹緲的聲音傳遍了這方天地,分不清來源,辨不出男女。 “仙尊這是何意?” 裴蘇蘇一揮手,半空中浮現出一面水鏡。 波紋蕩漾,鏡面中朱來勇等人的身影清晰可見,甚至還能聽到他們的嘲笑聲和謾罵聲。 裴蘇蘇并不能憑空變出這些場景,她只是把小妖看到聽到的情形,用這種方式展示出來而已。 暗處站著的小妖們各個爭先恐后地獻上自己的“記憶”,都以能幫上妖王大人的忙為榮。 看到這一幕,道陽真人心里又是一跳。 問仙宗到底招惹了一個什么樣的大人物? 懷著忐忑,道陽真人將事情的始末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的心情由疑惑,漸漸轉成了暴怒。 朱來勇那個混賬東西,只是幫同門買條被子而已,敲詐那么多點數不說,還帶來那么一條臟臭的被子侮辱人,甚至強逼著那名弟子上交剩下的點數。 他這哪是想幫人帶被子,明明就是想借機找那名弟子的麻煩。 最后朱來勇甚至動了殺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將同門師弟扔進湖里,當個玩物肆意折辱欣賞。 更可氣的是,在場那么多弟子管事,甚至還有門內長老,居然都只站在一旁看熱鬧,竟無一人站出來替那名弟子主持公道! “混賬!” 道陽真人看得怒火中燒,太陽xue都在突突地跳動。 他近幾年忙于給太上長老療傷,宗門事務都交給副掌門處理,沒想到宗門被他管理成了這副模樣。 “朱來勇,你好大的威風。你到底是來宗門修煉,還是來當土皇帝的?我竟不知,這問仙宗何時成了你的天下? “你平日里仗著自己身為書堯的表弟,蠻橫霸道也就罷了,今日居然膽大包天,如此欺辱殘害同門師弟,草菅人命,你看看你自己,你還是人嗎?” 朱來勇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低頭跪在地上,唯唯諾諾地認錯:“弟子知錯,弟子知錯?!?/br> 罵完朱來勇,道陽真人指著其他跪著的長老弟子,手指都因為憤怒而顫抖,“還有你們,更不像話!” “平日宗門是怎么教導你們的?要愛憐弱小,心存悲憫,你們倒好,人命關天的時刻,你們一個個站在岸邊看戲,這么多人沒一個人敢站出來?!?/br> 道陽真人轉而指向容祁,“他是你們的同門!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泡在湖里受罪,眼睜睜看著他差點被人害死,心里一點同情一點不忍都沒有?你們到底是修仙還是修魔?我問仙宗怎么會教出你們這樣的弟子?” 一連串的質問下來,所有人都慚愧地低下頭,無言以對。 道陽真人的怒意不是作假,而是發自內心的。 就算此刻沒有暗處那位仙尊的威脅,這件事也同樣會讓他大發雷霆。 若是一個人連同門都能眼也不眨地欺辱,能指望他將來做什么好事?這樣的人修為再高,也只不過是世間的禍害罷了。 他問仙宗要培養的是慈悲天下的修仙者,不是一群冷漠刻薄的自私鬼。 這時候,一名剛從山下回宗的年輕弟子趕了過來,立在道陽真人身側,“師尊,發生了何事?” 他剛一進山,就感受到一股極其強橫的陌生力量,立刻趕了過來。 裴蘇蘇認出,羽冠白衣的這人,便是那日子虛山上,陰氣入體的年輕男子。 “書堯,你來得正好,看看朱來勇做的好事?!钡狸栒嫒藲獾眯乜谝廊辉趧×移鸱?,指著水鏡讓謝書堯自己看。 謝書堯聞言,看向半空中的水鏡。 看著水鏡里耀武揚威的朱來勇,謝書堯眉心漸漸擰緊,眼中浮現出nongnong的厭惡排斥。 謝書堯與這個所謂的表弟關系并不親近,平時只不過是懶得計較他借自己的勢橫行霸道,沒想到今日朱來勇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錯。 “朱來勇,你真是該死?!敝x書堯一字一句,帶著nongnong的怒意。 接觸到謝書堯冰冷的眼神,朱來勇心里咯噔一下。 他連滾帶爬地抱住謝書堯的腿,哭喪著臉求饒,“表哥,我不是故意的,表哥救我,表哥救我。我不想折損道心,我不想被趕出宗門?!?/br> “滾開!誰也救不了你?!敝x書堯滿臉厭惡,毫不留情地將他一腳踹開。 朱來勇被踹得在雪地里滾了一圈,滿頭的雪泥,狼狽不已。 他顧不上自己的臉面,能完好無損地留在宗門才是最重要的。 當著所有人的面,朱來勇朝著道陽真人和謝書堯瘋狂磕頭求饒,臉上沾滿了鼻涕淚水,頭頂臟兮兮的雪泥,還有他自己剛才吐掉的葡萄皮。 “掌門,我知錯了,我不該欺辱同門,請掌門息怒,饒了我吧?!?/br> “表哥,你忘了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情誼了嗎?你快幫我求求掌門,不要把我趕出宗門,我求你了表哥?!?/br> 可他求饒了半天,掌門和謝書堯都冷著臉,毫無回應。 謝書堯恨不得把這個不成器的表弟一巴掌拍死,省得他整日給自己闖禍。 而朱來勇這樣毫無尊嚴地求饒,反倒讓道陽真人對他更加鄙夷。 果然如同仙尊所說,朱來勇就是個恃強凌弱,欺軟怕硬的孬種,他本就毫無道心,何來“毀”字? 事情已經明了,道陽真人心中也有了決斷。 “仙尊,朱來勇殘害同門,罪責深重,按照問仙宗的規矩,當廢除修為,逐出宗門。其他人冷眼旁觀,同樣該罰。問仙宗絕不會包庇任何人,我們定會嚴肅處理,給這位小弟子一個交代?!?/br> 聽到這個結果,朱來勇絕望地跌坐在地,這次他總算意識到自己踢到鐵板,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之所以敢這么折辱容祁,就是因為知道容祁毫無背景,也無人護著,就算弄死他都不會有人給他撐腰。 早知道暗中有個多管閑事的仙尊盯著,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么放肆。更何況這個廢物一直留在宗門,自己想什么時候欺辱他不行,非得趕在這個時候,真是倒霉透頂。 而掌門和他那個道貌岸然的表哥,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自保和打消仙尊的怒火,毫不猶豫地把他推了出去。真是可笑。 道陽真人看向那些跪著的弟子長老們,雖然內心覺得他們不成器,但到底還是不忍心就這么看著他們被廢。 他嘆了口氣繼續道:“只是,還請仙尊看在修行不易的份上,莫要折損了他們的道心?!?/br> 道陽真人說完,忐忑地等了一會兒,發覺周圍那陣恐怖的威壓漸漸散去。 他和謝書堯同時松了口氣。 來到問仙宗這段時日,總算讓裴蘇蘇見到了兩個有是非觀的人,她眉宇間的冷色稍微淡去了些。 裴蘇蘇本來就不是真打算一下子毀了那么多修士,不然以她的實力,這些人根本撐不到掌門到來,就會全部被廢。 方才她之所以那么高調,就是想引出道陽真人,看看這人到底是什么品行,配不配當一派掌門。 好在這個掌門雖然有些失職,但腦子還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