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雖說乞丐求生不易,但寓意對今日父皇的壽宴來說終歸是不好的?!?/br> “九弟實在不知,七哥在父皇的壽宴上,呈出一份乞丐發明的菜式來獻給父皇,是何用意呢?” 景仁帝臉色突變,似乎下一刻便要拍著桌子破口大罵。 懷鈺慌得幾乎要落下淚來,跪在那處無法辯解,“兒臣不知……” “不知?剛剛你不是還‘知’么?看上去,???誰都沒有你‘知’得多!老九,起來!” “兒臣雖然不明白七哥的用意,但請父皇不必動怒,”懷頌一抖前襟,隆重地重新跪在懷鈺身側,貼他極近,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為他說話,“兒臣可以為七哥狡辯……辯解……” “懷老九你他媽能不能閉嘴?!?/br> 懷鈺被他的用詞氣得頭皮發麻,越發覺得自己與那帝位是背道而馳,漸行漸遠起來。 聲音極低,只有他們二人能夠聽到,懷頌相當有禮貌,也輕聲地回了句。 “不要?!?/br> 作者有話要說: 頌頌:嘻嘻。 第69章 chapter 69 懷鈺萬念俱灰, 滿眼絕望地看著懷頌侃侃而談,將逼裝盡。 他的內心大雪紛飛,懷頌的臉上四季如春。 “父皇從即位以來, 得民心應民意,舉國上下未曾有臣民說過父皇的不好, 提起父皇盡是美譽?!?/br> 景仁帝面色稍霽,慢悠悠地靠在身后的寬大龍椅上舒展了眉頭, 細細聽著懷頌的話。 司徒皇后也微勾紅唇, 默默打量著鼻子都快氣歪的貴妃。 “因著父皇的表率, 便是這玄雍城中的乞丐, 平日里都有達官貴族開倉接濟?!?/br> “雖為乞丐,可卻不曾有過路邊凍死餓死的情況發生, 這一切是因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父皇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仁愛執政所得到的結果?” “今日父皇見到平日里乞討者們的吃食,卻未曾將這食物丟棄, 豈不正是因為父皇愛民如子, 對待所有的平民都一視同仁??!” 景仁帝被懷頌這段擲地有聲的馬屁拍得心曠神怡, 渾濁的雙目竟都煥發出平日不曾有過的光彩。 他從龍椅上坐直身體, 粗糲的指頭扣在龍案上敲出聲響。 “頌兒起身?!?/br> 懷頌千恩萬謝, 這才做出一副痛苦之色, 扶著膝蓋緩緩站起,期間膝蓋還不小心拐到懷鈺的下巴。 “老九!” 在父皇眼中的地位即將湮沒, 懷鈺顧不得再做矜貴的模樣,捂著下巴夸張地指向懷頌的鼻子。 “七哥哥,是九弟的錯,跪久了也沒辦法,要不九弟幫你揉揉?” 懷頌聳聳肩, 誠懇地道歉,作勢要去摸懷鈺的下頜,被他厭惡地將手打到一邊。 “真是一出好戲?!?/br> 司徒皇后身側坐著的人突然發聲,殿外等候的舒刃聽到這聲音就渾身發冷。 這男的陰陽怪氣地要干嘛? 懷玦扔開手中的鵝腿,懶洋洋地將長腿搭在扶手上,側頭看景仁帝,“陛下,臣以為……” 他一出聲,景仁帝才想起自己方才對懷頌的溫和之態,頓時斂了笑意,重新嚴肅起來,“老九,沒個分寸!” “臣以為,懷煬,懷征,懷鈺,懷頌這四個孩子,各有各的本事,天資都甚為聰穎,尤其是小九,臣屬實喜愛他?!?/br> 懷頌立在殿中躬身道謝,“多謝皇二爺夸贊?!?/br> 守在殿外聽到自家主子這一聲‘皇二爺’脫口而出,舒刃險些拿不穩手中的茶杯,差點笑掉在地上。 “陛下能有這些孝順的皇兒,該知足啦?!?/br> 懷玦這話雖是說了出來,但顯然有些心口不一,景仁帝年老乏力,也并未發現他表情的怪異。 “那秦王殿下……此話何意呢?” 貴妃心急,還未等景仁帝發話,便已先于他問出口。 “回貴妃娘娘,臣以為……”懷玦在景仁帝面前,說話素來不遮掩,想起什么就說什么,“陛下是時候該立個太子了?!?/br> 殿內的文武百官暗自唏噓不已,對懷玦的勇氣表示佩服。 他們這位景仁帝,最在意的就是權力,若是有人當面敢于挑戰他的權威,定然會在某日不知不覺地消失在這世間,因此從未有過朝臣敢當面提出請他愛重哪位皇子的請求。 而如今懷玦竟敢在所有人面前,堂而皇之地提出立太子之事,按照他平日里的狡詐心思,實在不知他這話是在幫著諸位皇子,還是陷他們于不義之地。 儲寧殿一時寂靜無聲。 貴妃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 這瘋話畢竟是懷玦在回答她的時候而說出來的,她自然也理應作出回復。 可目前的情形,她若是吭聲,就代表她對皇位有所覬覦,殿上諸妃的心思雖都是心照不宣,但若放在臺面上,定是都會成為景仁帝勃然大怒之下的犧牲品。 看她良久不回答,懷玦捻了顆葡萄,挑著眉梢俯視跪在階下的懷頌,慢慢將葡萄剝了皮送進口中。 “陛下倒也不必覺得臣魯莽,”拿著布巾蹭去指尖的汁水,懷玦笑道,“立太子是遲早的事,但也是有條件的?!?/br> 景仁帝一直未曾開口,慍怒地側頭看他。 懷玦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微微坐直了身體,“近來南疆有變,臣年紀大了,身體也愈加不好……咳咳咳……” 眾人:“???” 身體不好? 那在校場上將鐵鼎拍成齏粉的人是哪位? 虛弱地咳嗽了幾聲,懷玦繼續說道:“如若有哪位皇孫,愿意代替皇二爺去南疆掛帥,那么在你等父皇的眼中,定然有別樣的看待?!?/br> 懷煬雖也參與了奪嫡,但對于其他幾位兄弟來說,基本上就是個湊數的。 本想著他們鷸蚌相爭,兩敗俱傷的時候,他能在后面得個利,誰成想懷玦從中橫插一腳,似乎是想要現在就將他徹底逐出奪嫡大選一般。 低著頭默默想了一會兒,懷煬將頭埋得更低,不再吭聲。 懷征本就無意于皇位,聽懷玦這樣一說,自然而然地攤了手,做出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父皇,兒臣……兒臣不敢去啊……” 眾官皆低笑懷征的懦弱,當事人卻不甚在意地向后靠去,眼中似乎只有桌上的美酒菜肴。 “陛下,”眼看著就要到了懷玦發言,貴妃急忙替兒子接過這個問題,泫然欲泣地搭著景仁帝的手臂,“陛下也知道,環環臨產在即,若是鈺兒不在身邊,也不知會出現什么兇險啊……” 懷鈺的正妃云環,乃是貴妃的遠房侄女,如今已有五月身孕,在這玄雍城中,無人不盯著她的肚子,有人希望她滑胎,有人則希望她生出個女兒,除去景仁帝和貴妃,竟無人期盼那是個胖小子。 “丈夫當以家國為重,更何況鈺兒是個皇子,貴妃娘娘將他死死按在京城,莫非是有什么別的心思?” 還未等貴妃楚楚可憐地講話說完,懷玦便不客氣地出言打斷,繼而嗤笑一聲。 這聲嘲諷瞬間讓貴妃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登時就捏著手帕指著懷玦破口大罵。 “懷玦!你不要以為你是皇叔,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是先皇子嗣,本宮也是一品皇妃!你若是再敢……” “再敢怎的?” 司徒皇后緩緩放下茶杯,幽幽開口。 貴妃正在氣頭上,聞言怒瞪過去。 今日若是誰敢將她的孩子趕離這京都,就別怪她殺個魚死網破! “貴妃是一品皇妃,那本宮呢?” 司徒皇后本就是將門虎女,骨子里帶著司徒家世代為將的鐵血風范,此時心情不佳之下的開口,更是讓人無端生出幾分冷意,配合著那雙凌厲的鳳眸,將貴妃的氣焰瞬時凍結。 “……臣妾,說錯話了,還望皇后娘娘?!?/br> 貴妃虛虛行了一禮,打算草草了事,將這頁翻過去。 司徒皇后又豈是吃素的,既然開了口,不放了她幾斤血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陛下,貴妃寵冠六宮,外加年輕不懂事,時常沖撞了臣妾,臣妾身為六宮之主,該當做出寬容的風范,所以對于她的不敬,平日里臣妾也就不以為意了,可這沖撞皇叔,直呼秦王殿下的名諱,這并不屬于內宮之事,所以臣妾倒不知該如何管控了……” 貴妃氣得嘴角抽搐一下,極為努力地保持著嘴角的笑意。 好你個司徒氏,不僅將平日里的事都抖落在朝臣面前,還影射她妄議朝政,侮辱皇叔!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哪里開罪了皇后娘娘,如若皇后娘娘想要撒氣,便朝著臣妾來吧,不必去欺負臣妾那無辜的鈺兒,臣妾愿意每日抄寫經書為皇后娘娘祈?!?/br> 貴妃向來便靠著眼淚和柔弱寵冠六宮,如今故技重施,還是叫景仁帝心生了憐惜。 “皇后!你給朕閉嘴!” 司徒皇后冷笑一聲,道句臣妾遵旨,便不再開口反駁。 階下的懷頌低垂著濃密的睫羽,一聲不吭。 “也罷,就當是臣沖撞了貴妃娘娘罷,陛下不必擔心,日后等臣到了九泉之下,皇考問起,臣也會這般說的?!?/br> 這一番話聽得殿上人臉色乃是精彩紛呈。 殿外的舒刃實在有些憋不住笑,側頭咬著嘴唇忍住笑意。 這秦王殿下夠綠茶的啊。 景仁帝饒是再愛貴妃,也不可能愿意落得個不忠不孝的聲名,如今聽到懷玦這樣講,便陰沉了臉色,冷冷睨著貴妃。 “你可知錯?” 貴妃自知犯了錯,如今一看竟連景仁帝也被道德綁架了起來,便低低頷首。 “臣妾知錯?!?/br> 懷玦這才露出笑意,笑瞇瞇地招呼懷頌。 “小九可愿意代皇二爺去南疆?” “回皇二爺話,孫兒自然愿意?!?/br> 聽到這爺孫二人如此官方又正式的交談,舒刃終是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