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竊運
皇榜張貼在貢院外面,穿著公服的公門中人,上前揭開附著其上的黃紙。 眼尖的小青,一眼就瞧見第一榜上面賈環的名字。 高中第一。 “恭喜環哥兒,中了?!?/br> 第一張榜單貼出來的,是本科的舉人,后面幾張榜單,是各科的具體分數。 賈環掃過了幾眼,心中了然: “法律97,農學100,算學100········” 他初來窄到,對本地的法律掌握的時間太淺,以至于一些主觀論述題扣了分數。 別的都是滿分。 “本就是應該中的,走吧?!?/br> 拉著小青,不理會那些激動的人群,賈環非常冷靜地扭頭就走。 “環哥兒,為什么不高興呀?” 小青費解地問著: “你瞧,他們都那么高興?!?/br> 賈環頭也不回,直接回答著: “那是他們還以為現在是大燕呢······本朝的舉人,可沒有那么多特權啊········” 是的。 大燕的舉人有很多特權。 首先,見官不跪,因為舉人是可以補缺做官的,這時跪了,日后官場相見,難免齟齬,算是不成文的潛規則。 其次,免除勞役、賦稅,這一項導致大批的人賣身投靠,也促進了土地兼并,因為舉人老爺的田不需要交稅。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零星的隱形特權。 最終造成的后果,就是舉人個個變成本地地主,坐擁田宅。 然而蜀王新法之中,不僅科舉大幅度變化,更是砍掉了儒教經典的考試內容,也廢除了舉人的特權制度。 舉人,現在僅僅只是一個文憑罷了。 呵·······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回到自家小院,他依舊是毫無存在感。 包括下場考試的結果,也沒有對外聲張。 說來也好笑,賈府上下沉溺在祖宗的榮耀里,躺在功勞簿上,張口閉口,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就是殺人也不怕”“我們這樣的門第,還要讀什么書”,完沒有想過,如今天下早已不是大燕的天下。 現在蜀王還沒有稱帝,他們還可以麻痹自己,自家是國公府邸,一門雙國公·········呵,可日后呢? 蜀王開新朝,會承認前朝的爵位嗎? 到那時,滿府上下,一個能立起來的人都沒有,又該如何是好? “這一大家子人,是閉著眼睛,做著榮華富貴的美夢?!?/br> 冷眼旁觀之下,賈環越發覺得這是條漏水的船。 滿府之中能做主的幾個人,是在掩耳盜鈴。 賈老太太不知道賈府的現狀? 不!她很知道!她當然知道如今賈府是怎么個光景。 但是她其實不大在乎,左右她歲數這么大,能活得日子也沒多久。 所以她樂呵呵地,想著好好享受,只要她死前看不到就行。 一旦她過時了,賈府這顆朽木轟然垮塌,不過是朝夕之間罷了。 “罷了,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誰造的孽,誰去還!” 賈環俊秀的小臉上,寫滿著淡漠。 “我不過是個轉生此世的異世之魂,借著這個賈環的身份茍延殘喘下來,本來無親無故,天地之間雖大,也只孤零零一人········” “只是我到底欠了賈環的,所以才用他的名字,孝敬他的父母,給他們養老送終,也就算還上了?!?/br> “到那時,再入山尸解,舍棄這個賈環的身份,以鬼仙之靈再轉一世?!?/br> “下一世絕不選擇這等國公府邸,實在是是非太多,不是安穩修行的善地?!?/br> 正這么想著,他眼睛瞇了起來,用余光斜斜地、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榮禧堂上方。 模模糊糊間能見一片金光燦爛,中間映著些許青意。 這是他修習玄君七章之中法門,自行領悟的神通。 在之前幾個世界,能隱約感知自身禍福,壽算,在這個世界,似乎是發生了什么異變,竟然能隱約觀察到家宅上方的族運。 只是看著還很模糊,能大略地觀看下色澤,模糊地一片金色、青色,以及少許赤色。 而且每日只有特定的時辰,在下午太陽落山之前一點余暉之中,方才能用眼角余光窺探一二。 再想深入,都會頭暈目眩。 “較之上個月,家宅上方匯聚的氣運,又濃厚幾分,金色氣運多出了三成半,青氣也擴張了少許?!?/br> 深深地皺起眉頭,他隱隱感覺不妙。 “氣運不可能憑空而來,尤其是青氣,這已經是極貴之氣,非是等閑,怎么可能增加這么多?” “莫不是·······元春封妃?” 賈環突然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事。 不過具體劇情他是記不住的,實則歷經多世,他對這些不怎么重要的經歷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只是大致地記得一些主要事件。 元春封妃,是賈府興盛至極的一個關鍵點。 再往后,賈府氣運就是急轉直下。 “盛極而衰,本是天下至理?!?/br> “賈府滿門,不知收斂,做下太多不法之事,又沒有能撐得起國公門第的人物,早晚都要敗落?!?/br> “元春封妃,不過是推了一把罷了?!?/br> “如此看來,賈府氣運是回光返照,臨死之前最后的一次輝煌了?!?/br> 賈環心中有了計較。 “既然如此,這氣運不久就要散去了,反正遲早都要散,不如先讓我砍一刀·······左右此身也是賈府血脈,給了我也不算便宜了外人?!?/br> 賈環直接入了隔間,這里布置了一處小小的佛堂。 里面打掃得很干凈,地上鋪著幾個松軟的蒲團,前面供著一個菩薩,黃布上擺著清水、鮮花、瓜果點心。 香爐里燃著三炷香,青煙繚繞。 往常這里都是他為王夫人抄經時的所在。 王夫人經常罰他,抄寫佛經。 佛經講的道理,雖是不錯,但大多都勸人安心現狀,勸人忍辱。 其用意,不言而喻。 你看她只讓賈環抄經,卻從不讓賈寶玉學佛,就知曉她用心了。 賈環自瞧不上這等宅斗伎倆,也不會真的被佛經禪理吸引。 他只是借著這個由頭,布置了這個佛堂,好掩飾自己布置的法壇。 數月下來,這小小的院落,已經籠罩在一個簡易的陣法之中。 直接轉到菩薩像后面,有個空格,摸出機關,慢慢對上。 “咔嚓”一聲,里面的機關聯通,探出一個小小的印信。 他將這方上好的玉印取出,隨即將機關復位。 這是一方墨玉所刻小印,不怎么值錢。 然而他本身的身份也沒有太多銀錢,只能將就著用這種墨玉。 將墨玉供奉在佛堂里,受香火祭拜數月之久,算算時日,也勉強可堪一用了。 放在手里掂量了下,賈環又取出一個刻刀,緩緩在手臂一處拉開一個淺淺的豁口。 點點鮮血,滴在墨玉之上。 道道銀色的靈文,亮起微光,好似活物一般,在墨玉小印之上游走不定。 那些鮮血,帶著絲絲熱氣,漸漸滲入其中,如同滲入土中一般。 “玄君七章上記載的此法,本該選擇材質特殊的上好玉髓,用銀箓真文錄入其中,可收取氣運,成就氣運法器,平常時候鎮壓氣數起伏,危難關頭擋災化煞,妙用無窮·········可惜這墨玉材質不合用,縱然以我靈血血煉,也只能用這一次罷了?!?/br> 上好的玉髓,又怎是那么輕易能得? 那等材質,才是適合承載氣運,不像這墨玉,器量淺薄,能容納的氣運也少。 按照賈環估算,大概能容納他本人百倍到千倍的氣運量。 這點氣運,也就尋常七品在職民政官員的氣運······嗯,類比為一處治下萬戶的上縣,其縣令在位時統帥的官氣。 這些氣運,相較于賈府氣運,不值一提,最多能比得上賈府宅邸上方那團氣運之中的百分之一。 但這是整個賈家榮國府一脈的氣運,用在個人身上,已經不少了。 “賈府敗落,多一點少一點氣運根本無關大局,但這一點點氣運,若能給我,或許就能多化解一些災劫,多帶出幾個身邊人·······反正此身確實是賈府血脈,自家人盜竊自家的氣運,能算偷竊嗎?” 翻手之間,賈環將墨玉之印托在掌心,平心靜氣,念誦真言。 隨后右手平攤,向前伸出,漸漸就有一道紫金色蓮臺虛影浮現。 這虛影一出,墨玉小印上,就有著絲絲紅線一般的血氣,蒸騰而起,匯入這蓮臺虛影之上,形成一滴妖艷的紅色血滴。 “開!” 一聲輕喝,早已布置在院落之中的陣勢隨之運行。 絲絲白氣,自地下向著他周身匯聚而來。 這是借助陣勢臨時匯聚的地氣。 不久之前他布置法壇時發現此宅下方正巧有一處孱弱的地脈,即將耗盡,卻還有著最后一絲余力。 于是借此布置了陣勢。 不用多說,大抵上,也只能催動個幾次,就要耗盡這處地脈了。 “這處地脈,也有一份氣運,本來還能給賈家續命個數月,被我這么一用,也是別想了········罷了,左右再怎么續命,也免不了抄家之禍,還不如為我所用?!?/br> 心中轉念一想,賈環頓時釋然,隨即更加賣力地催動陣勢,調集地氣。 很快,白氣匯聚成云,在他身前數尺之處,虛空結成一片小巧的袖珍白云。 “我以賈家子弟的身份,向賈家族運接待,愿九出十三歸,如有祖靈在此,可現身一見?!?/br> 賈環嘴唇上下開闔,卻無有聲音。 這是在說鬼話,凡人不能聽聞。 半晌沒有回應。 目中閃過一絲喜色。 “沒有祖靈?賈家果然是出了事,竟然連祖靈都沒有一個!難怪氣運敗壞得這么快!” 要是有祖靈暗中主持氣運,再怎么說,也不可能衰敗得這般迅速。 不過這卻方便了他行法。 沒有祖靈阻礙,他等于少了一層掣肘。 當下不敢怠慢,凝神定氣,掐訣念咒,將紫金色蓮臺虛影對著宅邸上方虛虛一托。 那蓮影輕飄飄地迎了上去,穿過墻壁、屋檐,直上上方。 周圍隱隱有旋風卷起,刮得佛堂里呼呼作響。 賈府上方,原本匯聚成云的金青之氣之中,突然多出一個空蕩蕩的漩渦。 時不時地,當中就有一塊赤氣消失,隨后被外圍的氣運填補上去。 不久,那蓮臺虛影卷著大團的赤氣,一小團金色氣運,以及絲絲縷縷青氣,落了下來。 “來了!” 不敢錯過,賈環雙目瞪圓,渾身氣機涌動,力催動禁法。 那經由陣勢抽調而來的地氣,匯聚而成的云氣,緩緩下降,落入印身之上。 隨即緩緩滲入其中,道道銀色靈文也就此隱沒不見。 緊接著,墨玉小印表面,透出絲絲白光。 再隨后,暴漲的白光,卷著墨玉之印飄起,迎上那些氣運。 白光照處,絲絲氣運,不甘不愿地,被緩緩收納其中。 目視著這一刻,賈環焦急地等待著,終于看到白光斂去。 而墨玉印章,原本雕刻的仙鶴,似乎變得更加靈動了起來。 “成了!” 此印已成,其中儲存有不少氣運,便是一件氣運法器。 日后無論是加持氣運,還是用以抵擋煞氣,消減災難,都是可以。 日后如能尋得材質更佳的玉髓,大可將此印之中氣運轉移過去。 “解!” 竊運煉寶,已經完成,自然不必再浪費地氣。 空中殘存著絲絲白氣,都是方才剩余的氣運。 賈環正要上前直接吸納,煉化,卻突然驚疑一聲: “這白氣怎的莫名飄向一處?” “莫非除了我手中的此印,還有另外的氣運法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