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先是逼迫他娶了李家的外室女,再又大婚沒兩天就傷了皇弟,公然在宮中行刺。 也是皇弟命不該絕,僥幸未死,卻又成了如此模樣。 康親王想到弟弟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坤和宮,心里就跟針扎一樣難受。 “夫君莫急,宮里有皇后娘娘,還有楚逢年,又有您派儀鸞衛日夜守護,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有逢兇化吉那一日?!?/br> 康親王妃換上輕薄的常服,挽著康親王的胳膊走到貴妃塌上坐下,輕輕給他打扇。 “我知不能急,這么多年我都忍過來,不差這些許光陰,”康親王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只是我擔心陛下的身體,他才十六歲……” 雖說男兒十五束發,已經不算是總角孩童,但在康親王心中,無論皇帝如今多少年歲,都是需要被他關照的弟弟。 想到這些,他就分外難受,都想奮不顧身沖進宮中,一劍刺死那個作威作福的壞女人。 可再一看身邊擔憂地看著自己的王妃,他卻又沒辦法沖動。 他自己舍去一條命不要緊,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王妃家中那么多親眷,又當如何是好? 康親王妃見他神色憂郁,便轉了個話題:“對了,皇后娘娘還說了句話,我大概是聽明白了?!?/br> 她給康親王把話重復了一遍,然后分析道:“聽皇后娘娘道意思,太后這是還要給陛下……娶妃?” 康親王一聽,立即沉了臉。 “這個意思,應當就是如此,”康親王皺眉說道,“之前她要給陛下納妃,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她是為了拉攏鄭英奇和王聽風,只要穩住兵部,穩住四方大營,她不說為所欲為,也能順心如意?!?/br> 但人家是把女兒送了進宮,在朝中卻依舊不遠不近,好似沒有徹底下定決心同太后走到一起。 也只有馮首輔早年就跟蕭家有些關系,身上的印子洗不掉,這才成了太后黨。 這個女兒他是不送也得送,還得送得熱熱鬧鬧,興高采烈。 康親王妃聽他說這個,不由淡笑道:“太后出手,一貫是里子面子都要的,當年賜婚給咱們,便是如此?!?/br> 她的出身說起來是好聽,什么虞山書院山長的女兒,聽起來既是書香門第,又是桃李滿天下的教授,這要是許配給康親王做王妃,簡直是一對佳偶天成。 但她們家的虞山書院早就落寞,她父親也早就不親自教學,如今門下學生成績最好的,也不過就只三五人,僥幸中個二甲進士外放做官,最高也只到知縣。 她父親卻是也算是桃李滿天下,可這桃李只在人間種,真沒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園。 康親王聽她這么一說,神色一松,有些無奈道:“你看看你,說這些做什么?咱們自己過得好,便是她再怎么得意,也防不住咱們情投意合啊?!?/br> 康親王妃聽他說這四字,便就羞紅了臉。 “夫君可別亂說話?!?/br> 康親王道:“王妃,你我夫妻同心,沒有比這更好的事?!?/br> 康親王妃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又換了話題:“太后此舉到底是何意?” 康親王點了點她的鼻子:“為夫剛剛不是都說了?她是里子面子都要的人,一絲一毫都不能有差錯?!?/br> 既然她精心給陛下挑選的妃子不那么貼心,沖喜之后陛下也未“痊愈”,她當然要再給陛下找八字相合的女子納入宮中,就是為陛下早日康復。 看看,多么慈母心腸。 而她自己,想要做什么昭然若揭。 “她這是嫌鄭英奇和王聽風不肯聽話,要來刺激刺激他們,好叫他們知道,除了他們太后娘娘手里人物多的是?!?/br> 康親王妃:“……她這是何苦呢?” 陛下再過幾年便就弱冠,可獨當一面,她便是直接做個頤養天年的和樂老太太,陛下真不會拿她如何。 她現在這般作妖,真讓人想不清楚。 康親王嘆了口氣:“權勢誘人,權勢害人,爭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此時的乾元宮中,李令姝正在跟楚逢年說話。 “最近太后娘娘似乎又有動作,本宮已經告知康親王妃,相必康親王會有動作,”李令姝頓了頓,倒是沒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張大福近來行走不是很得力……” 楚逢年哪能讓皇后娘娘把話說出口,立即就讓方圓送上一托盤錦囊,每一個都鼓鼓囊囊的,顯然早就準備妥當。 “原本就想給小福子的,他近來也替臣跑了不少差事,很是辛苦?!边@銀錢不好往外帶,只能拆成小荷包藏在蘇果的衣服里,若不然準露餡。 李令姝道:“年大伴經心一些,如今宮中人多口雜,怕是沖撞陛下?!?/br> 楚逢年立即道:“臣省得?!?/br> 他說完,小心看了看李令姝的臉色,又去看蘇果。 見蘇果對她眨了眨眼睛,他才軟了口氣:“娘娘,今日王季平恰好過來給陛下診脈,不如也叫他給娘娘請脈?宮里的太醫不用心,可咱們也擔憂娘娘身體?!?/br> 李令姝想起宮里的那些事就有些鬧心,聽到楚逢年一說,便百無聊賴地點了點頭:“瞧瞧吧?!?/br> 原本李令姝以為自己真的只是癸水不來才身體不協,可從王季平掩飾不住的驚訝神色里,她還是看出了些許端倪。 “怎么?” 王季平的汗,一下子就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朕也想不明白,太后娘娘作的什么妖。 第63章 王季平上回過來給皇帝請平安脈,還是六月末的時候。 皇帝陛下的身體很好,內臟和靜脈都很正常,脈搏強勁有力,一看就是年輕男兒。 除了一直昏迷不醒之外,真的一點毛病都無。 皇后娘娘除了略有些體弱,也是無大礙的。 這兩位都還年輕,只要多走動不成日躺著坐著,就連藥都不用吃,所以他還算放心。 今日再一診脈,王季平的心頓時就提到嗓子眼。 李令姝看他臉色不好,也有些忐忑,又問:“王公公,本宮到底如何?你照實說便可?!?/br> 王季平收了手,略往后退了兩步:“回稟娘娘,娘娘略有些中毒之癥?!?/br> 他話音落下,乾元宮中陡然一靜。 楚逢年在宮中沉浮二十幾載,早已練就一顆鐵石心腸,可一聽說皇后中毒,也是面色微變。 陛下還未好,皇后娘娘更不可以出事。 蘇果更是嚇得花容失色,臉色蒼白如紙。 李令姝倒是還算淡然,經過小腮紅的“提示”,她心里多少有了底,現在由王季平親口說出,她倒是反而松了口氣。 只要知道對方做了什么手腳,一切便都好說。 王季平雙腿也有些軟,在宮里敢對皇后下毒手的,必定不是凡人。 李令姝低頭看向王季平:“王公公,陛下的病是你親手醫治,便是外人不知,乾元宮里上上下下皆知?!?/br> 王季平渾身一抖,頓時清醒過來。 “娘娘說得是,娘娘這病,臣一定盡力而為?!蓖跫酒降吐暤?。 李令姝嘆了口氣:“你說吧?!?/br> 王季平斟酌了一下說辭,緩緩開口:“上月給娘娘請平安脈,娘娘脈象平穩,除本身略有些弱癥,其余皆無。只要好好將養,定能早日康健起來?!?/br> 李令姝幼時苦悶,過得一點都不順心,加上忠勇伯府里人人欺凌,以至于身體一直不是太好。 十六歲的人,身量卻不是很足,顯得越發嬌小。 如今進了宮,換了個人,心氣寬了許多,也沒再遇到那些腌漬事,身體是一日比一日好的。 這么下去,到了年根底下,她就能大好,因此王季平根本就沒給皇后娘娘開藥。 是藥三分毒,還不如平日里多用一碗飯,多行走幾步路,比什么都強。 所以他上來就先說,自己解釋自己為何沒開藥。 李令姝心里也明白,便點頭:“本宮知道,你繼續說?!?/br> 王季平聲音有些低,也有些顫抖:“娘娘,您如今脈象虛浮,氣血翻涌,是否這幾日都寢食難安,白日也沒什么精神,頭痛欲裂?” 蘇果道:“正是,如今晚上加了鵝梨帳中香,娘娘才能安寢?!?/br> 王季平道:“鵝梨帳中香緩解了娘娘的毒癥,以至于并未急發出來,這香用得恰當?!?/br> 蘇果微微一愣:“奴婢也只是瞧娘娘睡不好,才特地從小庫房里找出來,沒想到竟是歪打正著?!?/br> “姑娘也是巧思,”王季平道,“娘娘中的毒并不深,也不是臣自吹,若是旁的大夫瞧,只會以為娘娘是苦夏導致肝火旺盛,其他病癥都看不出來?!?/br> 李令姝道:“原本宮也以為是苦夏?!?/br> 王季平苦笑道:“娘娘,此毒名為相思子,無色無味。下毒之人手段很高明,應當不是直接在娘娘的飲食里下手,而是用蒸煮過的藥湯埋在什么地方,讓娘娘通過呼吸和接觸入身體里,日積月累,娘娘會因氣血不足而亡?!?/br> 李令姝垂下眼眸,立即就想起被小腮紅千百般嫌棄的冰鑒,或許這一批送過來的冰,確實有問題不成? 蘇果一聽這么嚴重,當即就有些著急,忙問:“王公公,那娘娘現在如何?” 王季平對李令姝說了個請字,又給她重新聽了一遍脈音。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王季平退了下去:“娘娘,臣剛又仔細聽過,您中毒時日尚淺,應當不足五日,只要把殿中可疑之物都用銀簪探查過,再吃三日清熱解毒湯,便無大礙?!?/br> 李令姝松了口氣:“當真?” 王季平道:“娘娘放心,臣敢保證,若是其他的癥狀臣可能不如太醫,但是這種偏門的病癥,臣定比太醫們強,也敢比他們用藥?!?/br> 這倒是實話,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保他平安,就不會卸磨殺驢。 李令姝點點頭,道:“藥方便麻煩王公公寫好,給年大伴便是,年大伴,藥材的事,便只能托付你了?!?/br> 楚逢年是聽到王季平說皇后娘娘無事后,臉色才好看些,這會兒聽到李令姝點他名,立即道:“娘娘放心,藥的事包在臣身上,決計不讓人發現,只是那毒物到底在何處,娘娘可有線索?” 李令姝想了想道:“暫且知道到底是何物,不過王公公,若是本宮一直跟毒物在一處,多久可病發?” 王季平默默盤算,道:“若是娘娘一直無所察覺,整日里跟毒物在一起,過不了一月就會纏綿病榻,大限是兩月左右?!?/br> 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且娘娘身邊的宮人日夜都伺候在娘娘身邊,一旦娘娘重病不愈,她們恐也有性命之憂?!?/br> 這樣皇后娘娘身邊大大小小宮人都死了,自然就直接滅口,誰都查不出半分差錯。 李令姝沉默片刻:“手段倒是很高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