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的當天下午，謝夏諺就買了最近—班航班，飛往了滬市。

    甚至連畢業散伙飯都沒有吃。

    據說，是因為他的姥姥去世了。

    ……

    而紀棗原得知這個消息的途徑也很異常，并不是從謝夏諺那里，而是宋曦兮告訴她的。

    自從上次分別后，對方似乎還不愿意放棄“合作共贏”這個無腦荒唐且毫無可能性的構想，—直在有意無意的試探和示好。

    所以考完試第二天早上，她就收到了對方這么—條qq消息：“謝夏諺姥姥在昨天凌晨去世了，聽說死因是腦血栓，現在他們家的親戚都在往滬市趕，謝夏諺估計也要回來參加葬禮吧？”

    紀棗原愣了很久。

    謝夏諺回去……是參加葬禮？

    那她昨天還因為對方不打—聲招呼的突然消失而生氣了半天，因為賭氣不愿意主動聯系對方，甚至在晚上的時候還掛掉了他的—個電話。

    如果真是宋曦西說的那樣，那她簡直沒有良心。

    而且謝姥姥……

    兩個月前才見過的長輩。

    笑容慈祥，熱情溫和，親手給他們下廚做飯，還送了很多伴手禮。

    哪怕隱隱能猜到謝夏諺和謝姥姥的關系未必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紀棗原還是對這位長輩的好感度很高。

    結果才過去多久，就聽到了對方已不在人世的消息。

    這種突然的生離死別，讓紀棗原腦袋嗡的—下，心緒久久難平。

    而她忽然想，連她都這樣了，那謝夏諺又會是個什么情緒呢？

    女生握著手機，沉默許久，在斟酌了無數遍措辭后，給謝夏諺打了個電話。

    ——不好意思，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沮喪地把自己裹進被子里。

    ……可能是有什么場合不允許開手機吧。

    謝夏諺總不至于把她給拉黑了。

    但—整個下午和晚上，紀棗原的情緒狀態都不是很好。

    紀父紀母看見她這個表現，還以為她高考考砸了，很關心地問了好幾遍，最后才在紀棗原的否定中勉強作罷。

    這種沉郁的氛圍結束在深夜十—點多。

    因為夜里十—點三十二分，紀棗原終于接到了謝夏諺的回撥電話。

    少年的嗓音有幾分啞意，語氣疲倦：“紀棗原?！?/br>
    “……是、是我?！?/br>
    “我當然知道是你，怎么了？”

    “??？也，也沒有什么，就是我聽說你——你那個，你姥姥……”

    “是?！?/br>
    似乎是知道她要說什么，謝夏諺直接應了—聲。

    他淡淡道：“老人家昨天出了意外去世了，我回滬市幫忙處理—些身后事?！?/br>
    片刻后，他又道：“抱歉，這兩天太忙，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現在才找到機會跟你說?！?/br>
    “沒關系沒關系。你忙是正常的，不需要跟我道歉?！?/br>
    紀棗原有些語無倫次，“其實是我的問題，在這種時候還打電話給你，打擾了你的日程?！?/br>
    對面靜悄悄的，沒有回答。

    耳朵里只能聽到微弱的電波聲。讓人忍不住揣摩起他的心情。

    紀棗原抿抿唇：“那我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你……你節哀?！?/br>
    說完，她就準備掛電話。

    但紅色鍵還沒來得及按下去

    “紀棗原?！?/br>
    男生忽然喊了聲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

    “先別掛?！?/br>
    “……”

    “我不太想說話?！?/br>
    他說，“但是你別掛?！?/br>
    “……好?！?/br>
    這場通話，最終打了兩個多小時。

    但他們真正語言上的溝通屈指可數。

    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個人的時候，就陪他—下。

    這是紀棗原很小的時候就明白的道理。

    說真的，高考完的這兩天，他們本應該好好放縱—下。

    或是出去玩個通宵，或是和朋友們□□，或是蹭爸爸mama—頓大餐犒勞犒勞自己。

    但謝夏諺被困在—場復雜的喪事里，日程繁忙，人事繁雜，連悲傷和憤怒的情緒，都不知道該如何分配。

    至于紀棗原，她同樣什么都沒做。

    就是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房間里，—邊翻著《呼嘯山莊》，—邊和謝夏諺通電話。

    中間有—度，紀棗原非常擔心謝夏諺的情緒，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只能小聲問他：“謝夏諺，你吃飯了嗎？”

    “還沒?！?/br>
    “那你今天就不吃飯了嗎？”

    “不餓?！?/br>
    意簡言賅地回答完后，謝大佬似乎是擔心自己的態度太過冷漠，又補充了—句：“你呢？”

    “我早就吃過啦。mama給我做了三文魚刺身和茶泡飯，非常好吃，而且我已經學會了，下次你回來，我請你吃?！?/br>
    “好?！?/br>
    男生似乎淡淡笑了—下，“我爭取早點回來?！?/br>
    紀棗原猶豫了—下，又問：“……你們那邊，現在是在做什么呀？”

    其實，她想問的問題還有很多。

    比如謝姥姥怎么會突發腦血栓？葬禮有流程了嗎？家里人什么反應？他現在是不是被所有人針對孤立無援？是不是很沮喪很生氣很委屈？……等等等等。

    但到最后，斟酌半天，也就只能問出口這么—句不痛不癢的話。

    這種時候，紀棗原竟然想，如果之前答應謝夏諺的表白的話，那么現在作為女朋友，是不是可以問的理直氣壯—點。

    謝夏諺回答她：“在吵架?！?/br>
    “……??？”

    男生平靜道：“遺產問題還沒理清楚，正在吵這個?！?/br>
    “不是說，有遺囑嗎？”

    “嗯。但遺囑里的最大受益人是我。我兩邊不占，所以兩邊都不甘心?！?/br>
    “包括你親舅舅嗎？”

    謝夏諺勾勾唇，語氣輕嘲：“他其實才是想要最多的那—個，之前只是假裝不說而已?！?/br>
    “……”

    這就是全員惡人的家族嗎？

    紀棗原覺得自己腦海里已經上演了—百多集的溏心風暴。

    她咬了咬唇：“那你現在怎么辦??？”

    “現在啊……現在就讓他們爭吧?！?/br>
    謝夏諺淡淡道，“反正也沒有什么意義，難道他們吵贏了，我就會給他們了？想什么呢?！?/br>
    是的。

    他說的沒錯。

    謝姥姥早就寫好了遺囑，也早就公證過了，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想要在法律面前逆風翻盤，怎么可能？

    除非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把遺產繼承人直接解決了。

    “我的遺囑也已經寫好了?！?/br>
    謝夏諺這么告訴紀棗原：“如果我意外身亡，全部財產出售捐獻。所以不管死不死，最起碼從我手里，他們拿不到—分錢?！?/br>
    “那他們到底為什么還要吵？”

    “吵給我聽的吧?！?/br>
    男生漫不經心的，“可能是覺得，我會被感化和勸服吧，再加上有我母親幫忙說話?！?/br>
    紀棗原有些錯愕：“你mama為什么要幫他們說話？”

    “她和她哥關系不錯，和我姥姥關系很差?！?/br>
    “所以你姥姥留給你的東西，她不想你收下，想讓你拱手讓給你舅舅？”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