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 周六上午,安瑟瑟按照溫明月給她的地址找到了江起淮現在住的小區。 溫明月這次沒來,想著安瑟瑟上次來沒出什么岔子,這次又只是補拍幾張生活照,跟江起淮那邊也都認識了,只發了幾條微信確認她到了,就忙著在雜志社寫專訪稿。 小區是前幾年新建成的樓盤,綠化和設施都很完善,安瑟瑟按照微信上的地址穿過小區綠化一棟一棟地找,按了電梯上樓。 她按照門牌號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起不到十秒,里面的人甚至沒有問人,門被打開。 江起淮一推看房門,就看見門口站著個陌生女人,他平靜看著她,明顯頓了頓。 女人笑得一臉明媚:“江先生您好,我是《明日財經》雜志的攝影安瑟瑟,提前跟您約好了時間補拍幾張專訪用的照片?!?/br> 安瑟瑟說完,就看見江起淮視線不動聲色地往她身后掃了一眼。 空蕩蕩的樓梯間里,除她以外再沒其他人。 男人眼底的光明顯地暗下去了。 安瑟瑟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忽然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您好?!苯鸹疵蛑近c點頭,然后從玄關衣架上隨手扯了件灰色大衣外套,換上鞋,直接出了門,“走吧?!?/br> 安瑟瑟愣了愣:“不進去拍嗎?” 江起淮走在前面,按下了電梯:“旁邊有家咖啡廳,環境很好?!?/br> 安瑟瑟:“……” 合著你以為是陶枝來所以才直接給了家里的地址的??! 因為人不對就直接家門都不進換地方是不是也太真實了! 安瑟瑟一邊默默腹誹,一邊翻了個白眼跟上去。 咖啡廳確實很緊,就在同小區樓下的門市店,出了小區門走五分鐘到。 環境清幽,這邊地段不算熱鬧,上午的時間人很少,大多數都是來這邊安靜喝喝咖啡看書,消磨掉周末的閑暇時間。 只是安瑟瑟在看都這家咖啡店的瞬間,心里就開始打鼓,她向前了兩步,勉強笑道:“這兒人也太多了,要么換一家?” 江起淮已經推門進去了:“二樓沒什么人?!?/br> 安瑟瑟:“……” 她視線在一樓掃了一圈兒,才飛快跟著上了二樓,點過餐之后,開始工作。 只需要補拍幾張他工作狀態以外的樣子,安瑟瑟手腳麻利,動作很快,江起淮也算配合,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她不做要求的時候,他就撐著下巴看著樓下發呆。 咖啡館的一樓人來了又走,臨近過年,玻璃門上方做舊鈴鐺上綁著紅色的長絲帶,隨著空調風在空中搖擺。 某一個瞬間,江起淮游離的視線忽然定住。 一樓靠窗的桌邊坐了一個人,女人漆黑的長發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從側面看只露出挺翹的鼻尖,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帽檐低低地壓下去。 江起淮驀地站起身來,安瑟瑟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出了鏡頭,直接下樓朝那桌走過去。 他站在桌邊,長長的影子斜斜刷在深色的木桌上。 陶枝頭也沒抬,仿佛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隨口說了句:“在等人?!?/br> “等誰?!苯鸹吹?。 陶枝人一僵,帶著被抓包的驚慌,她下意識抬仰起頭來。 男人居高臨下看著她,唇角向下撇著,眸色在日光下顯得比平時更為淺淡幾分。 他手指抵著桌沿,走到她對面坐下來,語氣平淡:“在我家樓下的咖啡館,等人?” 陶枝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沒說出口,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說:“那是挺巧的?!?/br> 江起淮看著她,嘆了口氣。 他聲音低下來,咬字很輕:“枝枝?!?/br> 當這個稱呼橫跨了時光和歲月再次清晰地在耳畔響起時,陶枝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忍不住緊緊蜷在一起。 他語速緩而耐心,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句話就會把她嚇跑一樣,商量似的說:“我們談談,行么?!?/br> 陶枝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覆蓋下去:“談什么?!?/br> “對不起?!苯鸹凑f。 陶枝睫毛顫了顫,指尖死死地掐進掌心。 他只是將這三個字說出口,她的眼睛就紅了。 江起淮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平靜而認真:“我沒想嚇到你,但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只是……” 他似乎絞盡腦汁也無法在貧瘠的大腦里找出任何語言對她說出任何漂亮的話,他頓了頓,再次開口,嘆息似的說:“我很想你?!?/br> 陶枝的眼淚已經砸在了桌面上。 江起淮無法控制地抬起手,指尖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濕漉漉的睫毛,聲音低啞而壓抑:“枝枝,我每一天都很想你?!?/br> 第68章 咕嚕嚕 3821號。 江起淮從小就不太喜歡說話。 大概是性格和生活的環境養成的習慣, 他始終話很少,最開始剛被江爺爺接回來去上幼兒園的時候,班級里的其他小朋友會吵吵鬧鬧地圍成一圈, 朝他身上丟布娃娃, 說他是個啞巴。 他不在意, 也不想跟無關緊要的人交流, 反正只要有爺爺在就好了。 就算他不說, 江爺爺也總會明白他。 遇見陶枝以后, 他們兩個人之間, 似乎也總是她在說。 她好像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永遠有新鮮的事情要跟他講,她像一棵郁郁蔥蔥的小植物一樣圍著他,始終生動飽滿而生機勃勃。 所以當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當她突然縮起所有葉子,不再朝他探出細嫩的枝芽的時候, 江起淮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第一次體會到什么是不知所措。 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還來不及組織處詞語來,她就已經轉過頭要走了。 他慌亂之下來不及思考, 只憑本能地一把抓住了她即將抽離的葉片, 可是那葉子薄而脆弱,江起淮不知道,自己的沖動是不是扯痛她了。 他像一只圍著玫瑰無所適從原地轉圈兒的大狗, 尾巴焦急地在土地上掃來掃去,卻只得到了飛揚的塵土,他想伸出爪子來小心地稍微碰碰她,卻笨拙地只會在嬌嫩的花瓣上留下劃痕。 而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眼淚已經先意識一步滑出眼眶的時候,陶枝才意識到,她其實還是怨他的。 即使她清楚地知道兩個人之間的性格差異,思考問題的不同方式會導致他們站在分岔路口的時候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即使覺得他其實并沒有錯,她還是忍不住地有些怨他。 怎么會不怨呢,怎么會不委屈,就因為還喜歡,所以才覺得怨。 就因為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將這個人從心里抹去,所以再次見到的時候才依然會覺得委屈。 我也一樣。 在過去的上千個日夜里,我也很想你。 陶枝抬起手來,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她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說:“我不要原諒你?!?/br> 江起淮扣在桌面上的指尖動了動,而后慢吞吞地蜷起來,他似乎還想碰碰她,卻很克制地壓抑著這股沖動。 他低低“嗯”了一聲。 “你也不準跟我湊近乎,”陶枝繼續說,“我這個人很怕生,不喜歡不熟悉的人跟我走得太近?!?/br> 江起淮收回了手,又應了一聲:“我知道了?!?/br> “還有,現在追我的人可多了,你要是也想加入,得先排隊,領個號。你不要覺得不服氣,”陶枝抬起頭來,癟著嘴瞪著他,她眼睛還紅著,委屈巴巴地控訴道,“當初是你先不要我的?!?/br> 她這句話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叉子,插在他的心臟上用力地攪動了一下。 江起淮看著她通紅的眼角,他清了清發啞的嗓子,目光冷淡卻認真:“我沒不要你,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找到你的?!?/br> 陶枝眼睫輕輕顫動了下,她視線別別扭扭撇開,不開心地小聲嘟噥:“你才不會找我,你這么多年都沒有找過我。萬一等你回來找我的時候我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辦?” 江起淮還沒來得及開口,陶枝就涼涼地繼續道:“到時候我就讓你給我家小孩兒當干爹,讓你天天看著我跟我的真命天子秀恩愛?!?/br> 女孩子鼻尖還紅著,嗓子啞啞的,情緒卻看得出比之前歡快了不少,像是玫瑰干枯的枝葉藤蔓再次被養分和充盈,重新緩慢地舒展開了葉片。 雖然并沒有接受他,但是至少也沒有再跑開了。 江起淮吐出了一口氣,人往椅子上靠了靠看著她,他眼睫低低垂下來,目光被柔軟的睫毛覆蓋著,讓人總有種帶了幾分柔軟溫柔的錯覺:“所以,我現在領到號了嗎?” 陶枝指尖在桌沿上刮蹭了兩下,視線來回飄了兩圈兒,看見桌邊擺著的店里準備著用來隨時讓顧客寫評價和心情的小咖啡杯形狀的便利貼。 她從上面撕了一張下來,抽出旁邊小木盒里的鉛筆,垂著頭在便利貼上唰唰唰寫了一串數字,遞過去。 江起淮接過來看了一眼,是一串手機號碼。 她換了新的號碼。 怪不得微信什么的再也沒有過聲音了。 陶枝收回了手,將鉛筆重新放進木盒子里,然后故作嚴肅地說:“你等通知吧?!?/br> “……” 那一刻,女生努力維持著表情的模樣熟悉又可愛,江起淮沒忍住,唇邊很小幅度地翹了翹,一本正經地回應道:“我明白了?!?/br> 陶枝點點頭,抬起手將鴨舌帽往下壓了壓,然后一臉高冷地站起身。 她站在桌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緣再見?!?/br> 她身后,安瑟瑟在二樓看完了整場戲,看見陶枝要走,她一路小跑著跑下來跟在她后頭出了咖啡店。 陶枝板著臉一直走到了街口,才終于松了口氣,她轉過頭來,忐忑地說:“我剛剛表現得怎么樣?他突然就出來了,嚇死我了?!?/br> 安瑟瑟給她比了個大拇指:“完美,女王,有氣場?!?/br> 她直接忽略了陶枝哭得稀里嘩啦眼睛通紅的那一段兒,畢竟有些反應是最直接真摯的,估計當事人也控制不了,不是很想重新復盤自己這種丟人的畫面。 安瑟瑟笑瞇瞇地看著她:“不過見個面稍微聊幾句是不是感覺比自己憋著要強點兒?” “那也沒聊什么,就說了兩句話?!碧罩π÷曕絿?,她忽然轉過頭來,狐疑地看著她,“你是不是故意帶他過來這家咖啡廳的?” 安瑟瑟一臉無辜高舉雙手:“真的是湊巧,是他帶我過來的,我要知道他會來這家咖啡廳,我肯定不會讓你在這里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