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她忽然想起高中轉學的那天,也是一樣的熾夏。許隨懵懂地遇到一個如烈日般的少年,她卻卑微如苔蘚。 一眼心動發生在夏天。 一段有始無終的暗戀也結束在蟬鳴聲中。 隔壁有人用著音響放港樂,隱隱地傳過來,透著淡淡的悲傷,許隨伏在窗口,肩膀顫抖,聽著聽著,眼淚終于掉下來。 “但愿想象可以沒成長,完全憑直覺覓對象。模糊地迷戀你一場,就當風雨下潮漲?!?/br> 是,就當風雨下潮漲。 第53章 告白 “下車?!彼f 五六年的時間一晃而過,誰也沒想到他們分開以后,各自在不同得岔路口走了這么長一段時間,還會再相遇。 上午許隨和周京澤撇清關系后,被匆匆跑過的護士叫走了。忙完后,午休時間,許隨扯下掛衣架的外套,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闔眼休憩。 午后的風從窗口灌進來涼涼的,許隨閉上眼,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回憶的細節太真實以至于她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高中,認真考上了大學,再遇見了他她。 許隨緊攥著的手機鬧鐘鈴聲響起,她仍覺得眼皮沉重,感覺旁邊有人在推她的手臂,費力地睜開眼,無意識地說:“下課了?!?/br> 旁邊傳來嬉笑聲,今天輪值的護士小何問道:“許醫生,是上班了,你睡著啦?” 一道聲音霎時將許隨拉回現實,許隨從沙發上起來,身上還擁著一件大衣,淡淡地笑:“確實,睡懵了?!?/br> “馬上2點了,下午還要候診哦?!蓖畎嗟淖o士提醒道。 “好?!?/br> 許隨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冷水臉,對著鏡子,把手腕上的皮筋擼下來,扎成了一個干凈利落的低馬尾。 辦公室窗簾“唰”地被拉開,大片光線涌進來,許隨擰開蓋子,抓了一把花茶丟進養生壺里,“滴”一聲按下電源鍵。 伴著茶水煮沸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許隨俯身著手整理桌面上的病歷以及文件,大腦快速運轉,說話條理清晰分明起來: “何護士,一會兒看診按照順序來,要是遇上排隊人多,病人情緒焦灼的話,你適當安撫一下:遇上鬧事的,不要強出頭,直接叫保安上來處理?!?/br> “好嘞,許醫生?!?/br> 周末預約掛號的人比較多,許隨送走一個病人,又迎來一個病人,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下午四點,許隨接到一位比較特殊的病人,一位mama領著一位小女陔進來,小姑娘約十歲,扎了兩個沖天羊角辮,皮膚白凈,一雙眼睛圓溜溜的。 女孩mama抱著她坐下,撩起衣服露出女孩的腹部給她看,說道:“醫生,前天我女兒班上有一對男生打架,被打的那位是她同桌,她比較熱心,再加上一時沖動就沖上去拉架,結果被其中一個人手里拿著的鈍器給撞了一下?!?/br> “當天我看到她腹部有個瘀傷,豆豆說不疼。我就給她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沒想到兩天后她喊疼,疼得睡不著覺,呼吸還有點困難?!?/br> 許隨點了點頭,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病人病史上移開,開口:”抱過來我看一下?!?/br> 許隨傾身在小女孩腹部受傷處按了按,柔聲問:“疼不疼?!?/br> 小女孩眼睛里有了濕意,嘴巴向下撇:“疼的?!?/br> 許隨重新回到辦公桌上,打印了兩份檢查單,在上面簽字:“帶她去做腹部彩超和ct,排查一下有沒有遲發性臟器損傷的問題?!?/br> 一個小時后,那位mama領著小女孩回來,許隨接過報告單,認真查看,最后說:“萬幸,只是軟組織損傷,我開一個療程的藥給你,讓她好好休養,吃完再回來檢查?!?/br> 女孩mama松一口氣,忙點頭:“謝謝醫生?!?/br>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隱約感覺是好消息,臉上立刻陰轉晴,露出燦爛的笑容。許隨走到她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視線與她齊平,語氣溫柔: “你很勇敢,這是獎勵你的,但要答應我,下次勇敢之前先保護好自己,好不好?” 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盯著她掌心里五顏六色的糖,眼睛骨碌轉了一圈,語氣爛漫:“jiejie,有沒有薄荷口味的,我比較想要那個?!?/br> 聽到“薄荷糖”許隨幽黑的睫毛顫動,愣了一下。小女孩的mama推了推她的胳膊:“給你你還挑,快點收下,跟醫生說謝謝?!?/br> “謝謝jiejie?!毙∨乃菩睦锾袅藘深w糖出來。 許隨回神,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起身坐回椅子上繼續工作。太陽緩緩下沉,最后一抹橘紅色的光照進來,落在桌面上。 許隨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五分鐘就到六點了,她摁了內線電話,問:“小何,后面還有病人嗎?” 小何猶豫了一下,說:“還有一位,他在這等挺久了?!?/br> 許隨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擰緊蓋子,嗓子總算舒服了點:“讓他進來吧?!?/br> 沒多久,門外敲起“篤篤——”有節奏的敲門聲,許隨低頭正在病例本上寫字,額前有不聽話的碎發掉下來,映在紙上成了陰影。 “醫生,我來看病?!?/br> 一道接近于金屬質地的喉音響起,低沉又磁性,熟悉且陌生。許隨正凝神寫著字,“嗞拉”一聲,筆尖霎地往下劃了長長的一道,病例本破了。 病例紙撕掉,扔進垃圾桶。 許隨的食指和拇指按在藍色文件上,視線看到的是,黑色褲子,手垂在褲縫邊上,腕骨突起清晰,虎口處有一條血紅的痕跡,剛結痂。 中指戴著那枚銀戒。 緩慢地抬眼。 一件聯名款的黑色薄夾克,里面搭著黑白條紋襯衫,領口將他臉部線條削得立體分明,扣子松開兩個,露出一截喉骨,還是那雙漆黑深長的眼睛,看一眼便教人移不開。 比原先的痞氣松散,多了一點兒禁欲和男人味。 好像哪里變了,又好像沒變。 確實是周京澤。 一天碰見了兩次。 墻上的掛鐘正好走到六點整,許隨只看了兩秒,視線極淡地收回,把筆帽塞回比筆里:“已經下班了,看病的話出門左轉急診科?!?/br> 周京澤愣了一秒,剛讓人進來就趕人,這不就明擺著只是不想看見他。 他瞭起眼皮,看著許隨說道:“許隨,我真是來看病的?!?/br> 許隨低頭記著東西的動作一頓,周京澤正經又坦然的語氣倒像她對他念念不忘,在刻意避著了。 這時,門被推開,何護士抱著一堆文件進來,周京澤直接抽了張凳子坐下來,語氣挺鎮定:“護士,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么呀?”小何見帥哥朝自己搭話,聲音都放軟了。 周京澤手里把玩著一把銀質的打火機,問道:“如果你路見不平,救了一個人,還因為那個人受傷了,對方不想負責怎么辦?” “這不忘恩負義嗎!你必須得讓那個人負責?!弊o士激動道。 “有道理?!敝芫缮酚薪槭碌攸c了點頭。 許隨不理他們的對話,整理桌面上的文件,余光瞥見男人八風不動氣定神閑地坐在那,一道視線始終不緊不慢地落在她頭頂。 他一直不開口,許隨被他灼熱的視線烤得脖頸皮那一塊都是麻的,她終于說話,語氣還有點兒沖: “你怎么還不走?” 在旁邊整理文件的何護士臉色驚訝,許醫生一直溫溫柔柔的,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她說話這么沖。周京澤把打火機放在桌上,語氣閑散,嗓音低沉又好聽: “這不等你負責呢么?!?/br> ?????。。。?!護士臉上出現一大排驚嘆號,難怪許醫生單身,條件再好的也看不上,難怪哦,面前有這么一個優質的大帥逼求負責,擱她誰也瞧不上。 “我已經下班了,需要看病的話可以掛急診科?!痹S隨重復道。 何護士算聽明白了,出去之前于心不忍替帥哥說了一句話:“許醫生,要不您還是幫他看了吧,之前本來是能輪到這位先生的,前面有個老人家比較急,他就讓給她了?!?/br> 原來是這樣。 許隨垂下眼,松口:“哪里不舒服?!?/br> “后背?!敝芫稍捳Z簡短。 許隨指了指里面的隔間:“去里面讓我檢查一下?!?/br> 周京澤也不扭捏,走進去坐在床邊,估計是嫌麻煩,兩只手抻住衣擺,直接把上衣脫了,露出塊塊分明緊實的的肌rou,眼前一晃而過延至腹下的人魚線。 許隨下意識地別過臉去。等周京澤脫好衣服后,自動背對著她,許隨上前兩步檢查。此刻太陽已經完全下沉,室內的光線有些暗。 修長的脖后頸一排棘突明顯,后背寬闊勁瘦,正中間有兩道暗紅的傷痕,透著紫色的淤青,傷口有一點潰爛。 應該是那天晚上挨的。 他也沒做任何處理。 傷口復發了才來。 許隨俯身在他后背傷口附近的骨頭處按了按,垂下眼睫神色專注:“哪里疼跟我說?!?/br> 一雙柔痍在后背上按來按去,碰到傷口周京澤淡著一張臉一聲不吭。倏忽,他發出“嘶”地一道吸氣聲,像是在極度忍耐什么。 許隨動作頓住,問道:“這里疼?” “沒,你頭發弄到老子了,”周京澤嗓音清淡低沉,緩緩地撂出一個字,“癢?!?/br> 許隨心口一縮,才發現她額前的一縷頭發貼在他后背上,后退一步,伸手把掉出來的頭發勾到耳后:“抱歉?!?/br> “沒什么大問題,”許隨重新坐回辦公桌前,語氣淡淡,“我給你開個藥單,去一樓窗口拿就行。注意傷口感染,忌煙酒,少吃辣?!?/br> “行?!?/br> 電腦鏡面反射出男人正昂著下巴,慢條斯理地穿衣服,系扣子,姿態閑散。許隨收回視線,等他走過來把藥單遞給他。 兩人全程再無任何眼神交流。 人走后,辦公室內一片寂靜,墻上的掛鐘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許隨整個人仰在辦公椅上,如釋重負。 許隨在辦公室內特地坐了十五分鐘才拎著包離開。 地下車庫內,許隨從包里拿出鑰匙摁了一下解車鎖,走上前,拉開車門,把包放在一邊,換擋,倒車出庫。 出來后,許隨手搭在方向盤上,順手開了音樂,舒緩的音樂響起,她神經放松了很多。不知道為什么,她最近總覺得疲憊。 也許真的應該把年假休了,好好出去散散心。 許隨這樣想著,完全沒注意到正前方忽然橫出一輛黑色的大g,斜斜地漂移過來,然后四驅放穩,就跟在前面等著她似的。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減速剎車已經來不及了,整個人“砰”地一聲撞了上去。 許隨受到慣力沖擊腦袋磕在方向盤上,抬眸看過去,對方的后車蓋凹陷進去一大塊,慘不忍賭。 還跟玩碰碰車一樣,撞完之后還冒著煙。 即將步入28,她今年是不是有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