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虞煥之嘆了口氣,只得安慰兩句,放心,你那老子咱們弟兄們也沒真的下狠手,只怕受得傷比你還輕呢。 賀云錚這才悶聲道了聲謝,虞煥之見他無恙,點點頭留他一人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其實賀云錚都不知道自己腦子里亂糟糟的,到底在想什么。 誠然,今晚最大的沖擊是他憑空多了個爹。 對方自稱就是京城人士,身上還有秀才功名,與他母親早年隔著王府的院墻相戀。 可惜當時家中不允,他母親卻恰好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孕,被驅逐出府又進不了家門,便一怒之下與對方一刀兩斷。 但賀云錚還姓賀,便是他們之間關系最好的證據! 對方今日找上門來說,也是聽說了他一直在尋母的事兒,兩相合計,確信了身份,這才從晉王府問了人,一路尋來的。 賀云錚登時愣在了當場,聽對方舌燦蓮花地哭訴,這些年為了找他們這雙兒女吃了多少苦,心里有多掛念,等等。 但此刻沉靜下來,他腦海中最深刻難言的悶楚,卻是來自于洛嘉那一聲毫無感情的懲處。 他已經不是初來乍到的小盲流了,他識字讀書,通曉了法條,他知道以今日在皇城門口的微小爭執,至多是難看了些,有損她的顏面,實則根本算不得觸犯律法,否則虞煥之他們也不至于袖手旁觀。 所以明明無傷大雅,她竟然比律法對他更嚴厲,甚至不顧及他當時已經那么失神難受,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對他毫不留情。 怎么總是對他好好壞壞,讓他連個規律都摸不到呢。 賀云錚把頭埋得更深,覺得傷處疼算什么,他的心臟都快攥一起了。 明月當空,圓如玉盤,院中今夜無事,忙完差事的下人們多數都領了假,回家的回家出府的出府,只剩他這么孤零零的。 正想著,屋門從外被輕輕推動。 賀云錚只當虞煥之回來重新拿物件,一動不動平靜裝死。 誰知那腳步聲輕慢,直沖他而來,直到不一樣的芳香從交疊的縫隙鉆入鼻腔,賀云錚才后知后覺酥麻了整背的寒毛。 他像自以為藏好了情緒,故作平靜地抬頭抬眼,對上一雙滿是探究的眼眸: “疼么?” 賀云錚眼瞳微縮,隨即收回視線,剛想強忍著別扭說一句多謝郡主掛念,不疼,可轉念一想,憑什么不疼? 他疼死了! 賀云錚仗著大半張臉被胳膊遮著,心如擂鼓般緩緩開口: “疼?!?/br> 他趴在床畔,小心卻又直勾勾地看著她,自以為自己像只伺機伏獵的猛獸。 洛嘉慢吞吞看他一眼。 就在賀云錚心跳個不停,開始后悔自己說謊了的時候,洛嘉突然輕輕笑了聲: “好?!?/br> 賀云錚一愣,好什么? 便見洛嘉朝外喚了個侍衛進來,讓他們給她拿瓶跌打損傷的藥膏來。 若是傷了重,破了皮,得謹慎,用金瘡藥,反之如果是輕傷,沒什么傷口的,用跌打損傷的藥膏活絡活絡血rou即可。 侍衛去拿藥的時候還不住感嘆:“郡主對錚哥兒可真好啊,這么點小傷還要上藥?!?/br> 賀云錚已經臉紅到不行,他怎么就沒想到,郡主來之前八成已經問過虞煥之,知道他傷的不重了! “郡主……” 他原先那股演起來的勁兒瞬間破了,紅著臉掙扎爬起來,奈何洛嘉拿著藥坐到了床邊,慢條斯理拔開瓶塞: “趴好,自己把褲子扒了?!?/br> 賀云錚:“……” “不要辛苦你?!贝丝桃呀洸皇羌t了,而是快熟了。 洛嘉不以為意,冰涼的藥味兒從瓶口飄逸,她輕輕吹了口,側目笑吟吟:“怎是辛苦呢,我下令責罰的,自然得聊表關心?!?/br> 賀云錚鬼使神差:“可你也不是所有責罰的人都會親自關心?!?/br> 他心臟跳得更快,卻與剛剛不是一種快法。 洛嘉便想叫他更高興點兒,勾起唇道:“我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罰?!?/br> 賀云錚頓了頓,不明所以,罰他難不成還是獎勵了? 洛嘉卻抬了抬下巴,晃了晃藥瓶,示意他快動作。 賀云錚無比屈辱地側過頭…… “一定要這樣嗎?”聲音極小。 洛嘉微妙的用氣聲笑了笑,語氣又輕又癢:“害羞什么,不是都沖過澡了?我是沒見過么?” 賀云錚羞憤復雜地想,洛嘉果然都知曉了,可……可哪怕之前見過,也沒見過這種姿勢! “快些,免得我沒了耐心,叫人進來把你扒了按住?!?/br> 洛嘉壓沉了語氣,慢條斯理取了快紗布,一點兒不在意他的羞憤,自顧自傾倒些藥膏觀察著。 到底胳膊擰不過大腿,侍衛擰不過郡主。 賀云錚動作迅速,之后便視死如歸地重新趴了下去,重新用胳膊埋住腦袋,不愿再面對這個涼颼颼的世界。 洛嘉瞧他埋頭作鴕鳥,還有那白白的皮rou,心中好笑至極—— 下手的時候也故意沒輕沒重,引他戰栗不已。 與這小狗崽相處,才會讓她短暫地忘卻那些渾濁又骯臟的權勢泥沼,滿心只有逗逗他。